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女風一樣旋到喬蕎家門口,看到一大群人圍著一台拖拉機正嘰嘰喳喳說著什麽。</p>


    喬蕎招唿著前來的鄉親,遞著煙微笑著將他們讓進院子。</p>


    一迴頭,看到張鳳女和崔長耿兩個人已到眼前。</p>


    她迎上去,笑著問:“姐姐過來了,快到屋裏坐,梅英到鎮上壓了麵條,做臊子麵呢,一會吃了再迴去。”</p>


    “看你這日子過得可真滋潤啊,想不到烏雞變鳳凰,都買上拖拉機了!我問你,這買拖拉機的錢是從哪來的?你到我家磚瓦廠沒幾天,先給自己家搞上福利了,我告訴你,雖然李光明不在廠裏,但廠裏的一分錢你休想挪用!”</p>


    張鳳女平日裏隨和親切的笑容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淩厲刻薄的嘴臉。</p>


    喬蕎忍著氣笑笑,說道:“姐姐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買拖拉機和磚瓦廠又有什麽關係?難不成我真昧了良心拿了磚廠的錢?你放心,光明留下的話說得明明白白,他是把整個紅星廠交給了我,我有權支配廠裏的財務,就算廠裏的錢我花了也無妨,何況我並沒有拿廠裏的一分錢!”</p>


    “鬼才信!——”張鳳女吼道“你建雞廠的錢都是借我和我家李光明的,一屁股債不知道還沒還清,還要養活一大家子老小,哪有錢買拖拉機,你有本事讓我翻翻帳本,你要是拿磚廠的錢來給自己家買拖拉機,我第一個不答應!”</p>


    崔長耿咳嗽一聲,上前說道:“李光明隻是讓你委托管理,並沒有說讓你將錢給自己私花——就算能私花,憑良心說,那也是人家李家的錢啊。”</p>


    喬蕎一聽怒斥:“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別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家的錢給你花銷天經地義,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p>


    崔長耿臉上訕訕地退到了後麵,悄聲對張鳳女說道:“我看咱們還是迴去吧,現在磚廠是人家的,何苦自討沒趣。”</p>


    張鳳女白了他一眼,說:“單憑一張委托管理書就證明磚廠是她的,也未免太可笑吧!我就不信她能有錢買拖拉機!”</p>


    說著衝到喬蕎麵前,指著鼻子高聲說道:“我最不相信紅口白牙說出來的話,我隻相信白紙黑字的帳本,走,我和你一起去翻翻磚廠的財務賬薄,看看這些天收了多少錢,支了多少錢,瞞不了我的。”</p>


    “我要是沒花磚廠的一分錢呢?”</p>


    喬蕎笑著望著張鳳女。</p>


    她知道這個女人心存不甘,除了不甘,還有嫉妒和失落爬滿心頭。</p>


    “你要是沒花磚廠的一分錢,我張鳳女給你再買一輛拖拉機!”</p>


    張鳳女目光中自信滿滿,話音剛落,惹得門前的鄉親們一陣唏噓。</p>


    看來,張鳳女到底是有錢人,說話都是通身的氣派,張口就許下了一輛拖拉機。</p>


    喬蕎深吸一口氣,逼視著她。</p>


    “你要是不買呢?”</p>


    “笑話,不就一輛拖拉機嘛,別說一輛,十輛我也買得起!你是不是心虛了?到底去還不去?不去證明你這拖拉機就是花我家李光明的錢買的!”</p>


    她在激將喬蕎,崔長耿在身後得意地笑著。</p>


    喬蕎知道張鳳女這樣做,無非是想讓她出醜,讓村裏人知道她是一個貪圖便宜的小人。</p>


    “鄉親們,大家一定要給我作證啊,張鳳女剛才說的話大家聽清了嗎——要是我沒花紅星磚廠的一分錢,她會買一輛和這一模一樣的拖拉機!”</p>


    “聽清了!”</p>


    “聽得明明白白!”</p>


    “對,是說要買一輛拖拉機!”</p>


    ......</p>


    周圍的人慣會起哄,紛紛響應喬蕎。</p>


    張鳳女得意起來,扭身向村子裏走去。</p>


    喬蕎跟在後麵,尹向榮和劉梅英不放心,想要陪她一起去,被喬蕎阻止了。</p>


    “沒事的,你們放心,自然有願意看熱鬧看笑話的人跟了去,你們在家招唿來的人,別忘了好煙好酒招待,有人要是想到磚廠來上班,一定認真留下。”</p>


    劉梅英和尹向榮點頭答應。</p>


    喬蕎和張鳳女一前一後到了紅星磚廠,後麵果然跟著看熱鬧的一大幫人。</p>


    叫來劉漢國,又找來管帳本的會計,開門進去,張鳳女熟悉磚廠的收支帳目,坐在桌前認真翻閱,一邊問會計很專業的問題。</p>


    一刻鍾都不到,幾本賬本被翻完了。</p>


    喬蕎不僅沒有拿廠裏的半文錢,而且還給廠裏的工人們煮過好幾百個雞蛋。</p>


    劉漢國和會計在一旁作證,張鳳女的手微微發抖。</p>


    崔長耿知道這一次張鳳女搞砸了——也太意氣用事,喬蕎剛接管廠子才十來天,也不會大膽到這種地步。</p>


    “看完了嗎?看清楚了嗎?有問題嗎?”</p>


    喬蕎倚在門口問張鳳女。</p>


    她沒有說話,眼睛望著天花板。</p>


    “姐姐要是說話算話,記得買拖拉機給我,我不貪多,一輛就夠了。”</p>


    “想得美!你別得意太早!”</p>


    張鳳女露出無賴的本性。</p>


    “我從來沒有得意過,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得意的是你,一直覺得自己有錢有勢,一不高興便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要是你不得意於喬麗麗的美貌,想著李家麵子上的榮光,李光明怎麽會娶她?他又怎麽會離開這裏?”</p>


    “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p>


    張鳳女心虛起來。</p>


    喬蕎知曉她心虛什麽。</p>


    不就是喬麗麗生下了李忠的孩子嘛。</p>


    張鳳女心虛的事可不止這一件。</p>


    她擰著柳梢眉,怕喬蕎一不小心說出家中的秘密。</p>


    “我怎麽敢對姐姐胡說八道,我說過我一直活得小心翼翼,買輛拖拉機還得受你這樣的擺布,看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翻查紅星磚廠的賬本了!下次再這樣,我會去派出所報案,還有,既然姐姐大言在先,說過要買輛拖拉機,這事不光我當真,全村的人都當真了,你可不能反悔啊!”</p>


    喬蕎認真說完,打開門,等待張鳳女和崔長耿出去。</p>


    門外聚集著看熱鬧的鄉親,也有磚瓦廠的工人。</p>


    天雖然漸黑,人們能看清張鳳女一臉的沮喪。</p>


    她咬了咬牙,不顧崔長耿扯著衣襟暗示,衝大夥說道:“我張鳳女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君子,她雖然沒花這廠裏的錢,保不準是那個男人給的也難說!明天一早,我就買輛拖拉機給她,算她白撿的!”</p>


    張鳳女和崔長耿消失了夜色中。</p>


    喬蕎笑著吩咐劉漢國和會計下班迴家,劉漢國問道:“真要她的拖拉機嗎?這可是鬧著賭來的。”</p>


    “要,肯定要,這不是賭來的,我也賭不贏她,這是我應得的,我本分做人的嘉獎,憑啥不要!”</p>


    喬蕎笑著說道,看廠裏燈光依然通明,但稀稀落落的工人,已沒有李光明在時的繁忙。</p>


    她的心一下子黯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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