掌櫃立即醒悟其中深意,急忙恭請洪秀娘一行,進入後堂說話。


    在後堂小廳就坐的,隻有洪秀娘主仆、劉勤、以及店鋪掌櫃賬房,眾人喝了幾口茶,掌櫃正待接著剛才的話題,向劉勤詢問詳情,洪秀娘忙道:“朱掌櫃稍安勿躁,你先按劉兄前麵說的,對店鋪進行整改,後麵一些營銷措施,等秀娘與劉兄商議後,再列出詳細章程。”


    “老朽謹遵東主吩咐!”朱掌櫃連忙答應下來。


    “劉兄,你先和朱掌櫃在一旁稍坐,秀娘和賬房查閱一下賬簿!”


    洪秀娘說完就移步到旁邊一個方桌子旁坐下,畫兒侍立一旁伺候筆墨,賬房把賬簿、算盤放在洪秀娘麵前,然後坐在對麵,等候吩咐。


    洪秀娘一邊翻看賬簿,一邊劈裏啪啦地撥著算盤珠子。算盤這玩意,在前一世早退出了曆史舞台,劉勤對這個是一竅不通。他陪著朱掌櫃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眼睛卻饒有興趣地看著洪秀娘芊芊玉手在算盤珠上翻飛,那動作時急時緩,張弛有序,優雅得如同最美的舞蹈。他竟是看得有些癡了!


    劉勤不知道的是,他的神態,已經落入了洪秀娘的眼睛餘光裏。她不但沒有惱怒,從她臉頰慢慢升起紅暈看,她的心裏或許正充滿欣喜之意呢!她翻看賬簿速度明顯更慢了,在算盤珠上翻飛的玉手更見優雅了,有此可見一斑。


    在洪秀娘優雅的玉手舞蹈裏,算盤珠的聲音,也仿佛更加動聽,猶如金色音樂廳裏演奏的聖母頌。劉勤看到忘情處,竟然莫名地站了起來,邁步走了過去。


    洪秀娘眼睛餘光裏看到劉勤竟然走到自己身邊來了,心裏又是歡喜又是埋怨,這個冤家怎麽也不注意場合,當著眾人的麵,叫人家...她停住手,偏頭問道:“劉兄有事嗎?”


    劉勤在洪秀娘突然停住手,心裏就咯噔一下,驚覺自己失態了,見她問話,忙輕咳一聲,道:“小的打攪了東主,請恕罪!小的過來,是,是...東主,小的可以看看賬簿嗎?”


    洪秀娘轉過頭,正對著劉勤的麵容,劉勤的窘態自是落入她的眼睛裏,她知道劉勤所謂看賬簿隻是臨時找的托詞,不由美目一轉,暗笑道:“劉兄盡管翻閱!”


    劉勤心中甚是懊惱,自己今天怎麽啦?先是肆意張狂管不住嘴,現在又如此失態,看來幾天悠閑的日子,已經把自己前一世的性情暴露出來了。他隨手拿起一本賬本,翻了翻,忽然愣住了。這是賬本?上麵記得亂七八糟,收入和支出混雜在一起不說,好多賬目都是臨時添加,根本沒有類別明細之分。


    眾人看到劉勤呆住的神態,也不意外,這時代的賬房可是專門的學問,就算是進士出身,也不一定能看懂賬簿。畫兒自認為對他的出身很清楚,看到他真的拿起賬本就很驚訝了,她根本不信他能看懂。


    洪秀娘雖然也有大家相同的想法,但還是問了一句,“劉兄發現什麽問題?”


    “東主,咱們賬本都是這麽記的?”劉勤拿著賬本,不可思議地問道。


    洪秀娘對劉勤的問話一時摸不著頭腦,心說,賬本不是這麽記還能怎麽記?她疑惑地問道:“劉兄怎麽說?”


    洪秀娘說話的時候,賬房管事也一臉疑惑地望著劉勤,他一輩子管理賬目,豈會出錯?若不是剛才劉勤表現得高深莫測,他都要質問幾句。


    劉勤掃了洪秀娘、賬房以及走過的掌櫃一眼,見他們都是一副不解的表情,知道不是三兩話可以解說清楚的。他沒有多說,直接抽過一本空白賬簿,再把剛才那本賬本從頭到尾翻看一邊,讓畫兒拿過筆墨,把賬目在空白賬本上,按照後世記賬法,按收入和支出分門別類,重新記錄一遍。


    賬本謄錄完,他又翻看了一遍,對他來說,這記賬法不值一提,不過這字,他還是頗為自得的。這是他來這個時代第一次動筆,他也沒有刻意運用何種字體書寫,但字裏行間,厚重穩健中帶著兩分張揚,中正莊嚴中透著一股靈動,正合魏碑的靈魂和精髓。看來這次穿越並沒有影響自己的書法修為呀,他微微一笑,轉過頭。


    他鎮住了!


    旁邊幾人都是一副誇張的表情,直盯著桌上他謄錄的賬簿,就好像桌上是什麽稀世珍寶!老賬房更是激動得渾身輕顫,嘴巴張得老大!


