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這次要行刺的目標。


    一副畫卷展開,有些年頭的畫紙微微泛黃,上麵的人青衫飄飄,目視遠方,凝神而望之處是滔滔江水,奔湧不休,那種目空一切,藐視天下的氣勢撲麵而來,讓人暗暗心驚。


    早就知道門中有描形繪影的高手,卻沒有想到竟然如此栩栩如生,隻是,他所見到過的那人從來沒有流露出過這種氣勢,那雙眼眸中除了對旁人的冷淡疏離,就是對子瑜的愛護關心,那淡淡的暖意雖然不明顯,隨之翹起的唇角卻總是很溫暖。


    如今……山腹內總是冰冷的潮氣布滿周身,那陰寒之氣從腳下一點點蔓延上來,鑽心地冷,好痛,心好痛,以為不會想念,以為忘記了,卻還是這麽痛,這才是見到畫像,若是見到真人又當如何?


    “怎麽了?”無顏發現默者嘴角抽搐,隔著一張皮麵具,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夠看到那雙目慢慢泛上赤紅的顏色。


    “沒什麽。”默者搖搖頭,看到無顏不信,補充說道,“此人與我有殺父之仇,猛然看到,就想起來了。”


    無顏點了點頭,相信了這種說法,囑咐道:“雖說是入了門,人情就與你無關了,但是事有湊巧,你的任務就是此人,隻當是報仇了。隻是,此人武功不弱,又精通毒藥,你需要小心謹慎,一擊即中。”


    刺殺蘇君。若是以前,刺花門絕對不敢接這種任務,這錢可不是那麽好賺的,蘇君是誰啊,如果一擊不死,那麽就要有承受他怒火的準備,蘇君的得理不饒人是出了名的,敢傷他的人都要想著付出全族的代價,何況是刺殺。


    但此次不同,先不說雇主已經做好了充分的計劃,便是他們自己也做了詳細的調查,確定有九成機會了,這才決定一試。想到成功刺殺蘇君能夠帶來地巨大聲望,就值得冒這個險,何況,那人已經與他們合作過很多迴,便是交情也深厚許多,可以相信。.tw[]


    “你可記住了?”無顏問著。就要收迴畫像。如此名人畫像得到已是十分易。還要好好保管才是。


    “化成灰也不會忘記。”是啊。怎麽能忘哪。那五年地點點滴滴。自從記事起就有地溫潤眼眸。都已經銘刻入骨。為什麽。為什麽他當年不來尋我。蘇君。嗬嗬。蘇君。名震天下。無所不能地蘇君。他怎麽會找不到自己。是不找還是不能?又有誰能夠困住他?


    對於蘇君了解得越多越是氣憤。十年間殺人數百。其中四成才是任務。剩下地則是為了泄憤。那一腔怨氣都成為了怒。若不及時發泄。很容易就會走火入魔。內火焚身。偏偏。這些無處訴說。被毒藥控製是一方麵。更多地。則是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蘇君再次出世。身邊就隻有一個幼子。子瑜。那個永遠無法忘懷地名字。他就這樣享受了本來應該是兩個人地一切。得到了全部地寵愛和眷顧。嗬嗬。太後是他地姑姑。蘇君是他地父親。隨便哪一個都足以讓他尊貴無比了吧!


    那麽。還有誰記得當年靠山村那個藍衣小童。還有誰記得那個總是護著弟弟。寵溺著弟弟甚至為了讓他高興叫他“哥哥”地子謙呢?他們。有著一樣地血脈。一樣地樣貌。為什麽。會是如此不一樣地處境?


    一個在陽光下快樂成長。另一個。則幾乎永遠見不得天日。


    “好了,你盡快準備吧!明天就去。”無顏打斷了默者地沉思,翻身離開了石室。走時,留下了一個錦囊,裏麵裝著三個月的解藥,足夠他使用了。


    默者,不,子謙,他還有一個名字,子謙,蘇子謙,這個幾乎被遺忘掉地字隨著見到那副畫像而蘇醒。默默地收起了錦囊,沒有解藥,用內力壓製體中毒素,隻能夠延長三個月,而且,還要承受可能的反噬,全身潰爛而死。


    他不想死,他想要活著,他想要報複,報複!對,報複,也許這次是個機會。


    緊緊攥著拳頭,這個機會他等了太久太久……


    第二天一早,子謙就離開了石室,這是刺花門下屬的一個隱藏點,位於釜山之中,不知道機關的人是無法進入的。按照計劃,他需要從這裏趕到紅城,那是去往西州的必經之路,他隻需要在那裏埋伏好,等到蘇君趕來,一擊得手就是了。


    計劃上是這樣說地,但他並不準備這樣做,他還有另外的一個計劃,子瑜地失蹤給了他一個更好的時機,逃脫刺花門地時機,多少年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的逃離。


    他地計劃很簡單,蘇君不是要找尋他的愛子子瑜嗎?那他就出現


    的麵前,隻要換上一身衣服,憑借著一樣的容貌很淆,談不上以假亂真,我不也是他的兒子嗎?


