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向榮的桑塔納轎車旋風一樣開進了興海煤礦。


    他不想再見到羅椿春。


    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


    不想見她的理由不隻是恨她,不隻是她傷了自己的心,而是在他的心底,他還愛著羅椿春!


    有些愛注定帶來傷害,開不了花結不了果,那些夭折在歲月裏的愛情,大多是命運冥冥中的安排。


    而現在,尹向榮的車已停在了興海煤礦的礦區大院中。


    為了報答喬蕎的收養之恩,為了拯救瀕臨倒閉的紅星廠,尹向榮不得不前來“拜訪”羅椿春!


    他下了車,看到院子中比以前整潔寬敞,堆在牆角的垃圾已清理幹淨,擺放在工人宿舍門口的破鞋爛襪不見了,興海煤礦在羅椿春的領導下煥發出新姿。


    他剛要舉手敲門,門已被拉開。


    羅椿春站在門裏,望著門外的尹向榮,四目相對,仿佛是滄海桑田變遷後的重逢......


    他黑了瘦了,那雙深情的眼眸飽含憂鬱和苦痛。


    她麵色蒼白,唇色幹枯,那朵綻放過美麗芬芳的青春之花凝結冰霜。


    “我找你有事。”尹向榮開了口,眉頭緊鎖,眼睛閃動著刻意的不在乎。


    “哦,請進。”


    羅棒春收斂了內心的波濤洶湧,她知道礦區的院子中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和尹向榮的舉動,她須得拿出礦長的作派,須得謹慎行事,以防引來不必要的輿論。


    “你打發人去大李莊找我喬嬸討債的?”尹向榮說著啪一下點著香煙。


    “什麽?——我沒有。”


    羅椿春一愣,她以為尹向榮來找自己是關乎他們之間的事——感情上的事,她知道他對自己誤會深重,也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棄自己,她時刻做好了再見尹向榮的準備。


    卻沒想到他是為了喬蕎的事而來,心裏頓時湧來失望。


    “別扯謊了,羅礦長,我馬叔去世了,他生前向姚麻子借了一筆錢——這事還是你告訴我的,這筆借款期限一年,姚麻子一死你急著派人到大李莊討債,逼我喬嬸重寫了借款合同,居然拿紅星廠作為抵押,知人知麵不知心,我還真沒看出來羅礦長有這樣大的野心!”


    尹向榮的眼睛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羅椿春大吃一驚。


    她是知道馬小國生前向姚麻子借錢的事,但她情知喬蕎對尹向榮有救命之恩、收養之恩,就算她和尹向榮情絲斬斷,她也不會冒然向喬蕎討還這筆債務。


    還有,羅椿春已不是過去的羅椿春了,她現在不缺錢,三十五萬是一筆巨款,放在興海煤礦的賬上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我真沒有打發人去討債,我剛接手管理煤礦,太多的事需要處理,就算我讓人去要賬,也不會逼著你嬸子抵押了磚瓦廠!”


    羅椿春試著解釋,臉紅到了脖子,她寧可讓尹向榮認為自己是一個對感情不忠貞的女人,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絕不能讓他認為自己是一個薄情寡義毫無作人底線的女人!


    “是嗎?姚麻子調教出來的人會有幾個好東西!你說你沒有逼我嬸子還債,為何又限定十日之後讓紅星廠恢複原樣——廠裏因為欠別人的錢讓人拉走了設備,你們趁人之危想把紅星廠占為己有,你那點小心思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尹向榮冷笑著譏諷她,肆無忌憚地嗤笑著她的下作和卑鄙,這讓羅椿春無地自容。


    她變了臉色,心裏已然明白是誰在背後搗鬼,開了門大聲喊來羊萬福,一定要當麵說清此事。


    老羊在尹向榮下車之際早已看到了他。


    對於這個敗落的少東家,老羊根本不把尹向榮放在眼裏。


    何誌東的義子,想當初不是猖狂得很嘛,可再猖狂也敵不過姚麻子的手腕,如今虎落平川,和喪家之犬沒啥區別。


    老羊從窗戶裏看到尹向榮進了羅椿春的房裏,正揣摩他來找羅椿春何事?自從姚麻子死後羅椿春當了礦長,興海煤礦生意興隆,隨之而來的男人們幾乎踏破了羅椿春的辦公室門檻。


    “這小子,會不會是找羅椿春借錢的?或者來提親也難說——姚麻子活著時曾有意將自己的閨女姚小小嫁給同達煤礦的少東家,看來這小子苦日子熬不下去,低頭來求人了。”


