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蕎發現,自從劉梅英和王大強去了趟城裏,兩人似乎與往常不同。</p>


    確切說,兩個人都好像有了心事。</p>


    並且,很沉重的樣子。</p>


    起先,她以為是馬小國那邊有什麽問題,問劉梅英是不是馬小國不高興他們來?是不是拿的禮物不夠豐厚?</p>


    “馬叔高興得很,看你沒來有些失望,買了肉招待我們,還給大強敬了幾杯好酒。”</p>


    劉梅英安慰娘,在炕頭剪著一雙小孩子的鞋樣,剪刀有些鈍,使了幾下勁兒勒得她手指頭疼。</p>


    她有些氣餒,扔下剪刀去找鞋麵,花花綠綠的布頭一大堆,她盯著突然有些心煩意亂。</p>


    “英子,你和大強沒事吧?”</p>


    喬蕎忍不住了,她幫著劉梅英挑了一塊黑色的條絨布,將鞋樣訂在布上,拿過剪刀剪起來。</p>


    “哦,沒事,娘,最近身子反應得厲害,啥都不想吃,吃了盡想吐。”</p>


    劉梅英慌忙掩飾,不想給娘再添心煩。</p>


    去了一趟城裏,遇到劉二柱,王大強迴到家之後,象中了邪一樣,白天沉默寡言,晚上躺炕上唉聲歎氣。</p>


    並且,抽煙一支接著一支。</p>


    劉梅英知道他心裏想什麽。</p>


    劉二柱給他倆描繪了一個無比璀璨的未來,王大強麵對這種前所未有的誘惑,能不動心嗎?</p>


    劉梅英的心在矛盾中煎熬,她實在不願張口告訴娘遇到劉二柱的事。</p>


    偏偏,知女莫如母,喬蕎體察出了她有心事。</p>


    “英子,你是身子不舒服,那大強是咋了?我看他白天在廠裏無精打采的,臉上愁雲密布,你給娘說實話,是不是那天馬小國說啥了?是不是提到他要和王翠芬結婚了?——你盡管告訴我,我經得起的!”</p>


    喬蕎堅持要解開心結,不忍心看到閨女和女婿憂愁。</p>


    “那倒不是,馬叔牽掛著紅星廠,也擔心著你,說不定這幾天就會來看你,我看他呀,心裏還是放不下你。”</p>


    劉梅英笑起來,她在想,要不要把劉二柱的話告訴娘。</p>


    “放不下又怎樣?王翠芬已捷足先登了,我沒有精力和她爭來爭去,馬小國最好別找我,省得王翠芬又跳出來找我麻煩,我現在煩著呢。”</p>


    喬蕎說著有些臉紅,和閨女談論自己感情上的事總有幾分不自在。</p>


    可是除了向劉梅英說說心裏話,又能跟誰說呢?</p>


    姬玲玲離開了大李莊,喬蕎的心一直空落落的。</p>


    她心裏煩的不光是廠子的前途,還有齊偉業留下的話。</p>


    不管怎樣,她得去和姬玲玲合計一番。</p>


    “娘,這次是你的錯,我婆婆捷足先登,你為何不搶在她前頭?你又不是不了解她的為人,發現苗頭不對,就應當先下手為強。”</p>


    閨女的話讓喬蕎啼笑皆非。</p>


    王翠芬的作派可不是一般人能及,隻有喬麗麗才能和她相提並論。</p>


    對於那些勾引男人的下作手段,不是她不會,而是她不願意用在馬小國的身上。</p>


    愛是發自內心的能力,不是操縱出來的能力。</p>


    喬蕎歎了一口長氣。</p>


    “梅英啊,其實也不是什麽壞事,馬小國拒絕不了王翠芬這樣的女人,可見也不是正經男人,是男人都好色,他和王翠芬相識不久能睡到一起,這樣的男人我怎麽能去托付終身呢?我雖然名聲壞了,但還是你們一幫兒女的母親,我可以不嫁,也可以再嫁,絕對不會掉以輕心選錯了人——你爹和崔長耿給我的教訓還少嗎?”</p>


    喬蕎在閨女麵前推心置腹,劉梅英最懂她的心,但她對王翠芬從來嗤之以鼻。</p>


    “娘,我猜著,她和喬麗麗的做法是一個路數,不見得馬叔真心待她,不過是借機行事,拿姿色做了誘餌,當初,李光明就是被喬麗麗算計了,王大強的娘可比喬麗麗更勝一籌!”</p>


    劉梅英的話不無道理。</p>


    喬蕎早有所料,隻是不敢深想而已。</p>


    她有些厭倦做這些無用的猜測,王翠芬在這一場戰爭中是勝利者,她早已給自己衛冕稱王了。</p>


    娘倆正要說別的,突然聽到院門響。</p>


    進來王大強,他從磚廠迴來吃中午飯。</p>


    “大強迴來了啊,我和梅英說了一迴閑話,飯都忘了做,本來叫她過去到那邊家中吃,算了,那邊劉招弟放學自己去做吧,我給你倆做飯去。”</p>


    喬蕎說著跳下炕頭,舀水洗手,端著臉盆去院門外倒水,看到王二狗王三壯和王小虎朝這邊走來。</p>


    看見她象老鼠見到貓一樣一溜煙跑掉了。</p>


    她心裏有些納罕,不是告訴過閨女和大強不和王翠芬有往來了嗎?怎麽這幾個小子往這邊跑。</p>


    進屋邊收拾飯菜邊對劉梅英講這事。</p>


    劉梅英搪塞了幾句,她怎麽敢告訴娘三個小叔子天天到家中蹭飯的事。</p>


    喬蕎聽出了端倪,裝作不知,在灶台上燉上臘肉和蘿卜,又和麵烙了幾張油餅子。</p>


    劉梅英端到西屋,看王大強躺在炕上抽著煙。</p>


    “快起來洗手吃飯,娘在這邊,別唉聲歎氣的,省得她操心。”</p>


    王大強一骨碌爬起來問道:“你不是說過要和她商量一下開商店的事嗎?咋還沒張口?”</p>


    “還是算了,我娘鐵定不同意,誰讓我爹當初搭上你娘和她離了婚——離了婚還不算,想把她推下河淹死呢!”</p>


    劉梅英冷笑說道,不去看王大強一臉難堪。</p>


    “早知道你不說,你不說我說,總不能這樣耗下去,日子還得過吧,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咱得過上好日子,有錯嗎?”</p>


    王大強較真了。</p>


    憋了好幾天的火氣眼看就要發作。</p>


    劉梅英不想讓娘看出其中玄機,她聽著廚房裏的響動,趕緊說道:“大強我求你不要再給我娘加負擔,你要真想開商店就去開,反正這事咱們暫時不能讓我娘知道,不然我跟你沒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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