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山罷霧鬱嗟峨,鏡水無風也自波,莫言春度芳菲盡,別有中流采枝荷。”


    位於浙江紹興城西南的會稽山,因大禹治水在此會諸侯論功行賞而得名。


    在這裏,山是寂靜的,林木是寂靜的,樵徑也是寂靜的,或有蟲聲卿卿,卻更點綴得這座名山的野曠與遼闊。


    在會稽山半山之陽有一處石岩,這片白色的地麵,占地約有百丈方圓,上則臨深壑後依絕壁,有修篁千竿,迎麵搖曳;有蘭花百株,散置四周,在這優美的景色裏,數座紅牆綠瓦的院房建在其中,放眼望去,讓人有置身在圖畫裏的假象。


    在那有一人高的牆頭門招上,有四個鐵劃銀鉤的大字,鴻雪山居。


    若再往裏走,便可看出這是一座十分寬敞整潔的四合院落,大天井,裏外各三進,再往後,還有兩棟相連的院房和大片的花園。


    康熙二十年四月底,原本平靜安洋的鴻雪山居開始出現一個嘈雜恬噪的聲音,那是嬰兒的啼哭聲。


    在天井交談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名白衫飄飄的俊逸年輕人一聽見嬰兒啼哭聲便匆匆結束談話,往後麵那兩棟相連的院房疾步而去。


    他推開左邊的房門,踏進布置素雅得體的房內,淺綠色的簾幕,淺綠色的掛毯,淺綠色的紗幔,淺綠色的髹漆,連那從冰花格子窗檻透射進來的陽光,看過去也是朦朦朧朧的淺綠色。


    靠裏的床邊站著兩位俏麗的少女,其中一個眼角瞟到年輕人的出現,趕緊拉著另一位少女同時半矮下身子。


    “王爺吉祥。”王爺,也不用行禮,免得引起他人的注意,不記得了嗎?”


    “是,奴婢記住了,爺。”


    常寧往床邊走去。“小寶貝,孩子怎麽又哭了?”


    “剛睡醒就哭,這是他的習慣嘛!”靠坐在床頭喂奶的扣兒瞄了一眼常寧。“你這個作阿瑪的應該教教他,肚子餓了說一聲就行了,別老哇啦哇啦的大哭嘛!那麽愛哭,一點男孩子的氣概都沒有。”她抱怨道。


    常寧不禁失笑,“教他?那也得他聽得懂啊!這時候,他是任誰的話也不會聽進去的。”


    “那可不行,”扣兒的神情看來極為嚴肅。“我娘說過的,做兒子的要聽阿瑪的教導,女兒則由作娘親教導,所以,他一定得聽你的話才行。”


    “可是……”常寧還想說之以理。


    “一定得聽才行!”扣兒卻不肯妥協似的堅決道。


    常寧無奈的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好、好,我教,我教,我會天天在他耳邊嘮叨,一直到他開始聽話為止,這樣行了吧?”唉!夫綱不振啊!


    噗哧!


    三個女孩同時失笑,扣兒的嘴巴更是咧得大大的。


    “常寧,你什麽時候開始變笨了?才幾天大的娃娃怎麽聽得懂你的話嘛!”她嘲笑他。


    常寧不禁啼笑皆非。“你耍我!”


    扣兒笑得好開心。


    常寧臉上淨是無奈的苦笑,心中卻是萬分的欣慰。


    從那一夜匆匆離開京城來到這兒後,他們的生活過得極為平淡單調,甚至可以稱得上無聊。但扣兒似乎反而比較喜歡這種恬淡儉樸、自由自在的日子,甚至還不斷問他是不是能夠永遠住在這兒不迴京了。她變得更健康,也變得更圓潤而豐盈,膽子也大多了,不再會老是大驚小怪的哇哇大叫。


    而最令他感到滿意的是,扣兒在他積極的教導和沒有壓力的環境下,她那根深抵固的男尊女卑的觀念已經開始動搖,譬如,她不再堅持出了寢房就不能叫他的名字,現在的她,無論走到哪兒都是常寧、常寧的大喊。


    她偶爾還會開開他的玩笑,捉弄他,而且次數越來越多;有時她甚至會反抗他的話,對於這一點,他實在不能肯定這樣是不是算好的改變?同時她也真正了解了她的身份是“可以要人腦袋的福晉”。這一點對她很重受,否則,隻要隨便一個人隨便一句狠話。就能教她嚇得屁滾尿流,那怎麽行?