    老羊一臉陰氣進了羅椿春的屋子。


    尹向榮隻是冷眼打量了他一下,抽著煙連聲招唿都沒有。


    “礦長叫我啥事?我剛算賬呢,最近咱們礦上經濟緊張得很,我看再不壓縮一下開支這個月的工資都發不下。”


    老羊在擺譜,拿腔作勢說著自顧自坐在了沙發上。


    尹向榮聞到了老羊身上散發著一種動物屍體腐爛的氣息,他感到惡心,別過頭不去看老羊那張蠟黃的瘦臉。


    “所以你為了礦上的經濟專門跑到大李莊去討債了?”羅椿春到底是名正言順的礦長,她一字一句擲過去,目光如炬落在了老羊臉上。


    老羊怔了幾秒,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敢情何金貴不是來借錢或者來提親的,他是為了紅星廠而來。


    難怪這小子一臉冷傲,難怪羅椿春生了氣。


    他怎麽沒想到何金貴曾經是喬蕎的幹兒子?他聽了喬麗麗的安排步步緊逼著喬蕎,眼看事情將成,不想半路殺出了個何金貴。


    老羊咳嗽了一下,坐直身子不緊不慢說道:“老東家去世前有交待,他給馬小國的這筆借款金額很大,非得讓我親自收迴,怎麽,老東家臨終給你沒說一聲嗎?”


    真是一隻老狐狸!


    羅椿春心裏暗罵,嘴角溢出冷笑。


    “老羊,這麽大的事他怎麽能不給我說啊,他既然放心把興海煤礦交到我手中,區區一筆借款又算得了什麽,我不知道他給你交待的事,我隻知道他讓我經管所有的賬目的事!你一聲不吭背著我去討外債,知道的人以為你是對老東家忠誠不二,為的是興海煤礦興旺發達,不知道的人以為你心懷叵測,討債是別有用心呐!”


    羅椿春說著放下茶杯,力氣有點重,茶杯在桌上發出咚的聲響。


    老羊的鼻翼冒出細汗,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當著尹向榮的麵他不想丟盡顏麵,而羅椿春今天動怒發威還真是頭一次。


    “你看我一心辦好事結果兩頭不是人,凡是討債都不能當老好人,馬小國得病死了,這筆債落到了他媳婦頭上,我看紅星廠前景甚憂,喬廠長為了嚇唬要賬的剁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頭,難說她走投無路會自尋短見,這樣的例子可不少!咱們那麽大一筆借款,不能白白當廢紙扔掉,這麽著吧,該辦的手續我都辦好了,討債的事還是請礦長親自出麵去辦吧。“


    老羊一邊擺著功勞一邊撇清自己。


    他知道羅椿春跟喬蕎討債不一定要下得了手,尹向榮來求情說話,這事踢給羅椿春看她怎麽處理。


    羅椿春心裏思忖著老羊的話,她能想象喬蕎的處境是何等艱難,一個痛失愛人的女人,麵對風雨肆虐一定心存掙紮和煎熬,不然,她又怎麽能剁掉自己的手指來抵禦上門討債的人,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擔當!


    不由地為喬蕎感到難過。


    “你費心了,羊會計,正好何礦長來替他嬸子討個人情,我想這筆債務由何礦長來擔保再合適不過,一來我們是同行,二來他是喬廠長的幹兒子,咱們還得遵照老東家生前的協議行事——既然借款期限是一年,那就等一年之後再還清,當然,這事我會格外用心,這麽大的一筆資金,到時我親自去要迴來!”


    羅椿春三言兩語堵上了老羊的嘴巴,順便給尹向榮給足了情麵。


    老羊的一張瘦臉保持著僵硬的微笑,他說:“行,你看著辦吧。”


    然後退了出去。


    屋子裏的煙霧在緩緩流動,尹向榮掐滅煙頭站起身。


    “我替我嬸子謝謝你,羅礦長!你說讓我擔保這筆債務,請你放心,到時你盡管要賬,我嬸子要是還不了,我會替她想辦法,我何金貴雖然落魄,但不會做出坑害人的醜事!”


    說完挺胸走出辦公室。


    羅椿春沒有留他。


    甚至,她動都沒有動一下。她閉眼深吸著滿屋的煙草味——那是他留下的唯一氣息。


    他來過她的世界,最終離去。


    羅椿春聽著他發動車子的聲音,有淚悄然流出,她覺得這輩子活著已無能為力去愛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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