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知道鬼子母的傳說嗎?


    傳說有五百人在赴會途中遇一懷孕女子,女子隨行,不料中途流產,而五百人皆舍她而去。女子便發下毒誓,來生要投生王舍城,食盡城中小兒。後來她果然應誓,投生王舍城後生下五百兒女,日日捕捉城中小兒喂之。


    釋迦聞之此事,遂趁其外出之際,帶走了她最喜愛的小兒子藏於食缽中。鬼子母迴來後遍尋不獲,最後隻好求助釋迦。


    釋迦向她說:“你的孩子被我以神通藏在缽中。現在你也感到了天下母親對孩子的關切。你天天殺害人間的嬰孩,難道你不知道受害小孩的母親之痛苦嗎?如果你發誓永不再殺害人間的小孩,我便把你孩子放出來。”


    鬼子母答:“我是以殺害嬰孩為食的。如果我不殺害他們,我的孩子吃什麽活命呢?”


    釋迦答:“好。隻要你立誓永不加害嬰孩,我的僧眾便從此每天施食予你們。”


    自此,釋迦牟尼佛的僧團便有了每次用餐時先布施食物予餓鬼的傳統,而這位受到佛祖慈悲教化的鬼子母,後來被稱為“鬼子母神”。


    所以,她由始至終愛的隻是自己的孩子,為了他亦可不顧當年佛祖的點化之恩。


    “南嬰……對不起,已經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她抱著自己的神器、自己的孩子,眼淚掉個不停,無不傷悲,“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鬼子母神的神器眾多,多為未成年的孩童,雖說大多數神明都不喜收下這個年紀的亡靈,但是鬼子母天性使然,也能以自己的母愛將所有的神器照顧得很好,可其中總會有例外,鬼子母神的神器墮落成妖百年難遇,但一旦發生,便連禊也無法做到,因為溺愛神器的鬼子母根本不忍心讓自己的孩子遭受那種痛苦。


    無論是神器還是妖,隻要他仍是自己的孩子,她就必須要保護。可為什麽眼前這些人就是無法理解?還要無端端要分開他們母子?……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類罷了。


    她撫模著巨嬰的腦袋,繼而淒淒地對正捂著自己的後頸疼痛感得不能自抑卻仍一而再要攻過來的年輕神明說道:“夜鬥神,為什麽就不接受我的提議呢?隻要你不再管這裏的事,我完全可以放你們平安離開。”


    “閉嘴。”夜鬥單膝跪在地上,右手所執的大太刀插入地板,額頭的汗落到了眼睛裏,視線在疼痛中漸漸變得模糊,“……弘音。”


    “夜鬥神,已經可以了吧,你的刀已經砍不了任何東西了。”


    “……”


    與神器一心同體的夜鬥比任何人都清楚——


    弘器,或許已經不能用了,但並非鬼子母所想。


    刀身已經開始生鏽,但與其說是鏽跡,倒不如直接將其稱為恙,神器一旦出現巨大的負麵情緒波動就會出現,到了最後甚至會將其主一同拉向深淵墮落成妖,直至死亡。


    他緊握刀柄的手逐漸被染上了同樣的、如同鏽跡的黑斑,心髒如被鈍擊之後產生了驟停一般,都可以感覺到弘音的遍體鱗傷,身心極致的痛楚正在侵蝕他所有的理智。♀


    手中的刀並非如表麵所見一般生鏽變鈍,而是正好相反,現在的弘器是前所未有的強,仇恨將其刀身鍛冶,憤怒將其反骨洗髓,若是此時用盡全力一斬,就連最強的武神都無法輕言躲過。


    但是那樣的話,弘音……就永遠都沒法迴頭了。


    感同身受,從弘音身上傳遞而來的情緒也令夜鬥怒不可抑,但是他卻要保持最後的冷靜,在被刺傷的情況下一邊抵禦鬼子母的妖言,一邊又要遏製眼看就要暴走的神器。


    “不要到那邊去啊……弘音,千萬不要……”


    手掌上開始有了灼痛,但夜鬥卻沒有鬆開一下,他相信弘音,自與他相遇、賜予其名之時,他就沒有打算過去放棄自己的神器,無論發生任何事——


    “……弘音!你還有可以守護的東西存在吧——!!!”


    夜鬥手中的神器發出盛大的光芒,白色溫暖的,仿佛可以照亮整個世界,覆蓋在刀身的鏽跡開始崩裂,碎片洋洋灑灑落了一地,在那之後慢慢又凝聚成了人形,落到了抱著板垣由宇的神奈喜身邊。


    神奈喜他們看向忽然來到自己麵前的弘音,他的表情是那麽陌生,而手腳身體都出現了眼珠形狀的痕跡——所謂的恙,但所幸已經有了逐漸消退的跡象。


    “……弘音先生?”


