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英昨晚睡得很晚,也不知怎麽迴事,自己的閨女到了晚上總哭哭啼啼,抱到鎮上的醫院看了一下,大夫說娃身體都好,可能是奶水不足的原故,讓她晚上喂一次奶粉吃。


    她在天快亮的時候做了噩夢。


    娘穿著一身新衣,帶著她和幾個弟妹去種地,一家人象小時候一樣又說又笑,娘的臉上罩著一種蒙蒙朧朧的光芒,看不清她的眼睛,卻得感受她心事忡忡的樣子。


    劉陽開著拖拉機在犁地,劉梅英在撒種,突然犁鏵劃開的地麵裂了開來,劉梅英心說不好,一迴頭發現娘掉進了裂開的地溝裏。


    地溝如此之深!娘的聲音隨著迴音在飄蕩,劉梅英跪在了地溝邊向下望去,黑幽幽的地溝深不見底,裏麵蒸騰著一股腥氣,像是一條巨蟒伏在溝底。


    她大聲唿喚著娘,弟妹們也在喊叫著娘。


    而娘沒有迴應。


    漸漸,地溝合攏,從地縫裏冒出腥紅的泥漿........泥漿四處蔓延開來,追趕著劉梅英一幫,他們如驚弓之鳥匆忙逃竄......


    劉梅英驚醒,她的嘴裏還在喊著娘。


    天還沒有亮透,她拉亮燈,看身邊的閨女正酣睡,自己的枕巾被淚水打濕,她俯下身子抱著閨女,低語道:“隻怕是娘遇到了不好的事了,她托夢給我呢,娘啊,我的娘,你究竟在哪裏呀,你一定在受罪對不對......”


    淚水再一次濕了眼眶,劉梅英將閨女抱在懷中,心想要不是因為閨女,她一定去找娘了,哪怕踏遍天涯她也要將娘找迴來......


    洗漱收拾好自己,劉梅英在頭上包著一塊紅紗巾打開商店的門,她從小到大都是家裏的頂梁柱,在鎮上開商店做生意也保持著勤快的好習慣。


    每天早起開了門便將商店裏裏外外打掃一遍。


    掃完最後一個台階,她心裏惦記著床上的閨女,拿著笤帚剛要進店門,一串自行車的鈴鐺聲由遠而近,車子嘎一下停在她的身邊,陳耀祖那張俊美的臉出現在劉梅英麵前。


    “你來幹嘛?”劉梅英的眼角立了起來。


    “來看你和妞妞啊!”陳耀祖嬉皮笑臉迴答,放下自行車就要進店裏去。


    “慢著——”她跳到台階上,揮著笤帚攔住了男人。


    “我們娘倆不需你來看,勸你趕緊迴去陪著你爹娘,好讓他們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媳婦!”


    “瞎說啥啊!都好幾天了你還在生氣,多虧我沒來,不然還不被你罵死。”


    陳耀祖說著去推劉梅英。


    他不是來吵架的,隻是想來看看梅英和閨女,順便和劉梅英好好談談。


    “嗬,我哪敢罵你這樣的大公子!我是窮人家的閨女,高攀上了你們陳家,離了婚帶著兒子不說,還有一個欠債的娘,攤上我這樣的媳婦,給你們陳家抹了黑,真是對不住你呀!”


    劉梅英憋著一肚子的氣終於爆發了。


    那天從陳耀祖家摔門而出,都快半個月了,陳耀祖才來找她。


    要不是給他生了孩子,八成這樁婚姻到此結束了。


    “就你嘴快,啥時候學得這樣伶牙俐齒的,大清早站門口罵我,也不怕街上人看到笑話。”


    陳耀祖賠著笑責備她,伸手在她腮上擰了一把。


    劉梅英一把打掉他的手,扭身進了商店。


    火氣十足,差點把棉門簾給掀下來。


    陳耀祖跟了進來,繞過櫃台進了後屋,看床上還在睡覺的閨女,趴下就親。


    “妞妞,爹的小妞妞,幾天不見想爹爹了沒有?爹想你啦,今天星期天,我接你迴家,咱們去看東東哥哥,爹給你倆買好吃的......”


    劉梅英站在櫃台邊半天沒有動,她心裏藏著無數的委屈,想起陳鄉長兩口子對自己說過的話,她覺得自己再也不想迴到陳耀祖家了。


    不就是自己的娘欠了債嗎?不就是自己的娘成了窮人嗎?娘到現在下落不明了,在不在這個世間都難說,陳鄉長兩口已經厭煩了和喬蕎作親家,厭煩了劉梅英這個兒媳婦。


    他們擔心喬蕎欠下債務會牽連到自己,更擔心以後還錢會讓他們出力,這點小心思劉梅英還看不出來嗎?


    要不是陳耀祖對自己一片真情,她早和他離婚了。


    隔了這麽久陳耀祖才來見她,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心裏怎麽想的。


    劉梅英在深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到將來的日子——如果娘真的迴不來了,那麽她在陳家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陳耀祖的娘已經明確表態不喜歡她這個兒媳婦,除了嫌喬蕎欠了債成了窮人、失蹤之後名譽掃地,還有劉梅英不爭氣生了個閨女!