    然後,他開始教她說謊。


    他舉了很多例子來讓她明白“善意的謊言”是很重要的,而她也終於了解了。


    好,常寧心想,那他就來做個小小的試驗吧!


    試驗一……


    不行,她完全沒改進,沒關係,重新來過。


    試驗二……


    呃!結果仍一樣,他還是再來一次好了。


    試驗三……


    算了!常寧灰頭土臉的決定,如果連一句簡單荒謬的“我是男的”,都會說上一炷香還說不完,這人實在沒有說謊的天分,而且瞧著扣兒那張脹得通紅的臉蛋,隻敢望著自己腳丫子的眼睛,臉上的神情更是明明白白的寫著——對不起,我在說謊,請不用聽我放屁!


    她這副模樣根本不叫善意的謊言,應該叫百分之百坑死人的謊言!


    好吧!常寧心想,他換個法子好了,隻用點頭、搖頭來表示,總該沒有問題了吧?他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可以?他看到扣兒同意的點頭,心中非常愉快,忙道:“那就這樣了,以後有什麽不能說實話的,就用點頭、搖頭來代替說謊。”


    扣兒笑咪咪的點頭。“爺,您不擔心夫人對您使用‘善意的謊言’嗎?”奴婢好奇的問。


    “有什麽好擔心的?她隻要光用點頭、搖頭來迴答我的問話,我就知道她有沒有說謊了,這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可是如來佛、扣兒哪逃得過他的手掌心?


    北京城長壽宮裏,康熙照例在下朝後來向太皇太後請安。


    海珠暗中拉拉正與康熙閑聊的太皇太後的衣袖,太皇太後馬上會意過來。


    “皇上,有常寧的消息嗎?他的福晉應該生了吧?”


    康熙瞄了一眼海珠。“是生了。”


    海珠急急的問道:“是格格還是世子?”


    康熙淡淡地迴道:“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海珠脫口便責問。


    康熙瞧著海珠默不出聲,海珠正想再追問一次,太皇太後及時喝阻了她。


    “海珠,你忘了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海珠一凜,忙矮下身軀。“海珠無禮,請皇上降罪。”


    “罷了。”康熙知道在沒有抓到證據前是動不了她的,為這一點小事而打草驚蛇是沒有意義的。


    “謝皇上不罪。”盈盈起身後,海珠忙退到太皇太後背後噤言,不敢再出聲問話。


    “海珠隻是太關心常寧和他的福晉,所以才無心放肆的,”瞧著康熙似乎仍然不太高興,太皇太後忙為海珠說好話。


    天知道!康熙在心底冷嘲,“朕知道。”


    “那……常寧到底是有了世子還是格格?”太皇太後幫海珠詢問。


    “常寧給朕的書信中隻說已經生了,並沒有說明是世子還是格格。”


    “哦!這樣……”太皇太後側首與海珠相覷一眼,隨即又迴過頭來問:“他有沒有說什麽時候要迴來?”


    康熙又瞟了一眼海珠,“等安全了就會迴來。”


    “安全?”太皇太後困惑地重複。“什麽意思?有人要傷害常寧嗎?”


    康熙注視看海珠略顯不安的神情。“朕也不清楚,等他迴來後,朕再問他好了。”


    太皇太後直皺眉搖頭。“這常寧也不曉得在搞什麽鬼,好好的幹嘛跑到別的地方去生孩子?在自己府裏生不好嗎!真是的!”


    “常寧自然有他的道理,太皇太後。”康熙意有所指的再看向海珠。


    “那也得說清楚了再走嘛!什麽都沒交代,猛地就不見了人影,也不想想有多少人在替他擔心哪!”太皇太後抱怨道。


    康熙沒有做任何辯駁,他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除非證據到手。


    應該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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