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蜃樓,一艘金碧輝煌而美麗的巨船,如同漂浮在海上的一座城市。


    玉繡住進了鳳凰閣,這是一座有九層之高的閣樓,它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和對麵有著同樣高度的天子殿之間有一條空中走道緊密相連,在走道的中央處有一個圓形的亭台,亭台的名字叫鳳凰台。


    在鳳凰台中有一架琴座,琴座上擺著一把上好六弦的古琴,古琴前有一張特意為彈琴的人而準備的圓凳,整座鳳凰台是由一柱擎天而立,巍峨地矗立在鳳凰閣與天子殿之中,這裏是整座蜃樓的最高處,站在此處居高臨下,有種俯視眾生的感覺。


    “姑娘!”小翠說:“這裏可比鹹陽宮要美得多了。”玉繡在鳳凰台中的圓凳子坐下,很新奇地說:“這,這樣坐著還挺舒服的。”在他們的那個年代就是席地而坐的習慣,這個坐凳子的習慣也才是剛剛開始萌芽,所以她們倒也新鮮。


    小翠有所感悟地說:“姑娘!其實陛下對你真的挺好的。”玉繡看也不看她,趴在護攔上看著遠方,思緒也飄向了遠方。


    以前逃是為了找衛莊,現在她還是要逃,因為她想過的那種生活在小聖賢莊裏,那裏有她喜歡的海天一色,那裏有她所追求的快樂,那裏還有她現在就已經開始想念的人,思及此處,玉繡不由得痛心地對自己說:“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子房!我注定要這樣思念著你過一輩子了。”念道:“水無情兮海有量,一念起兮君可知?”


    小翠看著她一臉的憂傷心裏也好難過,她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陪著她。


    這時天已大亮,玉繡睡眼惺鬆地抬頭說:“天亮了?”小翠應道:“是呀!姑娘!要請早點了嗎?”玉繡摸了摸身上的披風,說:“你就這樣站著陪了我一個晚上?”她感動得淚眼模糊,已經快三年了,她一直都是這樣侍候她,玉繡抱緊她的腰說:“小翠!你真好!”她隱隱地在抽泣,她不知道以後會怎樣,隻覺得心裏好苦。


    小翠一驚,她從來都沒有這樣,說:“姑娘你怎麽了?別嚇奴婢。”玉繡好後悔沒有把自己的心思告訴張良,也許她這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他了,她不能對任何人說,就連小翠也不能,她心中的苦楚隻有自己嚐。


    這時,天空飛滿了機關人,像大鳥一樣到處盤旋,這是因為天明和少羽還人石蘭他們駕駛的零號白虎墜落在蜃樓上,這些機關人是在搜尋入侵者。


    “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小翠看著天空說:“他們在找什麽?”玉繡也覺得奇怪,說:“肯定有什麽事!你去打聽打聽。”“是!”小翠領命而去。


    玉繡迴到寢宮裏,也是無所事事的,她在桌案上拿起一塊絹帛,若有所思地看著它良久,才拿著毛筆沾上墨汁在絹帛上寫下她的豪情與見解,論君王與百姓疏……


    不多時,小翠急匆匆地跑進來說:“姑娘!奴婢打聽到陛下的駕車已經到桑海了,明天就上蜃樓!”她欲哭無淚地說:“還有蒙將軍也迴來了……”“什麽?這麽快?”玉繡心中暗叫不好,想必是那蒙恬早就發現赤龍軸是假的,難道就有這麽巧?嬴政提前向桑海而來,而蒙恬接到了假的赤龍卷軸趕往鹹陽,兩隊人馬就這樣遇上了?如果是這樣的話真是老天不開眼了。


    玉繡鎮定下來說:“先別慌!這件事隻有我們自己知道你怕什麽?”她想了想,又說:“他們隻知道有人假傳密令罷了,相信不會追究到我們身上來。”


    (2)


    第二天,嬴政登上了蜃樓,所有的人都要跪迎,他經過玉繡麵前時,對她說:“玉兒!帶寡人到你的寢宮去瞧瞧。”“是!”玉繡端莊的儀態舉止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體現出來。


    迴到鳳凰台上,玉繡發現了室內有些微妙的變化,她是一個很愛幹淨的人,所以一些很細微的不幹淨,她很容易就能注意到,地上多了好幾雙不是很明顯的腳印,她心裏有些驚慌,不知道是什麽人,更不知是敵是友。


    “玉兒!這是朕特意為你準備的。”嬴政闊步走到鳳凰台中,柔聲地問道:“喜歡嗎?”“喜歡!”玉繡微微福身行禮道:“玉兒!謝過陛下!”“喜歡就好!”嬴政輕輕地牽過她的左手,似是有意無意地讓她的衣袖滑了下來,露出那枚朱紅色的梅花印記,他爽朗地笑了,說:“朕可是最喜歡聽琴了。”玉繡附和了一句,說:“陛下若是喜歡,玉兒一定彈。”


