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偉業下了車,喬蕎帶著眾人熱情迎接。</p>


    熱情是必須的,一個讓紅星磚瓦廠的效益達到空前繁榮,一個讓廠裏的磚瓦賣得一塊不剩——連磚窯裏還沒燒出的磚都被訂購一空的人。</p>


    喬蕎和紅星廠職工能不熱情嗎?</p>


    齊偉業有些激動。</p>


    他是動用了能動用的權利,讓祁經理和周老板購買紅星磚瓦廠的磚,他能做的,是讓喬蕎沒有後顧之憂,能讓她和張鳳女之間的競爭暫時出現平衡。</p>


    ——平衡是暫時的,因為他諳熟平衡中隱藏著更大的競爭!</p>


    當然,他激動不光是看到了紅星磚瓦廠全體職工對自己的熱情,熱情中有著不言而喻的感激。</p>


    他真正的激動是看到了姬玲玲!</p>


    她如新月初升,映照著齊偉業的眼睛,讓他的目光投向她的一瞬間,仿佛沐浴在了春的光華之中。</p>


    姬玲玲瘦了,顯而易見的憔悴,眉目裏有著憂戚,即使微笑都有著一抹悲涼。</p>


    象似一株經霜耐雪的臘梅,她經曆了無情的摧殘,仍然綻放著獨有的美麗,她站在人群中依然卓爾不群,依然出眾。</p>


    並且,因為消瘦和憔悴,平添了一份憂鬱冰冷的風韻。</p>


    齊偉業大大方方地和眾人握手,輪到姬玲玲,他的笑容收斂起來,有著莊重和難得的沉穩。</p>


    “小姬同誌,你好啊,看到你能來上班,我就放心了,很好,堅強麵對一切挫折,沒有什麽會壓垮一個內心堅強的人——”</p>


    他提高了聲音接著說:“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樣理解你的心情,任何誹謗你的人、隨意汙蔑你的人、輕視你的人都要受到嚴肅處理!喬廠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p>


    喬蕎的心裏第一次湧來對齊偉業的好感和佩服。</p>


    就算他對姬玲玲圖謀不軌、別有用心,可是在這個時候、在全廠職工麵前說出這幾句話,喬蕎知道何其重要!</p>


    有縣委書記為姬玲玲撐腰打氣,有大領導關心著姬玲玲的生存狀況,無疑給那些說三道四的小人提了個醒。</p>


    不止是提醒,而是讓他們明白,得罪姬玲玲沒有什麽好果子吃!</p>


    “謝謝齊書記,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定帶頭關心和支持姬玲玲,讓她在紅星磚瓦廠工作順心,重拾對生活的勇氣!”</p>


    喬蕎說完拿眼睛示意姬玲玲。</p>


    這種場合,她得表達一下對領導的感謝。</p>


    姬玲玲的眼睛裏閃著淚花,本想笑一下,淚水卻大顆大顆滾落下來,打濕了齊偉業還沒鬆開的手掌。</p>


    “我——很好,謝謝齊書記,除了感謝,我想請求領導讓法院將我上訴胡小軍的案子調查到底——”</p>


    “玲玲別光顧著和齊書記說話,這大日頭底下站著難受,快讓書記進屋喝茶!”</p>


    喬蕎適時打斷了她。</p>


    廠裏人多眼雜,喬蕎知道姬玲玲想要表達什麽。</p>


    齊偉業當然明白姬玲玲想說什麽——胡小軍是不明不白死了,可他糟蹋了姬玲玲的身子,作踐了她的名聲,讓姬玲玲活在了水深火熱之中。</p>


    除了仇恨,還有見不得人的幕後高手。</p>


    齊偉業帶頭走進了喬蕎的辦公室,示意司機和其他人都退下。</p>


    隻有喬蕎和姬玲玲留在屋中。</p>


    “玲玲,你的意思我明白,胡小軍死了,但你想讓大家知道你是受害者對嗎?”</p>


    姬玲玲點點頭。</p>


    齊偉業點著了唇上的香煙,緩緩吐出一口濃重的青煙,輕聲說道:“關於這個案子,我不好介入其中,所以一直迴避著,自你出事那天起,我聽到消息,明白這其中還有別的因素,隻是調查案件需要證據,胡小軍一死,直接的證據沒有了,所以案子隻能就此了結。”</p>


