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裏,住上房的早上都會提供早飯,若是起來了,自吃,也可叫夥計送來到樓上,蘇木青問過了子瑜,兩個人都覺得下去吃更方便一些,吃完了就可以走,直接出門,大堂的空氣還好,不似房間中不流通。


    “呀,我的錢袋呢?錢袋怎麽沒了?”二樓上一聲喊,鬧得許多人都醒了,聽得話音,便有人應聲開始檢查自己的錢袋,發現沒有所失,都悄悄鬆了一口氣。


    子瑜坐在桌邊看著,樓上奔下來一人,倒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問詢著掌櫃和夥計,兩人都說不曾見過,他大概是把所有的錢都裝在錢袋裏了,有些著惱,揪著掌櫃的衣襟就罵:“我是在你客棧裏住店,住了一晚,丟了錢袋,你難道要說不知道嗎?你這是黑店不成?!快把我的錢袋還來!”


    “公子說得奇怪,你說你丟了錢袋,誰能夠證明你是真的有那麽一個錢袋,若是你說有,我便賠你,那人人都說丟了錢袋,我賠是不賠?”掌櫃的口舌伶俐,拍開那人的手,眼神中還有些蔑視,“若是沒錢付盡管早說,何必如此裝模作樣。”


    這話一出,周圍人的眼光都變了,不是沒有見過騙子的手段,的確是有那種專門穿得亮麗,卻吃霸王餐的,難道這個貌似貴公子的也是如此?


    那人聽了臉色泛紅,怒目而視:“我昨夜進來時明明就付過了,一個銀寶兩間上房,你怎麽說我沒有付錢?!”


    “你――”掌櫃的瞪大了眼睛,好像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人,搖搖頭,歎了口氣,“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般賴賬賴得光明正大,也罷,我不送你去見官,隻當自己倒黴,你趕緊走吧!”


    看著掌櫃的心灰意冷地趕人,人群中發出了“唏噓”之聲,鄙薄的目光不停地投注在那人身上,那人不過二十來歲,血氣方剛,哪裏受得了這個,脹紅了臉,昨夜給錢之時,沒有旁人見了,掌櫃的貪財說沒有見到,那他爭辯無益,卻又不甘心如此算了,上樓去叫自己地大哥,想讓他幫忙說道說道。


    敲門沒有反應,夥計見了,說:“那跟你同來的書生今兒一早就走了,飯都沒吃!”


    人群中,有人閑閑地說了一句:“說不定是你那同伴偷了錢跑了,你還冤枉掌櫃地。”


    一人出語。便有人應聲。那人地臉色變了又變。也不說話。直接奔後麵牽了自己地馬。問了夥計同伴往哪個方向去了。打馬就向那裏追去。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不過是個騙住地。算我倒黴!”掌櫃地搖頭感慨著。頗有歎息世風日下地意思。


    子瑜看得有意思。眼睛閃亮閃亮地湊近了。說:“那人是個賊吧。那。那個先走地是不是他地同夥啊?一個裝作有事先走了。一個留下演出這樣一場戲善後?爹爹。你說是不是啊?”見蘇木青不理。又開始搖晃他地衣袖。


    手溫溫地持著。該夾菜還是夾了。正當子瑜無可奈何準備收迴魔爪地時候。蘇木青開口了:“昨夜地確有賊。被我趕出去了。剛剛在人群中說話地那個就是那賊。”


    “嗯?”子瑜愣了一下。怎麽是這樣?那。也未免有些太巧了吧。那賊偷成蘇木青。就轉而偷那個人。那。那個人和他地同伴怎麽迴事。難道是他同伴有急事先走了?那。難道不應該留個口信或者書信說明一下?這也是在是太巧了吧!


    剛才所想全部推翻。這時候再想。就覺得那人地同伴真是命背。若是那人追上他。把話說清楚了還好。若是不然。以後再見。隻怕就是反目成仇了。而這種事情。想要說清楚還真是不太容易。即便身上沒有。也會被說藏在哪裏。疑人偷斧地例子比比皆是。


    錢,友誼,這不可能等同的兩者在某些情況下還是可以劃等號的。


    錢不一定能夠換來真正的友誼,但是換來錦上添花卻還是很容易,而友誼在麵對金錢考驗地時候,也不一定會是無堅不摧的,價錢夠了,朋友也許會成為敵人。


    背叛,其實隻要轉過身就可以了,至於理由,實在是很多。在一個轉身之後收獲金錢,並且還有若幹看似必須地理由,那麽,有什麽道理一條道走到黑呢?


    子瑜感慨著,一早上的好心情因為這莫名地杞人憂天而消失無蹤,連眼前的稀飯青菜都覺得無比難吃,草草扒拉兩口就放下了。


    “爹爹,你明明知道,為什麽不說啊?”子瑜轉過頭,問著,有些不解,如果蘇木青剛才說一句話,情況可能大有不同吧,那個小賊膽子那麽


    計沒有來得及銷贓,說不定還在身上放著,如此,獲,皆大歡喜了嗎?


