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椿春戴著手銬和腳鐐坐在冰涼的椅子上,望著坐在對麵的警察,她低下頭去。


    “抬起頭來,羅椿春同誌,請你如實迴答我們的審問,請記住政府一貫的政策都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請認清形勢,爭取寬大處理!”


    警察的話冷冰冰的。


    整個房間冷冰冰的。


    一旁的女警察做好了記錄的準備,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我沒有對同達煤礦做任何事——我隻是繼承了姚四娃的遺產,他寫了遺書給我的,不信你們可以去看一看。”


    羅椿春迴答得很平靜,內心卻惶恐不安。


    警察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盯著羅椿春的眼睛點點頭,須臾開始提問。


    “姚四娃當初身為興海煤礦的礦長,有意安排了手下人去同達煤礦應聘入職,你可知道此事?”


    “我不知道。”


    “姚四娃和何誌東之間存在利益競爭,並且矛盾很深,你是否知道此事?”


    “我不知道。”


    “興海煤礦有意要收購同達煤礦,姚四娃對你有沒有說過此事?”


    “我不知道——我隻是他的妻子,他活著時礦上的事我從不參與,每天也隻是呆在他身邊伺候他而已。”


    羅椿春追加了一句,她在解釋,也在分析公安到底對事情的真相知道多少。


    顯然她錯了,低估了公安的辦事能力。


    男警察掏出對講機唿叫了一下,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審訊室的門打開,三個男人立在羅椿春麵前。


    他們分別是同達煤礦的前任井下作業隊長於長青,原來是興海煤礦的礦工、後來去同達煤礦上班的黨項軍和武五。


    羅椿春瞪大眼睛,嘴唇微張望著眼前三個垂頭喪氣的男人,瞬間明白興海煤礦的災難真的降臨了。


    並且,自己的人生將遭遇滅頂之災!


    “你可認識他們三個?”警察問羅椿春,聲音裏有著明顯的嘲諷。


    “不認識——認識——見過,好像他們兩個在興海煤礦上過班。”羅椿春猶豫著迴答。


    警察皺了一下眉頭,揮了一下手,問他們三個:“你們認識她嗎?老老實實迴答!”


    “認識。”幾乎是異口同聲,三人迴答得很幹脆。


    “說說看,她是誰?怎麽認識的?”


    黨項軍伸長脖子搶先說道:“她原來是姚礦長的媳婦,現在是興海煤礦的礦長,就是她和姚礦長一起指使我們去了同達煤礦,然後找機會製造了煤井爆炸——”


    “你胡說!”


    羅椿春怒吼著打斷了黨項軍的信口雌黃,她氣得渾身發抖,麵色由青變紫,控製著自己的失態,她對警察說道:“請相信我,我根本沒有參與這件事,事關人命,我怎麽糊塗到去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呢?”


    房裏安靜了幾秒。


    也隻是幾秒的安靜。


    警察雙手交疊相握,冷靜發聲:“羅椿春同誌,不止是一個人認定你和姚四娃同夥共謀,經過我們嚴密調查取證,因為你的參與,促成了姚四娃的遺囑,不然,你怎麽會成為興海煤礦的礦長呢?”


    “我是他的妻子——是和他領證結婚的兩口子,他將煤礦留給我有何不妥?”羅椿春提高聲音,無所畏懼的樣子讓自己也吃了一驚。


    她覺得自己是無辜的,她壓根沒有參與姚麻子的勾當,讓她愧疚不安的是沒有揭發姚麻子的罪行,任其向同達煤礦伸出魔爪,最終讓何誌東進了牢獄,同達煤礦的關閉,某種程度上來說和羅椿春有關。


    但,她相信自己是清白的,自己是被誣陷的,所以她得為自己伸張正義。


    “你說的有道理,羅椿春同誌,我們有確鑿的證據擺在你麵前,於長青、黨項軍和武五已經全部招供了,我們也知道你會頑固不認罪,所以你不用慌,我接著著問你:是你說服姚四娃寫下了遺囑,還是你威逼他寫下了遺囑?“


    警察敲了一下桌子,他在提醒羅椿春認真迴答。


    “是他自願的。”羅椿春迴答得理直氣壯。


    警察的唇角又浮出不易察覺的冷笑,耐心說道:“姚四娃有兩兒一女,除了同達煤礦還有周府的一些房產地皮,姚家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你,以你們夫妻之間的關係,恐怕說不過去。”


    “他心疼我年輕守寡,擔心我以後過苦日子,特意叮囑我一定要善待他的兒女,也是擔心兒女們爭奪家產起了歹心,所以托付給了我,怎麽,這有錯嗎?”


    羅椿春巧辯並沒有為她加分,相反,這引起了警察的厭惡。


    他看了看腕上的表,抬了抬下巴說道:“悔罪需要時間,我們可以給你時間悔罪,但時間也不是毫無節製的!我得提醒你一下——羅椿春同誌,不管你有沒有參與製造同達煤礦的爆炸事故,事故已經發生了,造成了嚴重傷亡,也造成了極壞的影響,對於何誌東的誤判我們也有責任,我們都在盡力彌補損失和錯誤,請你三思,因為你是姚四娃的妻子,也是興海煤礦的第一責任人!”


    警察起身示意將於長青三人帶出審訊室,他隨後走出去,兩名女警察進來扶起了羅椿春,將她送迴了牢房。


    屋子陰暗,空氣寒冷。


    羅椿春坐在狹小的床上,她感覺口渴難忍。


    她盯著灰白的牆壁,細思著自己成為興海煤礦礦長的過程,警察的話在她耳邊一遍遍響起——姚麻子是自願寫下遺囑還是受她威逼?顯然,警察已經知道底細,不過是明知故問而已。


    “究竟是怎麽迴事?於長青反悔了還是黨項軍和武五露出了馬腳?還是公安掌握了別的線索?明明已成定局,怎麽一下子反轉了局麵?到底怎麽迴事?”


    羅椿春睜著酸澀的眼睛幾乎要把牆壁盯穿。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


    看來興海煤礦最終毀在了自己的手中,世人都會以為她和姚麻子串通一氣坑害了何誌東的同達煤礦,就算羅椿春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畢竟,是她接手了興海煤礦,正如她所說,她是姚麻子領證結婚的妻子,是理應繼承財產的那個人。


    如此看來,何誌東是冤枉的,同達煤礦是無辜的。


    突然地,羅椿春的心頭跳出一個人的名字——喬麗麗!沒錯,除了她還有誰?喬麗麗是尹向榮的妻子,尹向榮是何誌東的養子,喬麗麗生下了兒子,名正言順是何家的兒媳。


    她不為自己的公爹申冤還有誰會申冤?


    她不為同達煤礦翻案誰會去翻案?


    重要的是,喬麗麗天性詭詐,她知道的可不是一點半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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