    喬蕎和姬玲玲麵麵相覷,原以為齊偉業的到來可以讓姬玲玲的案子撥雲見日,一聽此言,她們最後的希望最終破滅了。</p>


    “齊書記,想來你也知道,胡小軍隻是一個開車的,他哪裏來的膽子做出這樣大的錯事?離奇的是玲玲剛給法院遞交了狀紙,他就出了車禍死在了河中——天地下的巧事多了,可這也太離譜了,我聽說張鳳女讓他晚上去三十裏鎮送磚,胡小軍雖然人品敗壞,開車技術卻是一流,那晚沒刮風沒下雨,咋就好端端掉河裏去了?”</p>


    喬蕎有些著急,她不能放棄眼前的機會。</p>


    以齊偉業的地位和能力,要是將這件案子重視起來,法院和公安哪有不管的道理。</p>


    齊偉業抽完了一支煙,又續上了一支。</p>


    喬蕎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喬蕎想不到的他一定能想得到。</p>


    並且,要比她想得更充分更切合實際。</p>


    破不破這個案子,對姬玲玲來說是很重要,但想要揪出幕後的主謀卻難了。</p>


    “你們著急不得,正因為太著急讓壞人很警惕,我今天來大李莊,第一站先去了東風廠,為什麽要先去那裏?就是讓那邊覺得我對這事稀鬆平常,不會輕易插手,讓她們思想上放鬆下來,這樣才有機會調查真相。”</p>


    齊偉業說完示意姬玲玲坐下。</p>


    他想表達一下自己的同情,也想表示一下自己的關懷。</p>


    “玲玲,縣裏幾個廠子正在招工,進去之後半年就可以轉正成為國家職工,你要不想呆在這裏,我可以幫你去縣裏工作。”</p>


    姬玲玲一點都不動心。</p>


    她懂得齊偉業的用意——讓她遠離大李莊避開是非之地,在城裏上班離他很近。</p>


    近水樓台先得月,滿足的是齊偉業的私欲。</p>


    她搖搖頭,堅定說道:“齊書記的心意我領了,隻是我農村生活習慣了,舍不得地裏的莊稼,舍不得喬嬸,她對我這麽好,離了她,我也不願意。”</p>


    喬蕎很滿意姬玲玲的選擇。</p>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宴席,齊偉業處處設了圈套隻等姬玲玲鑽進去。</p>


    “也行,反正紅星廠現在發展不錯,業績在同行中算數一數二的了,你們再接再厲,保持好的勢頭,我還是那句話——遇到困難一定要告訴我!”</p>


    齊偉業看出了姬玲玲拒絕的決心,知道勉強不得,他須得再付出一些耐心。</p>


    喬蕎抬腕看了一下手表。</p>


    “都到中午飯的時間了,齊書記先到家裏吃頓便飯吧,這次不用玲玲忙活,我親自下廚做頓涼麵,讓你嚐嚐我的手藝好還是玲玲的手藝好。”</p>


    “下次吧,這次還有事,要去別的鎮上看看,我聽說你現在的養雞廠辦得非常不錯,玲玲要是有時間,不如給我送隻雞到城裏來。”</p>


    齊偉業站起身打算離開。</p>


    大李莊不便久留,姬玲玲正在風口浪尖,一不小心,自己也會被卷入浪中。</p>


    他須得小心謹慎行事。</p>


    姬玲玲聽出了他的試探,由衷笑道:“隻要喬嬸舍得給,跑腿的事我一定能做到,下次去城裏,一定給齊書記帶雞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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