    “與我何幹?”蘇木青輕輕淡淡地說著,放下空碗,撣了撣蹭過桌麵地衣袖,起身付賬,帶著子瑜離開客棧,馬經過了一夜的休息,也恢複了精神,揚蹄嘶鳴,想要狂奔的感覺。


    子瑜上馬,還是覺得鬱悶,想要爭辯兩句,就聽到蘇木青繼續說:“如果我出手,揪出那個賊,很簡單,但是,如果他說我是誣陷他,那錢袋是我放在他身上的,我才是那個賊呢?如果,掌櫃的和他是一起的,眾口鑠金,甚至說我和那人都是賊,是同夥,是來訛詐誣陷,那麽,子瑜,你說這時候我應該怎麽做?”


    是啊,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沒有用的吧,三人成虎,若是那個掌櫃的真的與那賊一夥,那麽,那些夥計自然是會向著掌櫃的,畢竟,他們要靠著那個掌櫃的吃飯,於是,矛頭就都指向了蘇木青,幫人不成,反而弄得自己一身腥,的確不智,也不值。


    “子瑜,你要記住,有些事情,即便你看明白了,看清楚了,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一擊至死,那麽,莫若不做!”蘇木青的告誡是經驗之談,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幾乎都是把握十足方才出手,便是有那麽一點兒風險,也是有能力化解才參與,這樣,才能夠立於不敗之地。


    “當你分不清對錯的時候,隻要看著聽著就好,沒有人逼著你表現的時候,隻要站著就好,如果沒有經過查證,那麽永遠不要說誰是對的,此時的對未必是永遠對,若是他有一日錯了,那麽你,就跟著萬劫不複,如果一定要跟一人才能夠立足,那麽,跟著皇帝,除非改朝換代,否則,你就可以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蘇木青的話大有深意,似乎是暗示朝堂之上,或者說是暗示子瑜成為朝堂之上的大臣。


    子瑜撇撇嘴,反駁道:“難道爹爹要幫著皇帝嗎?現在的太後不是我的姑姑,你的妹妹嗎?爹爹難道不幫著姑姑?”


    太後和皇帝的紛爭無人不知,沒有人敢公開議論如何如何,即便是任狂生之流的那幫書生,也隻是說什麽天命所歸,帝命所向之類的空話,鼓吹皇帝親政是如何如何好,卻也不敢說太後如今如何如何不好,不敢說皇帝和太後是對立的,隻說皇帝應廣選後宮,交由太後教導,隱含之意也就是說讓太後迴到後宮,不得幹政,還政於帝。


    策馬疾馳了一陣兒,放慢了速度歇養馬力,蘇木青與子瑜各騎各的,並騎而行,從這條路到昭義還有好幾天的路程,倒也不急在一時。


    “…秋,我一直當你為好兄弟,敬你為大哥,言談行事,莫不聽從你的教誨,幾乎尊你為師,一路行來,我知你家貧,從來不曾推諉過用度,衣食住行,幾乎都是我在供你,便是拜訪之時,也是以你為主,有人讚我,我便讚你,宋城主留我助他,因為你不肯留,我二話不說跟著你走,走到今天,我到底有什麽地方對不住你,你竟然這樣待我!”


    這番話說得聲高,又急且快,連珠炮一樣說出,蘇木青和子瑜看過去,好巧,就是那個在客棧中離開的人,他下了馬,扯了一人理論,兩匹馬無人管束,自在旁邊吃草。


    被扯住的人臉上有著燒傷的疤痕,暗紅坑窪的疤痕讓人看了一眼就不願看第二眼,若是夜間行走,怕是要嚇壞人,實在恐怖。


    子瑜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卻覺得熟悉,這人,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呐!這麽醜的人,見過一麵就會印象深刻。


    “二弟,你我兄弟情義我自知曉,你此話卻是何意?沒有向你辭行是我不對,但是,你說我偷了你的錢,是從何說起?!”程知秋氣雖氣,但還是壓著自己的怒氣,他知道自己這個二弟脾氣不好,還容易受人蠱惑,便溫言相詢,想要弄清楚事情經過。


    這種好意放在那人眼中則成了挑釁,明白是自己沒有證據奈何不得他的模樣,心頭一冷,恨恨地上馬,沒有證據而潑人汙水,這人還是他一向信賴的大哥,這種感覺並不好受。拔劍割袍,厲聲道:“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大哥,割袍斷義,從此陌路!算我鄭有誌看錯了人,信錯了人,告辭!”


    “二弟――”程知秋叫著,卻不及阻攔,鄭有誌的馬不錯,也是良駒,狂奔起來,塵煙陣陣,隻留下背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瑕不掩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紫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紫芋並收藏瑕不掩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