    “弘音先生。”


    “板垣先生?”


    神奈喜與雪同時一愣,看向說出與他們完全不同稱謂的河村右輔,後者同樣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至此他們終於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弘音生前名為板垣優介,正是板垣由宇的丈夫,如果鬼子母說的是真的,那弘音確實是親手斬殺了自己的親子。


    神奈喜懂了,那個時候為什麽弘音會落淚。


    ……


    “可以守護的東西……”弘音表情稍緩了些,緩緩吐出幾個字後又轉頭看向這因為自己的動搖而被嚴重刺傷的夜鬥——


    ……他到底做了什麽?


    沒錯,他所守護的東西並不是隻有一樣——


    “……夜鬥。”


    夜鬥捂著後頸掙紮著站了起來,向自己的神器伸出了右手:“……弘音。”


    “……”


    啊,就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樣,也是這樣向無處可歸的他伸出了手……或許現在還能迴頭,但連禊都無法進行、帶著一身詛咒的他真的可以嗎?


    “弘器,過來!”


    “……”


    “弘器,過來!!”


    “……”


    弘音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


    真是個笨蛋,到這種地步還是要用他嗎?……明明可以敷衍鬼子母結束一切的,不過也正是這樣,他才會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吧。


    “謝謝……沒有放棄我。”


    弘音再次睜開雙眼,眼底一度將理智摧毀的怨恨此刻蕩然無存,他帶上釋然的微笑慢慢消融在了空氣中,再次凝聚而成的刀身卻似乎起了變化,原本的刀身長達90公分以上的大太刀如今卻顯出了普通太刀的大小。


    或許這就是……


    ……


    “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女人冰冷的聲音不適時地出現,打斷了一切。


    將一切看在眼裏的鬼子母當然明白接下去的情況似乎會變得很棘手,她沒有蠢到坐以待斃,她還留了一手,雖然不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但她看得出,本想利用這件事阻遏夜鬥,卻不想真正受擾的是他的神器,所以現在她隻需要善意地提醒他們——


    “如果南嬰死了,那個女人可就活不下去了,她的髒器早就在那場車禍中受到嚴重的破損,能活到現在還是多虧了我的孩子。”


    “……”


    正在凝聚成形的弘音一頓,鬼子母的話語確實給了他最後一擊,光芒退散,他潰敗地單膝跪了下來,憤恨地看向露出得意微笑的女人——


    “……你好卑鄙。”


    “怎麽都好,說吧。”鬼子母望向已無神器在手的夜鬥,“你們還是不願就此離去嗎?”


    弘音轉頭看向仍在昏迷中的板垣由宇,屢次三番的沉重打擊已經令他不會思考了——


    ……他到底該怎麽做?……他到底該怎麽做?!


    “又或者還是要留下來,像殺死她的孩子一樣殺死那個女人?!還有同為神明的我?!”


    ……他根本做不到。


    ……


    夜鬥緊咬著牙關,他看了眼弘音,但斬殺鬼子母神器的心卻仍舊沒有動搖:“真是不好意思,我收了訂金,就一定會說到做到。”


    “……夜鬥。”弘音緊捏了下拳頭,叫住了他,“……求你了,迴去吧。”


    “……”夜鬥愣了下,看向自己的神器沉默了片刻,然後斂了下眸子,“弘音,我尊重你的選擇,但唯一能做的隻有不讓你親自去麵對。”


    他頓了下,越過其他人將視線投向金發少年,然後提聲喊道:“雪,要不要來打個臨時工?!”


    “……誒?”忽然被指名的雪愣愣地看向夜鬥,“你的意思是?”


    夜鬥並不習慣用這個年紀的靈做神器,不穩定因素太多,但如果是經曆了那麽多事的雪,他想應該可以一試,如果真的不行了,那至少也得將這個空間劈開把其他人送走,最重要的是現在已經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


    “但是……”


    雪仍舊有猶豫,但剛還在稍遠處的夜鬥已經一晃來到了自己跟前——


    “給予死去之後無處可歸的你歸去之地,吾名夜鬥,獲持諱名,止於此地,假名已稱,為吾仆眾,從此尊名,其皿以音,僅聽吾命,化吾神器。”夜鬥對著雪在空氣中劃出一個篆體的“雪”,繼續念道,“名為雪,器為雪。”


    字飛向雪的身體,最後落到了他鎖骨的位置,深深印在了上麵——契約達成。


    “來吧!雪器!”


    雪應聲化作一道白光飛向了夜鬥,凝成了一把無鞘的日本太刀。


    夜鬥雙手執刀再一次指向鬼子母——


    “你的頭顱我絕對會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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