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十九迴世界昏暗夫婦入囹圄恩義分明母子得佳麗話說詹氏至步軍統領衙門告了冤狀,由統領申奏朝廷,下旨複審。


    一想劉錫彤又上省運動就緒,詹氏、乃武等那裏知道。


    到了開審時期,巡撫楊昌睿高坐正中,按察司、臬台蒯賀蓀坐定上首,湖州知府錫光,在下首坐下,兩旁衙役差人,排得齊齊整整,好不威嚴。


    錫光是個主審,都由錫光審問。


    當下先把錢寶生傳到堂上,喝問了一遍。


    寶生仍說乃武在九月中假稱毒鼠,賣去砒未不想是毒死了葛小大,錫光聽了,便命下去,把葛文卿、詹氏、三姑等眾人,又問了一迴,所供同以前一般無二。


    又帶了下去,將詹氏帶上。


    錫光喝道:“你這刁惡婦人前次在巡撫衙門告了刁狀,沒有重重辦你,也因了你丈夫已犯重刑,不忍加罪於你,怎地你又在步軍統領衙門告下了刁賴狀子了呢?”詹氏忙叩頭道:“青天大老爺,小婦人的丈夫實是冤枉,求青天大老爺詳察,得昭覆盆,大老爺功德無量。”


    說畢,已泣不成聲,淚下如雨,錫光卻喝道;“你怎地知道你丈夫冤枉呢?”詹氏道:“小婦人丈夫同葛畢氏早已斷絕往來,何以要害葛小大性命,與小好人丈夫又沒好處,怎能以奸出婦人口,要作為犯罪實據呢?”錫光喝道:“好一個利口婦人,你丈夫有了外遇,怎能向你實說哪,我也不來問你,停一迴瞧你丈夫怎樣說話?”便命人將詹氏帶下,把小白菜帶上堂來,問了一遍,小白菜仍咬定乃武,錫光即命差人,把乃武帶上。


    這時乃武已創痕遍體,步履艱難,當堂跪下。


    錫光喝道:“楊乃武,你怎地這般翻供,又使你妻子告下刁狀?,如今又有什麽說話?”乃武知道是奉旨複審,又含著一線希望,忙叩頭道:“小人實是冤枉,是屈打成招的呀,並非翻供,實是實情,請大老爺明鑒,小人得雪奇冤。”


    錫光聽得,早把驚堂木一拍道:“好個刁惡無賴,幾次翻供,還欲強辯,本府先打你個臨堂翻供。”


    便喝道:“給我打四十背花。”


    兩旁差人,頓手執藤鞭,過來將乃武剝去衣服:重打了四十,隻打得鮮血四飛,死而複醒。


    這一來,把一旁的小白菜驚得呆了,不覺有些良心發現,低頭不語,錫光卻沒有知道。


    喝道:“葛畢氏,你同楊乃武對來,怎樣毒死你丈夫葛小大。”


    乃武聽得,早把牙關一咬向小白菜道:“畢生姑,我待你夫婦二人,這般恩義,你如何這般攀我,良心何在?”這幾句話,隻說得小白菜閉口無言,錫光見小白菜不語,喝道:“葛畢氏,究竟誰是奸夫?從實招來。”


    這時小白菜良心發現,那裏再說得出乃武是奸夫來,暗想這種事情、都是錢寶生弄出來的,不如咬了他吧,便哭著道:“小婦人不敢說謊,實是錢寶生教我的,求大老爺明鑒。”


    隻這一句,把全堂的人,除了乃武,都嚇得一跳,麵麵相覷,可是已供出了錢寶生,不能不審寶生。


    蒯賀蓀卻有些主見,卻向錫光說,這事還得調查,停一天再審。


    錫光會意,即把一應人犯,都下在監內,隻將三姑、喻氏、心培、敬天四人,沒禁在監中,命他們在省候審。


    錫光、蒯賀蓀、楊巡撫退下堂來,在書房暗暗商議,覺得這事倘不咬定乃武,一則得了劉錫彤的銀子,二則要壞許多官員,總須官官相護,雖明知乃武冤枉,也隻得犧牲他一人性命的了,蒯賀蓀暗想,這事須得問劉錫彤自己的了。


