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和趙國表麵上的和平並沒有維持多久,秦國再一次派軍突襲趙國,在趙**隊遭遇了接二連三的慘敗之後,邯鄲城上的守軍都能夠看見不遠處黑壓壓的秦國大軍。呂不韋早先便得了消息,花了重金收買了守城的官員,帶著贏異人逃了出去。


    贏異人出逃的那天晚上,趙姬早先便被下了藥,一直處於昏迷之中。趙政冷眼看著這個所謂的“父親”把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搜刮一空,然後毫無留戀的從牆角狗洞處鑽了出去。半個時辰後,原本緊閉的厚重木門被趙國士兵一腳踹開,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破舊的小庭院,幾個趙國士兵進了房屋,把不斷掙紮怒罵的趙姬綁了出來。一個粗壯的士兵轉過身來準備把趙政綁出去,這邊才伸出手,腦袋上就多出了個窟窿,士兵的身體晃了晃,軟軟的倒向了一邊,地上很快淤積出一大灘暗紅色的液體。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原本喧鬧的小庭院一下子變得安靜,等到一個士兵的火把掉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時,院內的人才注意到,小庭院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著深藍色衣服的男子,那半邊的銀色麵具在火光映照下,依舊顯得寒氣森然。領頭的軍官正想著開口嗬斥那個男子,卻看見藍衣男子舉著一個奇怪的匣子向著天空,下一刻,他的眼前開始泛黑,整個人也無力的倒了下去,庭院裏其他的趙國士兵也七七八八倒了一地。


    唐虞笙單手收起了千機匣,朝著趙姬走去,趙姬看著倒了一地的趙國士兵,慘白著臉不斷掙紮,口中因被塞了東西無法發出聲音。唐虞笙抬手在趙姬麵前一揮,趙姬頓時昏了過去,趙政攥緊了拳頭,看著唐虞笙。身著深藍色衣衫的男子搖了搖頭:“沒事,隻是昏了過去而已。這次的目標,包括小公子在內,是兩個人。”


    直到坐在逃亡的馬車上,趙政都不敢相信自己到底是怎麽離開邯鄲城的,趙姬被另外一批人馬帶走了,而他是被唐虞笙拎著後衣領,直接飛過重兵駐守的城牆離開的。在飛起來的那一瞬,趙政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不敢睜開,在聽見耳邊唿嘯而來的風時,趙政又鼓起勇氣睜開了眼睛,他茫然的看著渺小的邯鄲城,抓緊了唐虞笙的衣角。藍衣男子的高馬尾在風中飄搖,他的臉部線條如那半邊麵具一樣堅硬冷冽:“等到小公子站到足夠高的位置,便就如現在一般。站得多高,就有多危險,尤其是在沒有能夠承擔這個高位的能力時站上來,無異於自掘墳墓。”


    趙政試圖反駁唐虞笙,想了半天卻也沒想出來能夠反駁的話語,隻能默默地攥緊了拳頭。兩人順著風在樹林邊落下,趙政目瞪口呆的看著唐虞笙把巨大的風箏收成了一個小匣子,再展開來又成了一架馬車,唐虞笙抬起手押在唇邊吹了個口哨,一匹毛色漆黑的駿馬就從樹林中躍出穩穩落在馬車旁。一把將趙政拎上馬車,唐虞笙套好車架,抖了一下手中的韁繩,黑馬一聲嘶鳴後,急速向遠方奔去。


    兩人風馳電掣般趕往趙國邊境,其間遭到趙國士卒明裏暗裏多次攔截,均被唐虞笙以一人之力化解。趙政看著那個帶著半邊麵具的男人不動聲色收割了一條條性命,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遲疑與停頓,越來越覺得心底發涼,那個人已經不像人了,而像是淬了毒的刀刃。等到數日後終於抵達秦國邊境,唐虞笙帶著趙政站在最高的城牆上,眺望著遠方那一片荒蕪,趙政覺得自己的唿吸裏都是血氣。


