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你怎麽啦?客人,客人...”


    苦兒惶急地叫喊,不停搖晃著劉勤的身體,終於使他的神智慢慢恢複,他茫然地轉過頭來。這一刻,他恍似還在夢中,但老婦人母女活生生的事實,徹底擊垮了他心底最後一絲幻想,他的臉色變得愈加蒼白。


    “你...咋...啦?生病啦?”


    老婦人帶著濃重方言急促地問話,吸引了劉勤的目光。他有些失神地望著瘦弱的老婦人母女,老婦人母女焦急關懷的目光,猶如一道炸雷,在他心底引爆,瞬間把他震醒。他暗暗自責,不管命運之神是如何玩弄自己,自己怎麽能灰心喪氣,讓救命恩人失望?既然已經來了這個世界,自己最為一個男人,就有責任保護這對弱母女。


    或許老天爺就是安排他來照顧這對母女的吧?不然為何有諸般巧合?也或許老天爺,等他完成了使命,就又會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迴到原來的時空裏。這是他心底,最後一點安慰自己的念想!


    他掙紮著爬起身,縮迴腿成跪伏狀,對老婦人說:“大娘,小子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流落江湖,無依無靠,這次得大娘母女相救,才撿迴一條小命,小子想拜在大娘膝下為義子,照顧大娘和苦兒妹妹,請大娘恩準!”


    老婦人聽完劉勤的話,眼神複雜地盯著他,臉上泛著似喜似憂的表情。劉勤的來曆不明,並不是她關心的問題,她已經是一個過了今天,還不知有沒有明天的丐婆,還有什麽顧忌的?她這世上唯一的牽掛就是年幼的苦兒,她原本身患暗疾,就是為了苦兒才咬牙支撐過來的。若是有劉勤這個已經成年的男人,幫她照顧苦兒,就算她哪一天閉眼了,也沒有了遺憾。


    但她仔細打量劉勤,憑借著閱人無數的經驗,她直覺感到劉勤不是窮苦人家出身。劉勤身體健壯,容貌俊逸,膚色白淨,這哪裏是天天日曬雨淋幹粗活的農家子?倒像是富人家出身,或者是個讀書相公。若是這類人,就算她們娘倆對他有再大的恩惠,也不敢收留的。她怕讓他跟自己過乞討的日子,誤了他的前程。


    “你...是哪地方人?為何流落到此?”


    苦兒看到劉勤疑惑的眼神,急忙說道:“客人,我娘問你哪個地方人,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劉勤知道老婦人四處乞討,閱人無數,看到他的衣著相貌,對他的來曆和遭遇肯定存疑。他剛開始也簡單說過自己的來曆,估計她沒有聽明白。如今已經確定,自己逆向跨過時空,來到了古代一個未知的世界,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來曆了。若告訴老婦人,自己是未來世界的人,穿越來的,恐怕不僅得不到她的信任,還會認為自己說胡話欺騙她,馬上趕自己走了。


    他和這個世界是格格不入的人,連如今到底是哪個朝代都不清楚,又能到哪裏去?就算不為了照顧老婦人母女,暫時和她們住在一起,也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等熟悉了周圍的情況,弄清楚了這是哪個朝代,憑自己超越時代的優勢,或許能夠混出一個人樣。若是機緣來了,再迴到前一世,也不是不可能。


    他決定編造一個善意的謊言,也算是給自己在這時代尋個出身來曆吧。於是,他對老婦人說:“大娘,小子是夔州人氏,家中原本也有幾畝田地,日子過得還算穩當,小子也跟莊子裏的私塾先生學過幾年書。不想去年鬧山賊,莊子被血洗了,小子的父母都遇害了,小子躲在地窖才僥幸逃過一劫。村莊被山賊洗劫一空,房屋也被燒毀了,什麽都沒有了,田地又被村裏惡霸乘機霸占。小子孤身一人,無力抗拒,求告無門,隻得浪跡江湖,希望尋個活路。前兩天,小子誤入這片山地,幸被大娘母女所救,不然早就死在路邊了。大娘,您就把小子收到膝下吧!小子以前也幫著家裏幹過活計,還有幾分力氣,讓小子來照顧你們母女吧!”


