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玲玲是留了下來。</p>


    然而,她還得準備著如何麵對齊偉業。</p>


    “沒錯,嬸子,就是城北槐樹巷19號,他讓我在下個星期天下午在那裏找他。”</p>


    姬玲玲對喬蕎說著話,折了一枝路旁邊的野花,幫著喬蕎推著自行車,在夕陽的餘暉中走出了廠門。</p>


    喬蕎點點頭,心想這個僻靜的住所,一定是齊偉業和喬麗麗幽會的地方。</p>


    當時,她讓姬玲玲探出齊偉業的隱秘住所,讓姬玲玲前去和齊偉業會麵。</p>


    然後,像所有故事中的套路一樣,喬蕎伺機出動——帶上王大強和劉明喜,或者再帶上劉漢國,假裝以姬玲玲父親病情發作尋找她為由,破門而入。</p>


    她以為,借機讓齊偉業服軟、低頭,不光抓住了他的短處,知曉了槐樹巷19號宅院裏的秘密,還可以讓姬玲玲配合作戲,爭得齊偉業對紅星磚廠的優待。</p>


    喬蕎是當代的紅影星,影視中的情節和橋段,她出演過無數次。</p>


    要想運用到八十年代的現實社會,她忽然發現,藝術可以來源於生活,但生活有時不能借鑒於藝術。</p>


    一不小心就會翻車。</p>


    齊偉業是那麽容易被她拿捏的嗎?</p>


    萬一他反手一擊,說她敲詐勒索,私闖民宅,惡意報複......如此種種,就算她和姬玲玲演戲再逼真,有時也難免出了漏子。</p>


    影視劇還常常翻車呢,何況是千變萬化的現實生活!</p>


    現在,沒有必要再去冒險了。</p>


    進口的製磚設備即將配給東風廠,落在了張鳳女手中。</p>


    再冒這樣大的風險,值得嗎?</p>


    喬蕎知道做事業有時需要破釜成舟,但以她的能力,不一定將齊偉業拉下馬,最多讓他答應一些條件而已。</p>


    這樣做,姬玲玲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弄不好一樣會身敗名裂,一樣會臭不可聞。</p>


    她望著遠處的夕陽,心情沉重。</p>


    “玲玲,這次不用再去見他了,理由很簡單,你身子不舒服,用不著刻意找別的理由。”</p>


    “嬸子,你的意思是——”</p>


    姬玲玲小心問她。</p>


    “不用再冒這個險了,玲玲,多虧我醒悟過來,是我太幼稚,太將生活戲劇化——他能成為縣委書記,自然有他的能耐之處,就算我們抓到他的短處,又能落多大的好處?說不定到時他反咬一口,吃虧的終是我們!”</p>


    “那我們怎麽辦,嬸子,眼睜睜看著好處全進了東風廠?”</p>


    “不一定呢,有句話說‘月滿則虧’,玲玲,她處處爭強好勝才娶了喬麗麗這樣的兒媳婦,逼走了自己的兒子李光明,現在又獨立門戶建了東風廠,隻怕她身邊的人都如豺狼虎豹,盯著她手中的錢呢。”</p>


    喬蕎的話讓姬玲玲深有感觸,她很想告訴喬蕎,崔長耿對自己打著歪主意。</p>


    想到他們曾經做過一次夫妻,隻好作罷。</p>


    兩人在村口分手,各迴各家。</p>


    ......</p>


    喬蕎騎車還沒出村,聽到後麵傳來了王翠芬的喊叫聲:</p>


    “姓喬的——你給我站住,聽到沒有,喬蕎!”</p>


    王翠芬的聲音像在叫魂,扯著嗓子半個莊子的人都能聽得見,喬蕎隻好下了車。</p>


    ——自從王大強決定要娶劉梅英,喬蕎總是有意躲著她。</p>


    老遠看到有王翠芬的身影,她都躲得遠遠的。</p>


    今天看來躲不掉了。</p>


    “你好,王翠芬,喊我有事嗎?”</p>


    喬蕎想到劉梅英和王大強的婚事,盡量心平氣和去麵對王翠芬。</p>


    “我好個屁,我怎麽能好呢?我倒八輩子黴了,嫁到大李莊沒過一天的消停日子,你一家陰魂不散地纏著我不放——劉二柱這個王八蛋害我,你害我,這還不夠,你又教唆你閨女劉梅英來害我,我問你,你到底要做啥?”</p>