    經過層層上傳,趙政終於迴到了秦國都城鹹陽,等到他把自己收拾一新,換上華美厚重的王室長袍後,已經成為一國之君的贏異人仍沒有要對全天下宣布趙政是他嫡長子的意思,甚至連承認他是秦國王室一員的影子也沒有,趙政就那麽尷尬的待在一所偏殿內。幾日後,來到王城的趙姬聽聞了趙政的消息,急急忙忙帶著趙政去拜見贏異人。等到宦官通傳過消息後,趙姬牽著趙政的手,走進了贏異人的正殿。還沒進門,趙政就聽到了一陣陣女子的嬉鬧聲,濃厚的脂粉味夾雜著酒味撲麵而來,等到走進正殿,趙政便看到那個所謂的“父親”睜著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摟著幾個衣不蔽體的美姬飲酒作樂,連頭上的冠冕都歪在了一旁,另一個身著華服的男子在看見兩人走進來時,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那張臉上雖然帶著笑,眸中卻帶著某種勢在必得的冷酷。


    趙姬在看見贏異人那副花天酒地的樣子時,一股莫名的怒火頓時湧上心頭,但她明白此刻自己和贏異人身份的差距,隻能強迫自己笑出來,然後拉著趙政一起朝著贏異人盈盈拜下:“拜見大王。”


    贏異人在聽到趙姬的聲音時,酒頓時醒了一半,正準備慌慌張張站起來逃跑時,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早已成了秦國的國君,而趙姬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夫人而已,頓時不耐煩的對著趙姬揮了揮手,準備令人帶她下去,趙姬正欲張口,一瞅見坐在一旁的呂不韋輕輕搖了搖頭,隻能咬著唇生生忍了下去,等到和趙政一起離開正殿後,趙姬鬆開了拉著趙政的手,攥緊了拳頭,長長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幾個月牙狀的傷痕。


    還沒到時候。


    趙姬看著趙政,深深吸了一口氣。


    還沒到時候,我舍棄了一切忍到了今天,不能就這麽毀了,等有朝一日阿政坐上王位,我便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攔我,誰膽敢妨礙我,我便要誰死。


    趙政看著趙姬由原本的憤怒變成了誌在必得的冷笑,心中最後一點的期望,也全部打碎了,他模了模藏在袖子裏的兩枚布幣,皺起了眉頭。


    看著趙姬離開後,呂不韋放下了手中的青銅爵,輕輕拍了拍手,原本還在和贏異人調笑的美姬們頓時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贏異人滿臉不耐煩的看著呂不韋:“丞相究竟意欲如何?”


    “大王。”呂不韋上前一步,對著贏異人拜下,“國不可一日無嗣,既然大王的嫡長子已經從趙國迴來了,那麽大王還是早早立下太子,以安國本為好。”


    “寡人知道了,這事就交給丞相去辦吧。”贏異人端起了青銅爵,令立在一旁的宦官給他斟酒,“但,丞相也應該清楚,這秦國,終究隻能是寡人的。”


    “誠如大王所言。”呂不韋低下了頭,一副臣服的模樣,眸中悄然滑過一絲殺機。


    趙政迴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偏殿內,一掀開簾子,便看見了那個好些日子都沒出現的男子,正全神貫注的擦拭著自己手中的機關匣子,趙政下意識便開口問道:“先生,倘若有一日,自己所以為之人,並非如自己所想那般,為之奈何?”


    “若是心中仍有眷念不舍,那便殺了那人。”唐虞笙小心翼翼的調試著手中的機關,連頭也沒抬,“若是早已心存厭煩,那便棄了那人。”


    “那麽先生,也會——”


    “倘若隻是交易,在下定會遵守。”唐虞笙明白了趙政的意思,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要說的話,“不要把心托付給在下,因為在下,本就是反複無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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