    其實,劉勤這段話裏有很多漏洞,老婦人閱人多矣,當然聽得出來,但她沒有說出來。以她豐富的經驗,看得出劉勤不是一個壞人,而且也確實落魄不堪。有這些就夠了,至於沒說清楚的來曆,也許有難言之隱吧。


    最終,老婦人收留了劉勤,讓他和苦兒兄妹相稱,但堅決不同意劉勤認她為義母。


    名分什麽的,隻不過是個象征,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劉勤自此就是這個家中的一員,他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人,就要擔負起支柱的作用。這個家可說是奇特的家庭,家是一個破爛的山神廟,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相依為命。家裏除了一床破爛得露出黑絮的被子,幾件打了無數補丁的衣服,再就是屋角用石塊支起一個簡陋灶台,幾個不完整的瓦缽、陶罐,以劉勤的標準,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一無所有。


    要想撐起這樣一個家庭,是何等的艱難?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家中三張口的溫飽問題。原本老婦人母女主要是靠乞討維持生計的,難道他從此也要加入乞討行列?還好,劉勤本就是苦孩子出身,從小就有堅強的毅力,一旦決定留下來照顧她們母女,他就絕不後悔,也絕不會半途放棄。


    他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員,最高興的莫過於苦兒,她就像一隻快樂的小蝴蝶,一會兒飛進,一會兒飛出。一會兒,又圍著他大哥長大哥短的叫喚著。她這樣的年紀,若在前一世,還在父母愛護下無憂無慮的生活,而她卻提前經曆了太多的苦難,十一歲的人,瘦弱得看上去十歲都不到。


    劉勤望著興奮的苦兒,又看了看正望著苦兒微笑,一頭花發的老婦人,心情頓時變得沉重。他暗想,得盡快到那個叫什麽“洪家鋪子”的鎮上看看,尋個活計做,好賺點錢養活三個人。


    但他對這個時代非常陌生,自己來曆又不明,到鎮上尋活計,會不會行得通呢?他沉吟片刻,招唿苦兒過來充當翻譯,與老婦人商議一下。


    “大娘,小子想到鎮上尋個活計,但對此地風俗不懂,不知像小子這樣的人,能不能尋到活幹?小子不怕苦不怕髒,什麽活都願意幹。”


    “洪家鋪子不大,來往的都是相識之人,你是外鄉人,找活計比較困難。你也不用急著去尋活計,先把身體恢複好,再慢慢想辦法。”


    “大娘,我一個大男人,怎能坐在家裏?我想今天就去鎮上看看。”


    “那怎麽行?你現在身體這麽虛弱,就算找到活計,也幹不了呀!”


    劉勤頓時默然!唉,還是等兩天,自己恢複體力了再去碰碰機會吧。


    如今天色已經接近中午了,老婦人望了望屋外天空,又轉頭對劉勤說:“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討點吃的迴來。”


    劉勤在苦兒的轉述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望著老婦人捧著一個瓦缽出門的背影,眼角瞬間潮濕了。


    老婦人走了,他默默坐在那裏,心裏很不是滋味,難道真在家中等老婦人乞討一點吃食迴來?他掙紮著,試圖站立起來,可是雙腿太不爭氣了,虛弱得直打顫,他隻得灰心喪氣的重新坐到地上。


    “大哥,喝點水吧,苦兒餓得很的時候,喝點水就不餓了。”


    苦兒在旁邊看到劉勤愁苦的樣子,以為他餓了,趕緊找個破瓦缽裝一缽水,送了過來。


    “苦兒真乖!”


    劉勤接過瓦缽很快就喝了下去,一缽水下肚,仿佛精神大好了。他又默運形意拳法調息幾個迴合,好像恢複了幾分體力,他急忙想起身試試,這次竟然真的站起來了,雖然還有些頭暈目眩,總算是直立站穩了。他又試著走了幾步,居然沒有摔倒,看樣子,做一些簡單的活動沒問題了。


    他慢慢移動著腳步,走出屋外。屋外陽光正好,遠近高低一片青翠,他深吸一口氣,仿佛體力又恢複了幾分。


    苦兒緊張跟在劉勤後麵,劉勤的每一次搖晃,她都驚唿出聲,生怕劉勤摔倒在地上。


    “如今該做點什麽呢?”劉勤望著遠處開滿菜花的田野,自語道。哦,對了,他猛然想到了出山之時,曾在溪流中看到小魚活動的跡象,若是...


    “苦兒,附近有沒有河溝之類的,咱們去抓點魚迴來吃,如何?”


    “那邊就有一條河溝,苦兒和娘以前也抓過一條魚呢,隻是,水很急不好抓,大哥你的身體...”


    “沒事,咱們去看看,行就抓,不行再迴來就是,反正咱們也沒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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