    便辭了撫台,迴到衙中。


    正待去傳劉錫彤,卻見外麵來稟,劉錫彤已在外麵。


    賀蓀忙傳了進來。


    隻因劉錫彤也得了債,知道這一次林氏未來,沒有來哄小白菜,以致弄出岔子,忙一麵命人去催林氏,一麵來見賀蓀。


    見麵之後。


    賀蓀細問情形,錫彤一一訪問了。


    賀蓀便皺眉道:“這事什麽好呢?”錫彤想了一迴,想得了個辦法,即悄悄向賀蓀說了,賀蓀覺得很好,錫彤便悄悄到了監內,來看寶生,寶生卻並不慌忙,向錫彤道:“老爺,隻要小白菜不咬出大少爺來,我自有妙法脫罪。”


    錫彤的看寶生,本來問寶生可有脫罪辦法。


    如今聽好,放了些心,忙出監迴去,等候林氏到來,可以去哄騙小白菜,過了一天,林氏已到了杭州,錫彤即把小白菜咬出寶生的話,說了一遍,命林氏進監去哄小白菜,林氏不敢遲慢,慌忙到監內,見了小白菜,先喲呀道:“這事槽咧,你如何說起寶生來呢?這一迴子和特地去告了狀,要脫掉你的罪名,你這般一說,不要說別的,就是以前幾堂咬著乃武,也是個死罪,這如何是好呢?”小白菜信以為真,倒懊悔起來,低頭流下淚來。


    林氏即假作自己替小白菜想的辦法,向小白菜道:“還好,虧得你公公去通了關節,下一次審,你仍說楊乃武,便不妨事了。


    不然,堂上的刑罰,你就受不了了。”


    接著又甘言蜜語的說了一迴,小白菜暗想,下一次到堂上,倘自己說了寶生,真的受刑,林氏的言語,一些不差,自己趕快仍咬乃武。


    當下便一口應諾,仍咬乃武。


    林氏迴去向錫彤說了,錫彤有了主意,忙來見蒯賀蓀,說好了倘小白菜仍咬寶生,先給些痛苦給小白菜受受,使他相信林氏的言語,賀蓀答應,錫彤又出來同巡撫衙門的差人說好。


    蒯賀蓀又去向錫光、楊巡撫說了,三人定了計較,過了兩天,又開審這案。


    錫光先提寶生上堂,喝道:“錢寶生,你把謀死葛小大的實情,從速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寶生叩頭道:“青天大老爺,這是葛畢氏受了楊乃武的指使,攀誣小人,小人即是奸夫,請大老爺喚葛畢氏上堂一對,便可明白。”


    錫光聽得,即把小白菜提到堂上,寶生一見,對小白菜道:“葛畢氏,你說我是奸夫,可知道我身上犯的病症是什麽呀?”原來寶生早已生了花柳毒症,不能人道,小白菜聽了,那裏說得出來,寶生便叩頭道:“大老爺明鑒,小人早已不能人道,如何能做奸夫呢?”錫光聽得,大喝道,“葛畢氏,竟敢胡亂攀供,來,把葛畢氏上了拶子。”


    頓時差人上來,上了拶子,隻一收,這是劉錫彤吩咐,真的用刑,隻痛得小白菜心如刀割,不由得相信了林氏的言語,忙哭叫道:“奸夫實在是楊乃武,是他叫我說錢寶生的。”


    錫光便命鬆了拶子,命帶了乃武上堂,冷笑道:“好個奸滑小人,自己翻供了還不足意,竟敢指使葛畢氏攀供別人,把他夾起來了再問。”