    “正好!”嬴政用一種不明用意的目光,看了一眼身旁的鄭妃,他饒有興致地說:“許久沒有聽到玉兒彈琴了,朕甚是想念呀!”玉繡沒想到他說聽就聽,她可還沒想好彈什麽曲子?刹時間,她呆立著不知作何表情。


    “玉兒!”嬴政發現了她神色有異,關切地問道:“你不舒服?”玉繡迴過神來,說:“沒有!”她盡量掩飾自己,說:“玉兒在想給陛下彈什麽曲子。”嬴政本就對玉繡很是想念,如今看到了,他的心裏自然甚是開朗,朗聲說:“隨意吧!玉兒彈的朕都喜歡。”


    “陛下請聽!”玉繡想起了一首很古老的曲調,她認為那種音調剛好可以表達自己的處境,於是她坐在小圓凳上輕撫古琴,古琴應聲發出陣陣清音。


    隨著琴音的婉轉,仿佛與一個很親密的家人在幽靜的山林中漫步,競蜂逐蝶的嬉戲著,直至日暮西山才悠閑迴歸,琴音走至低鳴,似乎看到兩人在昏燈之下相談,給人一種人生最後遺言之感,隨後,琴音悲鳴如咽,如同自己就是一個孤獨的人,失去了唯一的至親一般,孤獨而迷茫的漂泊在世上,無比悲涼的生活著……


    嬴政細聽著清音,品著當中起伏的旋律,讓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想起了這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一般,心中略為感傷沉寂,以至曲終音沉過後他也尚未能察覺。


    玉繡誤以為他不喜歡這首曲,便自作聰明地請罪,說:“是玉兒的琴音擾了陛下的耳根,還請陛下恕罪!”嬴政被她的舉動吸引,方才迴過神來,他甚是怪異地看著她,說:“玉兒此番桑海求學變化甚大!”


    玉繡有些心虛地低下頭,說:“玉兒還是玉兒,沒有任何的改變。”嬴政還在鹹陽之時,就有消息說:玉妃與張良的關係**不清,一直以來他並不相信,此刻麵對她的改變,他不得不產生了一絲懷疑,“玉兒變得比以前多禮了,在朕麵前也變得小心翼翼了,這樣的改變朕怎能沒有察覺?”


    “難道陛下喜歡無禮之人?”玉繡有些不能應付此刻心中的慌亂。嬴政拉起她的手,說:“這倒不是,隻是朕很好奇,是什麽讓玉兒有所改變?”他看著她的眼睛說:“是儒家的教義,還是儒家的人?”


    玉繡聽到他這樣的詢問,等同是在質問於她,他根本就是聽信了別人的閑言閑語,她心中有些不忿,語帶雙關地向他問道:“陛下!此話何意(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委屈求全的留在他身邊。


    嬴政是何等厲害的人物,她這點小聰明怎能逃得過他的耳目?他很平靜地和她對峙著,他斷沒想到她竟敢在他的麵前耍小聰明,他淡淡地喃嚀道:“此話何意(益)?”他冷哼一聲,道:“玉兒想說的,應該是‘此話何益’吧!”


    聽到自己的小聰明被他識破了,玉繡不由得心中更加地慌亂,她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驚慌過,她不知道為什麽?


    嬴政見玉繡一直緘默不言,以為是自己過於嚴肅嚇壞了她,就開口說:“既然‘無益’就不必再深究了,朕也隻是隨意問問而已,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他審視了她片刻,又說:“玉兒!此番求學可有收獲呀?”


    “受益匪淺!”玉繡的這一句話可是包羅萬象。


    “也的確如此吧!”嬴政看著她說:“見識越廣追求的東西就會越多。”他加重了語氣說:“例如,一種叫自由的東西,它滲透著每一個人的心。”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似乎早已看穿了她內心裏所有想法一樣。


    “陛下所言極是!”玉繡暗驚,她知道他想說什麽,可是她猜不透他到底知道了什麽,總覺得他陰裏陰氣的。


    “玉兒也追求自由,朕並非不允,隻是你終歸還是要成為我的玉妃。”嬴政盯著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淩厲,隨後,他竟然淡淡地笑了,說:“朕還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晚點再過來看你!”他說完就轉身大步離開了,鄭妃看了玉繡一眼,也隨後而去。


    玉繡想起來,鄭妃離開前的那種眼神,是何等的陰狠毒辣,她想想都覺得害怕,她暗暗地問自已:“我什麽地方又得罪她了?她這麽恨我?是因為她的刺殺沒有成功嗎?”


    “他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再次逃走的事情了?”玉繡在低聲問自己,“他還問我,我的改變是不是因為儒家的人!難道是,有什麽人對他說了什麽?”她能想到的人,就隻有妹薑和劉媽了,她們是經李斯的安排留在她的身邊,她們為鄭妃所用就一點也不出奇了。


    待他們走遠,玉繡快步走進寢宮,她用目光在搜尋可以藏人的地方,隻有那個大衣櫃了,她走到櫃前,壯著膽說:“你們出來吧!不然我可要叫守衛了。”她緊緊地盯著櫃門,她很想知道會是什麽人竟躲到這裏來,同時她也不想傷害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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