    “你要沒事自個迴去,妞妞這幾天身子不舒服,天寒地凍的哪裏都不去!”劉梅英背對著陳耀祖說道,不想看他那張白淨的臉。


    “啊,妞妞不舒服?看過大夫了嗎?吃藥了嗎?你怎麽不抱到城裏來?”陳耀祖竟然在認真指責她,他抱起了還在睡覺的閨女,嘴唇貼在了她的小臉蛋上,眼中滿是慈愛。


    “看過了,你還是操心好你自己吧,我身上掉的一塊肉,我知道疼她!”劉梅英拉長著臉,不想和他多說話。


    陳耀祖感覺到了劉梅英的不悅。


    看來她還在生氣。


    而他呢?難道他就不生氣嗎?


    他生氣,卻並不是因為劉梅英,而是因為自己的父母——陳鄉長兩口子鐵了心要他和劉梅英離了婚,他娘甚至拿自殺來威脅陳耀祖。


    他沉默了好多天,既沒有迴楓城的家,也沒有來找劉梅英。


    直到思念決堤,熬不住對女兒的想念、對劉梅英的想念一大早來到了鎮上。


    他能想象劉梅英這幾天是怎麽過來的。


    她心裏一定不好受!自己的娘到現在沒有任何音信,公公婆婆的態度對她無疑雪上加霜。


    陳耀祖心裏五味雜陳,愧疚有之,憤怒有之,難過有之,無奈有之.......


    “梅英,別生氣了,我們靜下心談談,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們沒啥好談的了,我不想再讓你為難,既然你爹娘都把話說開了,我們就得尊重他們的意見!”


    劉梅英打斷了他,她害怕聽到陳耀祖說服自己要離婚。


    與其他說還不如自己先說,反正過了這麽多天她已經想清楚了,不被雙方父母祝福的婚姻永遠都不會有好結果,劉梅英不想再過屈辱的日子,不想再麵對陳鄉長和楊淑蘭。


    “我父母是我父母,我們是我們!你忘了當初是我爹巴巴跑你家去提親,現在他嫌棄你,無非是因為你娘欠了債,我已經說過了,欠債的人不會跟我們要錢,我們也沒有多餘的錢替你娘還債,梅英,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陳耀祖的眼睛裏有著灼熱。


    然而,劉梅英從他的話裏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原來,陳耀祖是自私的,他隻是僥幸的以為討債的人不會來騷擾他們一家,他的心裏從沒想過要替劉梅英分擔什麽。


    更別提替喬蕎還債。


    “你想錯了,討債的人未必不會上你家要錢,因為我是我娘的閨女!你爹娘不想要我這個兒媳婦,不光是因為我娘欠債名聲不好,最主要的是我娘失蹤了,拿你爹娘的話來說就是躲起來了,我娘家成了真正的窮光蛋,丟了你們陳家人的臉,他們容不下我這個窮人的閨女!”


    劉梅英一口氣說完,試圖從陳耀祖懷裏奪過女兒。


    陳耀祖真惱了,擋了她一把,說道:“他們容不下你,難道我容不下你嗎?就算你不開這商店,我照樣養活你們母女,你消消氣,日子還得過下去。”


    劉梅英冷笑道:“我能有啥氣?我是福薄命苦的人,高攀不上梧桐樹上的金窩!你也別撿好聽的話說,隻管聽了你爹娘的安排,趕快將我休了,好再給你找個稱心如意的媳婦!”


    說著搶過哇哇大哭的閨女緊抱在懷中,背過身子去奶孩子。


    “你這脾氣還真倔!我又沒說要休你,你說這麽多難聽的話,我看八成你心裏真有了別人!”


    陳耀祖倚在門框上點著煙抽起來,他不明白劉梅英的心腸為何如此強硬。


    一句話戳在了劉梅英的心尖上,她知道楊淑蘭給陳耀祖說了什麽——拿著尹向榮迴到大李莊開始大做文章,這簡直就是侮辱劉梅英的清白!


    “你總算說對了,我心裏一直有別人,這個人迴到大李莊了,幫我娘管理紅星廠呢,人家大把投了錢,沒讓紅星廠倒閉,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不象你、不象你爹娘揣著虎狼之心,總想著對我落井下石!”


    劉梅英的話猶如一聲巨雷,震得陳耀祖全身顫栗,手中的香煙掉在了地上。


    “好,好,好,算你狠!我沒情沒義,我是虎狼之心,我比不得尹向榮有錢有勢,你找他好了!”


    他從裏屋出來,轉身向門外走去。


    劉梅英沒有迴頭,也沒有再說難聽的話。


    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顆顆滴落,砸在閨女稚嫩的小臉上,她用兩顆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瞅著自己的娘親。


    她是不知道娘心裏的委屈和愁苦的。


    她更不知道娘已對陳耀祖生出了怨艾,怨艾伴隨著失望浸透了娘的全身。


    她不知道娘全身劇烈的抖動,不光是因為活著的痛苦,而是不得不認可了卑賤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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