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國和趙楠走進喬蕎家院子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院中曬太陽的劉明喜。</p>


    馬小國沒有想到喬蕎居然將劉明喜接到自己家中照料。</p>


    趙楠手中提著東西——那是他和馬小國給家中買的拜年禮物。</p>


    隨後,看到姬玲玲從廚房閃出來,她驚喜地和他們打招唿,迴頭給喬蕎報告著好消息。</p>


    馬小國進了廚房。</p>


    趙楠在姬玲玲的迎接下進了堂屋。</p>


    兩人已好長時間都沒有見麵了。</p>


    “你——還好嗎?”</p>


    趙楠問她,和馬小國的問候語同出一轍。</p>


    “很好——還行——就那樣吧。”</p>


    姬玲玲邊給他倒茶邊迴答,話語裏有著一絲牽強。</p>


    趙楠點著一支煙,最近他抽煙很兇,心裏煩悶,又隻能扛著,本想去姬家河見見姬玲玲,沒想到天隨人願,今天來大李莊就碰到她了。</p>


    內心禁不住湧來狂喜。</p>


    “喬嬸這邊出了事,我和馬哥來看望一下,本來,我還想著去看看你呢。”</p>


    趙楠不敢提及姬玲玲離婚的事,想了一下繞開了話題。</p>


    姬玲玲笑了一下,將茶杯捧給了趙楠。</p>


    他們上一次見麵,還真有些晦氣,本來在紅星廠的磚垛後麵說話,談到了喬麗麗,不想就被李忠撞了個正著。</p>


    李忠以為,姬玲玲對趙楠有意,和趙楠不清不白。</p>


    他對姬玲玲口出穢語,都被趙楠擋了迴去。</p>


    然而,姬玲玲和李忠的離婚已成定局。</p>


    起初,姬玲玲以為離了婚天會塌地會陷,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喬蕎或者王翠芬。</p>


    結果,迴到姬家河村,麵對鄉親們的非議,她覺得不過如此。</p>


    她不是好好的嗎?</p>


    比起她和李忠不堪的婚姻,姬玲玲在姬家河村活得更好。</p>


    她沒有想過再遇到趙楠。</p>


    趙楠有趙楠的人生,他在城裏當著幹部,而姬玲玲在農村是一介農婦。</p>


    姬玲玲從沒有喬麗麗那種野心和妄想。</p>


    她覺得,自己已告訴了趙楠關於喬麗麗的真相,要是趙楠執迷不悟還和喬麗麗來往。</p>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他自己的選擇而已。</p>


    ......</p>


    “你不用來看我,遠,也不方便,我現在挺好的,謝謝你惦記。”</p>


    姬玲玲拒絕得很得體。</p>


    迴到姬家河村,她的身份就是離了婚的女人,村裏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已不再幹淨。</p>


    姬玲玲知道如果趙楠來看自己,無非是給村裏人帶來新的談資。</p>


    坐實了她在李家當媳婦時就不守婦道。</p>


    “我是惦記著你的,可是也幫不了你啥,那天和你說話,又給你添了麻煩,我這心裏一直過意不去。”</p>


    趙楠吐著煙說話,眯著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盯著姬玲玲的臉。</p>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姬玲玲有著驚人的美貌。</p>


    這種美貌他以前忽略過,也沒有細察過。</p>


    隻是覺得她漂亮,而漂亮的女人在楓城比比皆是。</p>


    但,如果你認真看姬玲玲一眼,你便會發現什麽是傾國傾城,姬玲玲的臉是一朵五月的牡丹,任何樸素的打扮和衣著都不能掩蓋她的雍容華貴。</p>


    她的眼睛,在經曆了風霜之後,雖然有著冰冷,但瞳中的光華,如新月初升,似璞玉琢磨,仍然有著人性的純淨和善良。</p>


    趙楠的手指被煙火燙了一下。</p>


    疼——</p>


    煙掉在了地上。</p>


    姬玲玲裝沒有看到,放上炕桌端上饃,對他說道:“要不叫馬叔過來喝茶,我去幫嬸子做吃的。”</p>


    “別,先別打擾他們吧,讓他們談談,喬嬸遇到這樣的事,心裏一定不好受。”</p>


    趙楠阻止了姬玲玲。</p>


    他明白馬小國為何而來。</p>


    他懂得喜歡一個人的滋味。</p>


    姬玲玲點點頭,坐在了爐子旁邊的小椅子上。</p>


    屋子裏暖如陽春,趙楠的心在起起伏伏。</p>


    盡管,他已被縣政府通知下放到偏遠鄉鎮去工作了,他已了解過要去工作的鄉鎮,那是楓城平原上最落後的鎮子,公路基本不通,在楓城平原的最南邊,離大李莊有三十公裏,距姬家河村有十四公裏。</p>