    “咳咳...”劉勤一陣咳嗽,總算讓幾人迴了魂。


    “妙法!妙字...”


    老賬房是秀才出身,年輕時,為了謀個好前程,曾經臨摹學習過不少名家字體,後來專攻算學,幾十年撲在賬簿上,對記賬方法自然非常精通。他第一眼看到劉勤的字,就鎮住了,那種莊嚴厚重中不失張揚靈動的字體,他從沒有見過,再細看劉勤的記賬方法,更是聞所未聞,卻又妙不可言,他完全呆住了!被劉勤的咳嗽驚醒後,他不由自主地驚歎不已。


    正當他伸出顫抖的雙手,準備拿起桌上的賬本,洪秀娘已經先一步拿起了賬本。洪秀娘和在場的掌櫃賬房一樣,都是此道行家,她第一感覺,就是此物非常珍貴,決不能流出去。卻不知,以後這本賬本何止是珍貴可以形容的,甚至可以說是價值連城。


    老賬房不舍地望了一眼,洪秀娘捧在手中的賬本,拱起雙手朝劉勤深深一揖,“學生拜謝先生傳授絕藝!”


    “老賬房何出此言?這不是折殺小的?”劉勤急忙避過一旁,躬身施禮道。


    “先生才學絕世,學生蒙授絕藝,理當尊您為師!學生癡長幾十年,學識淺薄,然以學生看來,先生憑此法必將成一代宗師!學生蒙先生親傳,感激不盡,還請先生賜下此法的名稱!”老賬房依然恭敬立在一旁。


    “咳咳,賬房,咱們都是在洪家當差的,以後這先生學生的,就不要說了!至於名稱,既然最先在洪家店鋪出現,就叫洪氏記賬法吧!”劉勤被老賬房先生學生的,叫了一身雞皮疙瘩,急忙隨口說道。從此,這個新式記賬法有了一個名稱,隻不過,若幹年後,人們疑惑這個“洪氏記賬法”發明者為什麽不姓洪?


    劉勤隨口一說,聽在洪秀娘耳裏,卻別有一番意味。她心裏瞬時翻起了波瀾,暗想,這個冤家為什麽把自己發明的記賬法,說成洪氏記賬法,難道他對自己也...她把手裏的賬本緊緊抱在胸前,臉泛暗紅,美目閃現別樣的光彩,瞥了劉勤一眼,嬌聲說道:“李賬房,就按劉兄說的辦吧,劉兄畢竟還很年輕,拔得太高並不好!朱掌櫃,李賬房,此等妙法慎重外傳!”


    “老朽等謹遵東主吩咐,決不外傳!”朱掌櫃和李賬房都鄭重地點點頭。


    人都是自私的,女人尤甚,洪秀娘一心想把此等先進的記賬法留在洪家,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過幾年功夫,洪氏記賬法就傳遍天下。但洪家作為新式記賬法的發源地,倍受天下賬房尊敬,至於洪氏記賬法的發明者是誰,就沒有幾個人知道了。


    “李賬房,今天賬目就看到這了,這本新賬本,秀娘帶迴去謄錄一本,明天讓人送過來。辛苦李賬房把洪氏記賬法傳授給其他賬房,今後咱們洪家啟用洪氏記賬法記賬!”洪秀娘左手把賬簿緊緊抱在胸前,環視一眼,吩咐道。


    “老朽謹遵東主吩咐!”李賬房雖然非常希望把賬本拿來看兩眼,但洪秀娘那架勢,肯定是舍不得放下了,隻得躬身答道。


    洪秀娘再與朱掌櫃說了幾句,就帶著畫兒往外走,劉勤和其他人也隻好跟著走出店門。劉勤謄錄的那本賬簿,洪秀娘始終抱在懷裏,沒有放下。


    和來的時候一樣,劉勤依舊和車夫同坐在車廂外麵車轅上,馬車前進的目的地,就是今天的第二站,洪家雜貨鋪。


    洪家雜貨鋪鋪麵不大,就賣些針頭線腦、日常用品等等,這次洪秀娘進去跟掌櫃賬房說了幾句話,就出來了。劉勤並沒有進店,繼續坐在車轅上等候,聽老車夫吹牛打屁。


    中午時分,洪秀娘一行趕到了洪家酒莊,酒莊的大管事、副大管事一起在門前迎候,迴到府城的大作師何元也在人群裏。洪家酒莊是洪家重要產業,也可說是洪家主要的經濟來源,洪家傾注的心血自是非常多,進門後一片忙碌的景象,就可見一斑。酒莊有大管事三人,副大管事六人,釀酒作師正是何元的大兒子何通。


    在場眾人中隻有何元和王二叔熟識劉勤,其餘人或許聽過他的名號,但並沒有見過他,隻是看他跟隨洪秀娘一起過來的,也都禮節性點點頭,然後簇擁著洪秀娘主仆進門。洪秀娘起步的瞬間,似是要轉頭跟他說什麽,猶豫片刻直接走了。


    劉勤跟隨在眾人之後,不過也不孤單,何元和王二叔一左一右相陪在側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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