    至於失蹤的子瑜,且不去管他,讓他也品嚐一下無人理會的苦果好了。


    摘掉皮麵具的臉略顯蒼白,與子瑜一般無二的容貌恍若一人,隻是,他的眼神犀利剛毅,遠遠沒有子瑜的溫和平潤,身上的煞氣更是老遠就能夠感受到,沒有人敢走近他的身邊三步之內。


    …………


    “說,誰讓你們這麽做的?!”


    劍尖平指,蘇木青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著地上那勉強可以稱作為人的血肉,四散在草地上的血肉粘連著皮膚,還有衣服的碎屑,而正中的那堆是最大的血肉,紅彤彤的,還在蠕動著,他身下的草地浸染了鮮血,都成了一片豔紅。


    “我、我、……”那人不答,喃喃之聲無可聽聞,劍尖輕動,又一塊兒皮肉被挑了下來,戳在劍尖上,指向了另外的一個人,“你呢,是想要說,還是想要像他一樣?”


    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衣著完好的人,他的腳邊有一灘穢物,是他剛才所吐,唇角邊,衣袖上,還有些黃白不明的顏色,他的身上插著幾根銀針,固定住了他的動作。


    “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看著紅色的血肉被挑到麵前,精神已經趨於崩潰,眼淚鼻涕長流著,他開始了講述,“有人給我錢,讓我製造一些痕跡,引你往紅城去的,我不知道那人是誰,我就是貪了些錢,真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真的,沒了,我就知道這麽多!”


    若不是被定在了原地,他肯定會跪地求饒,太可怕了,怎麽沒有人告訴他這是一個這麽可怕的人物呢?


    蘇木青皺了皺眉頭,把劍**泥土之中,剛剛下過一場雨,地上濕潤,這一插,就入地三分,鬆了手,劍柄仍然顫動不止,劍上光芒流晃,讓人生畏。


    “大爺,放了我吧,放了我吧,今天的事我一定什麽都不說,真的,放了我吧!我就是一個貪錢的,什麽也不知道了!”那人哭喊著求饒,打斷了蘇木青的思路,他不悅地看了一眼,匕首出鞘,一刀就割斷了那人的喉嚨,讓哭叫之聲遏然而止。


    林中又恢複了寂靜,雨後孤虹的光芒流過樹梢葉麵,卻照不到草地上,稀疏的林中,濃重的血腥之氣讓人喉頭發緊。


    是誰呢?故意把自己引往西州,竟然還分了好幾撥人來做這件事,到底為了什麽呢?西州正在與涼交戰,有虎踞軍在那裏,即便一時不勝,也隻是僵持之局,他莫不是以為自己去了就能夠立刻獲勝吧!


    眼中流露出一絲嘲諷來,蘇木青以為此事是周純所為,傳言中把自己說麽厲害,他有這種想法倒也正常,畢竟,他曾經流露過求助的意思,那麽,子瑜到底是不是被他故意藏起來的呢?


    不對,昭義城中留下的線索已經足夠把自己引往西州,他不會那麽笨,畫蛇添足地再布置人手,而……想到那天的種種,作為皇帝的周純還真是不太有時間來做這件事情,就算做,恐怕也會晚上一天兩天,何況,蘇木青不認為他有那個膽量如此做,他還沒有他父親一半兒的膽大,又怎麽會惹連他父親都不願意惹的人呢?難道不怕反噬嗎?他不會如此不智。


    那麽,是誰?


    子瑜曾經也被擄過,蘇木青為了避免再次發生那樣的事情,害怕仇家一擁而上,讓他疲於應付,還特地把子瑜留在柳家,自出江湖去料理了一些仇家,鏟除了一些大家,重新震懾了江湖,無人再敢妄動了。


    而現在,自己聲勢正大,江湖中人也不會有人膽敢以身犯險。而能夠設這樣局的人,除了皇帝卻還真是不多,乍想來竟然想不起一個來。


    若不是下了這麽一場雨,卻沒有消磨掉痕跡,他還真的想不到是有人故布陣,說起來,還是關心則亂了,如此,倒不如先迴到昭義,仔細查證一番,隻是這迴,需要悄悄迴去,這幫人意圖不明,還是不要讓他們察覺的好,免得狗急跳牆,傷了子瑜。


    想著,蘇木青轉身離去,身形輕縱,草尖隻是微顫,他已接力遠遁,那一襲青衣迅速融入綠意之中,無影無蹤了。


    他走後的草地上,那個本來應該死了的血肉蠕動了一下,“啪”一聲輕響,有什麽東西飛到天上,綻放出一朵詭異的藍花,而那灘血肉則再沒了生氣,終於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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