    這是讓趙楠最開心的事。</p>


    十四公裏,騎自行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p>


    “我被重新安排了工作,年後要去黃嶺鄉上班了。”</p>


    他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姬玲玲。</p>


    “哦,咋迴事?咋從城裏調到鄉裏了?那地方可不太好。”</p>


    姬玲玲為他擔心,她從小到大去過黃嶺鄉多次,那裏背靠南麵的黃土高原,吃水都靠水窖,比起姬家河村和大李莊都差了一大截子,怎麽能跟楓城縣城比。</p>


    趙楠可是地地道道的城裏人啊。</p>


    “出了點事,不過已經解決了,這是上麵領導的安排,說不定也是好事,起碼那邊離姬家河村近。”</p>


    趙楠眼睛裏閃著光亮,姬玲玲從他的眼睛中讀出了另一層含義。</p>


    她低下了頭。</p>


    她瞬間感覺到了一種痛苦。</p>


    被人喜歡是一個女人引以為榮值得驕傲的事。</p>


    何況趙楠如此優秀,就連喬麗麗都一心想著能嫁給他。</p>


    而,姬玲玲能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除了長得好,她怎麽敢和人家喬麗麗比。</p>


    喬麗麗可是東風廠的女廠長,就算她和李光明離了婚,憑著手腕,喬麗麗一定也是有錢人。</p>


    趙楠在姬玲玲的沉默中明白了什麽。</p>


    農村出身,又離了婚,在大李莊壞了名聲,姬玲玲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女人。</p>


    趙楠相信自己的感覺。</p>


    一個人的品行會被世俗汙蔑,會被塵世所抹黑。</p>


    但她內心的清白,不會因此而蒙蔽。</p>


    姬玲玲能大膽告訴他喬麗麗的為人,趙楠以前有些懷疑,到了最後,他才發現喬麗麗比姬玲玲所說的更甚!</p>


    並且,他和馬小國深議過王翠芬前去縣政府信訪辦上訪的事,都覺得喬麗麗一定在背後做著文章。</p>


    不然,王翠芬哪會有臉去為自己申冤。</p>


    她是臉皮厚,有手段,但不會拿自己的醜事到處去招搖。</p>


    隻有喬麗麗的腦子才如此聰明,想出這樣周全的招數。</p>


    ......</p>


    “我得感謝你來著。”</p>


    趙楠坐直了身子對姬玲玲說道。</p>


    “謝我啥?”姬玲玲真不懂。</p>


    “謝你告訴了喬麗麗是什麽樣的人——她比你說的更壞——壞到也骨子裏了!”</p>


    “那也是我的不對,不應當在背後說她壞話。”</p>


    姬玲玲從趙楠的岔恨裏聽出了別的意思。</p>


    看來,喬麗麗一定對趙楠做過什麽。</p>


    也許,趙楠又對喬麗麗進行過試探。</p>


    不管真真假假,他總算看清看明白了。</p>


    “你沒有說她壞話,你隻是拿我當朋友看待,玲玲,以後,我們是朋友,我會常來看你,可以嗎?”</p>


    趙楠情不自禁,他全身的血液在奔騰。</p>


    姬玲玲站起了身,她側耳聽到了院子裏喬蕎在說話,還有馬小國的聲音。</p>


    聽上去似乎不太好。</p>


    她提著暖瓶給趙楠添水,輕聲地、堅定地說道:“你得把心思用到工作上,既然你被調到鄉裏,就該拿出成績給大家看,還有,你不用來看我了,有句話說得好——‘寡婦門前是非多’!趙楠,你可以以前拿我當朋友,但以後不能拿一個寡婦當朋友!”</p>


    姬玲玲說完放下了暖瓶。</p>


    她聽到了馬小國離開的腳步聲。</p>


    她急著出了堂屋,趙楠緊隨其後。</p>


    “嬸子,我去勸勸馬哥,你不要生氣啊,迴頭我再來看你們,一定啊!”</p>


    趙楠看了一眼姬玲玲,這一眼深情似海,隻這一眼,姬玲玲知道,她拒絕不了趙楠來見她,更拒絕不了他已經燃燒起來的熱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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