    差人們早把乃武拖翻,上了夾棍,乃武自被小白菜攀誣之後,夾棍已受了多次,尚沒好一些些,又受了這一夾棍。


    那裏忍受得起,大叫一聲,頓時昏去,好半歇方才醒轉。


    錫光又喝道;“葛畢氏,快把楊乃武怎地謀死葛小大從實說來,”小白菜這時已是相信了林氏,覺得自己性命要緊,不能再顧乃武,即仍依了以前所供,一一說了。


    錫光喝道:“楊乃武,你聽得沒有,還有什麽刁賴,快些招來。”


    乃武聽得小白菜又咬了自己,知道內中又變掉的了,不招徒然受苦,即口稱願招,鬆下夾桃,乃武便把以前認的罪名,依舊認在身上,當下錫光命乃武、小白菜二人劃了供狀,方釘鐐收監。


    把寶生、文卿等放了,又傳了詹氏上堂、辦了個誣告罪名,連姚士法、乃武的兒子一同禁在監內,這便是杜絕詹氏再去告狀。


    方退下堂來,仍將知府陳魯原罪名擬定,呈報覆旨上京,一麵呈文上刑部。


    這般一來,乃武的死罪。


    已十定八九。


    乃武也不想活命,在監內等死。


    恰巧這時,同治皇帝駕崩,光緒接位,慈禧太後垂簾聽政。


    京內各部,都忙著喪事,把一應事情,都擱置下來。


    乃武的部批,自然也不能下來。


    乃武便未曾受刑,仍禁監中。


    詹氏等也沒有放出。


    直到光緒元年四月間。


    這時乃武的姊姊葉氏,已到了京中。


    葉氏在去年六月中帶了兒子由倉前動身進京,如何到了這時方能到達京師呢?卻有個緣由。


    隻因葉氏自倉前啟程之後,先由水道,到了南京,方從運河,溯河而上,路上倒也平安。


    那一天到江北淮安地方相近,葉氏乘的一隻大船,正停在河邊歇夜,忽地來了一群強盜,上船行劫,把全船客商搶一個一幹二淨,葉氏自然也不免波及。


    那些強盜,臨行之時又把客商擄去了幾個。


    葉氏的兒子,本來生得眉清目秀,文質彬彬,卻被盜首瞧中,也吩咐帶上岸去,葉氏見了,拚命的哭泣哀求,無奈這些強盜絕不相憐,唿嘯一聲,帶了葉氏的兒子,上岸而去。


    這一來、把個葉氏哭得死去活來,隻是也無可奈何,一夜沒有好生睡得,到了明天,那船上客人因所有米糧錢財都己搶掉,不能再行開船北上,趁船的客人都隻得整理了殘餘行李,上岸各自設法。


    葉氏孤另另一人,收拾上了幾件衣服也隻得上岸,一路走去,不覺到了一個村莊,葉氏已走不動一步,隻得求一家村莊,歇住一宵。


    到了晚間,想起了兄弟乃武,遭冤在獄,自己非得到了北京,求夏中堂救援,毫無希望,可是自己既無盤費,又失掉了兒子,如何能得北上。


    想來思去,總是兩難,忍不住萬箭穿胸,哀哀痛哭,欲圖個自盡。


    隻是乃武遭冤在獄,自己一死,京師方麵就難有希望,豈不是不能救援乃武。


    倘說仍勉強北行,既無盤費。


    如何可以成行?想了一迴,覺得除一死之外,並無別法。


    隻又怕連累了村家,暗想不如明天在荒野之中,尋個自盡,了此一生。


    夜間便整整的哭了一夜,到了天色方明,即辭了村家起行。


    走了一迴,到了一處荒野之中,葉氏暗想這處正可尋個自盡,不由得一麵放聲大哭,一麵把衣帶解下,係在一株大樹之上,正待自縊,卻聽得有人叫道:“那位大嫂怎地尋起短見來呢?有什麽活不下的事情,可能向我說上一番的嗎?”葉氏聽得,忙抬頭一看,隻見對麵立定一個年約五十餘歲的老者,生得精神矍鑠,雙目奕奕,看定自己。