    王翠芬的話像炒豆子一樣蹦出來,惹得村裏人都朝這邊張望。</p>


    “王翠芬,我知道你不講理,我也不想和你再講理,但關於王大強和劉梅英的事我要講清楚,我沒有教唆我閨女,劉梅英也沒求著讓大強來娶她,這可是你們王大強自願的——既然大強想娶我家梅英,梅英也願意嫁他,婚姻自由,你和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p>


    喬蕎說完掉頭就走。</p>


    剛要跨上自行車,王翠芬一個箭步竄上來,一把扯住了她。</p>


    “好你個醜貨,你倒是個巧八哥,啥事都推到了我們王大強身上,好象你家閨女是人人搶著的香餑餑,離了她我兒子就打光棍不成!今天老娘把狠話再說一遍,你家梅英休想嫁給我兒子,王大強要執意娶她,我就和他斷絕母子關係!”</p>


    話說得如此狠毒,喬蕎都替劉梅英感到難過。</p>


    自己的閨女要是有這樣的婆婆,注定沒有好日子過。</p>


    可是,王大強是個好男人啊!</p>


    正躊躇之際,人群後麵閃進了王大強,他剛剛下班準備迴家,老遠就聽到了自己的娘在村口大唿小叫。</p>


    “你現在就和我斷絕母子關係吧,快斷絕,不然耽擱了你過日子,白給你心頭添堵!”</p>


    王大強衝進來掰開娘的手,示意喬蕎快走。</p>


    她如何走得開身,眼看著王翠芬母子扛上了,原因卻是為了自己的閨女劉梅英。</p>


    “大強,你勸勸你娘——”</p>


    喬蕎弱弱喊了一句。</p>


    不想王翠芬瘋了一般轉過身,脫下一隻鞋子,劈頭蓋腦向王大強打過去,邊打邊罵。</p>


    “吃了幾年幹飯就不認得自己的親娘了,有人養沒人教的畜生,跑到河灘讓狐狸精迷了心勾了魂,一心一意要娶她家閨女,你是得了失心瘋還是咋的了?——我打死你個小畜生!我打死你個不認親娘的敗家子......”</p>


    王大強絲毫沒有躲避,任著王翠芬抽打著自己。</p>


    旁邊的鄰居想要勸拉,可王翠芬的樣子實在像個瘋婆子。</p>


    喬蕎立住自行車,決定親自去拉王翠芬。</p>


    卻聽到王大強一字一語說道:</p>


    “你也不用白費力氣了,我早決定好了,娶劉梅英我娶定了!我不光娶了她,還要做她家的上門女婿,也不用花你一分錢,房子都是現成的,我們要麽住養雞廠,要麽住在劉家老院子!”</p>


    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p>


    大李莊的人多少了解王大強的脾性,一旦心裏頭認定的事,五頭牛都拉不迴。</p>


    王翠芬舉著鞋子瞪大了眼睛,聽王大強把話說完,她哇一聲大哭著坐在了地上。</p>


    “天殺的啊,我造了什麽孽,生下這麽一個不孝的兒子!大強他爹,你咋不把我一起叫走,免得我活在人世受這樣的閑氣——都是醜婆娘計劃好的,都是這個詭計多端的婆娘一手造成的,你給我等著,我和你沒完!”</p>


    她哭喊著,一骨碌爬起身,披頭散發向喬蕎撞了過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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