    葉氏一見,早忍不住哭倒在地。


    那老者卻很是和顏悅色的道:“大嫂,有什麽事情,值得這般的悲傷呢?可能向老朽說呀?”葉氏見老者一團正氣,知道不是壞人,便把自己的事情,自兄弟乃武遭冤,自己欲進京設法相救,不想前夜在船上被強盜劫去盤費行李,連自己兒子也劫去了,因此自己欲尋個自盡,可是因想到胞弟冤枉,沒人相教,所以痛哭,細細說了一遍。


    老者聽了不由得起敬起來道:“原來是一位有義氣的大嫂,且別悲傷,前天令郎可是在運河內劫去的嗎?”葉氏點頭應是,老者笑道:“這個不難,大嫂且隨老朽到舍間去安宿一寄,明天老朽設法救迴令郎便了,大嫂請放膽隨著老者。


    老朽姓王,就住在離此不遠,並非是個歹人。”


    葉氏聽得,覺得這老者一團正氣,不是歹人,忙起身拜謝,隨著老者轉過一個山麓,見前麵有幾楹茅蓬,便是老者家中。


    老者打門進去,卻有一個年方十六八歲的女子,出來開門。


    葉氏一看,生得十分美貌,心中正是奇怪,老者笑道:“這便是小女蘭英,大嫂請裏麵坐吧。”


    葉氏聽是老者女兒,越發放心,在裏坐下,老者即把葉氏的事情,向蘭英說了。


    蘭英早蛾眉一揚道:“爹爹快些前去,遲了不要出什麽岔子。”


    老者忙請葉氏坐在家中,自己出門而去。


    直到午後,老者已是迴來,卻又帶了一人,葉氏一看,正是自己兒子,不禁相抱大哭。


    蘭英便勸了一迴,葉氏母子忙向老者父女拜謝,立起身來,即欲動身,老者道:“大嫂,怎地這般的要緊呢?”葉氏道:“胞弟方在監中,不容稍遲,出了岔子,如何對得住去世的父母呢?”老者聽了,暗暗點頭,即請葉氏坐下,自己同蘭英到裏麵去了一迴,隻見老者出來,向葉氏道:“大嫂,老朽有一事相求,不知可能俯允?”葉氏道:“恩人,有話請說,難婦無不應命。”


    老青笑道:“老朽膝下無兒,隻有一女,便是蘭英,尚未配定夫家,因此老朽同住在這裏,不能遠去。


    如今見大嫂這般有義,很是欽敬,小女如得大嫂做婆婆,於願已足,大嫂一路有了小女,也不致再有如前天般事發生。


    老朽有意將小女匹配令郎,一同入京,老朽也了卻一件心願,小女也可所托有人,大嫂又可平安人京,一得三便,意下如何?”葉氏聽得,不由得怔了,暗暗奇怪,怎地有如此的天外奇緣?瞧見蘭英的相貌又好,老者又不似是常人,聽說有了蘭英路上又可平安,心中如何不願,忙道:“恩公,可是委屈千金,如何是好?”老者道:“大嫂不必太謙,老朽一言為定。”


    說著,即命蘭英出來,拜見婆婆,同葉氏的兒子對拜了一拜,老者十分歡喜,向葉氏道:“親家太太,暫請安住一宵,明天便一同進京。


    他們小夫妻二人,俟大事就緒再行圓房,如今卻以兄妹相稱如何?”葉氏點頭稱好,一宵過後,到了明天,葉氏、蘭英夫婦一同起程,老者早把盤費行莊,交付了蘭英,葉氏十分感激,又向老者拜謝,老者笑道:“親家太太,前途保重,凡事有蘭英照顧,不妨事的。”


    說畢。


    自迴家去。


    葉氏等三人便向京師進發,沿途又雇了一隻大船,不再步行。


    葉氏問起兒子,如何救出強盜那裏,卻說是老者到了強盜窟內,向盜首說是老者的恩人,即便放出。


    葉氏忙問蘭英,蘭英笑道:“三年前餘杭縣有個客人,被監內強人相誣,提起監去。


    虧得乃武做了狀子,方得出罪,這人便是自己的父親。


    葉氏方才明白這一段姻緣的來源。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一鳴掃描,雪兒校對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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