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蕎領著朱小娥的三個兒子迴到了家中。</p>


    頭件事,就是給他們洗澡剪頭發。</p>


    大兒子劉陽十四歲,老二劉月十二歲,老三劉星九歲。</p>


    都是正長身體的年紀,卻一個個瘦得皮包骨頭。</p>


    長期的缺衣少食,劉星都有了營養不良的征兆,指甲發白,臉色菜黃,走路都快被大風吹倒。</p>


    劉梅英前前後後燒了三大鍋的水,尹向榮幫著她提到屋裏,地上放著洗衣的大木盆,水倒進去,尹向榮負責給他們兄弟三個洗澡。</p>


    剝了衣服,都還有些害臊。</p>


    尹向榮先給最小的劉星洗,他最聽話,泡在熱水裏很享受。</p>


    “我的娘啊,你這隻剩下骨頭架子了,難怪抱著饅頭不放,一定是沒吃飽過肚子吧。”</p>


    他給劉星用力搓著背,小身板上從來沒有洗過的樣子,肋骨都一根根突起。</p>


    一旁的劉陽吸溜著鼻涕說道:“哥,他比我吃得多,他臉皮厚,不怕臊,一到天黑就去別人家蹭飯,不管剩湯剩飯還能吃一口,我和劉月隻能吃家裏的粥。”</p>


    尹向榮心裏禁不住一陣難過。</p>


    這哥仨,過的是什麽日子啊,肚子都沒有吃飽過,身上的衣服破了都沒有人補,劉陽半大小子,兩隻布鞋都爛得露出了腳趾頭。</p>


    劉月居然套著自己爹穿過的褲子,腰間係著半條麻繩,褲邊綰得老高。</p>


    洗了澡,喬蕎早準備了三套新衣服,吩咐尹向榮幫他們換上,她係著圍裙開始給三個小子理頭發。</p>


    手推子是從別人家借來的,有些鈍,滴了幾滴煤油也不利索。</p>


    劉陽和劉月咬著牙讓推去長發,輪到劉星,手推子下去,他疼得殺豬一樣嚎叫起來。</p>


    “嬸,我不理頭發了,太疼了,你還不如給我用火澆掉!”</p>


    喬蕎和劉梅英一幫聽了大笑起來,放下推子,用剪刀給他把頭發修整了一下。</p>


    “過來,讓嬸看看你們。”喬蕎叫過來三個小子。</p>


    新買的衣服很合身,新襪新鞋很舒服,沒爹沒娘的孩子站在喬蕎家的院中,三個人臉上都有著自卑和羞怯。</p>


    “娃們,以後,這裏就是你們的家,我就是你們的娘!在咱家中,誰要欺負你們哥仨,我第一個不答應,來,過來認識一下,向榮是你們的大哥,梅英是你們的大姐,其他人按年齡叫姐姐哥哥。”</p>


    喬蕎將尹向榮和閨女們羅列成隊,一個個介紹給劉陽三兄弟。</p>


    劉希望衝劉星做了個鬼臉,申明道:“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姐!”</p>


    劉星趕忙叫了她一聲姐,惹得大家都笑起來。</p>


    “娃們,明天我就去聯係學校,你們三個必須去上學,落下的功課讓劉招弟幾個補上。”</p>


    “嬸,我們不去上學,我們跟你種田養雞。”</p>


    劉陽緊張起來,學校對他們三個小子來說,是可怕的牢獄。</p>


    不是他們不想讀書,而是同學們都知道她娘是壞女人,他爹殺過人是被槍決了的罪犯。</p>


    老師和同學們都會嘲笑他們,沒有人願意搭理他們。</p>


    無盡的白眼和冷落讓他們在校園中無所適從。</p>


    逃學,曠課,和別人打架,成了劉家三兄弟的標簽。</p>


    也不知什麽原因,學校最後勒令他們退學了,沒有人過問緣由,正如沒有人過問他們怎麽生存。</p>


    “劉陽、劉月、劉星,嬸子知道你們不想去學校讀書,知道你們遭人欺負,但現在不去讀書,隻怕以後後悔都來不及了,你們是真正的男子漢,不管別人怎麽對待你們,等你們長大成人,會明白現今的忍耐,隻為了將來的強大!”</p>


    劉陽兄弟三個低下了頭。</p>


    他們不想去學校,聽不進去這些大道理的話。</p>


    將來是遙遠的,當下的日子活下去都成了問題,他們害怕了別人的辱罵和嘲笑。</p>


    喬蕎歎了口氣。</p>


    無論如何,她得想辦法將三個小子送進學校。</p>


    趁著劉梅英給一家人做飯,今天又是星期天,看看天色尚早,喬蕎推著自行車出了門。</p>


    劉陽在鎮子上初中,她決定先把劉陽的上學問題解決了。</p>


    去校長家之前,她特意買了兩斤好酒,又稱了一斤茶葉。</p>


    校長家的門好進,話卻不好說,一聽她是來給劉陽續學的,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翹起瘦得像麻杆的兩條腿,抽著煙說道:</p>


    “這麽說,你現在是劉陽的監護人,也就是家長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這樣劣跡斑斑的學生,我們學校是不敢再收的,你還是想想其它辦法吧。”</p>


    喬蕎沉著氣笑道:“校長這話說得有點過頭了,學校不就是栽培育人的地方嘛,正因為劉陽劣跡斑斑,學校更應當加強教育,讓他往正路上走,要是放任不管,他父母都不在了,萬一走錯了道,隻怕將來追究起來,學校也難逃責任。”</p>


    “那是你的責任了,和我們沒有什麽關係。”</p>


    校長的眼睛隻熱心地盯在喬蕎提來的禮物上,他才懶得管一個品德敗壞的學生將來會是什麽樣子。</p>


    喬蕎沉默了一會兒,知道要讓劉陽兄弟三個重返校園有一定的難度。</p>


    不下一番功夫和狠心,哪個學校都不會讓他們再去讀書的。</p>


    就算進了校園,也隻會敷衍著讓他們重新退學。</p>


    “好吧,校長,打擾你了,要是劉陽來學校讀書,還請你高抬貴手多多照顧!”</p>


    她站起身準備告辭。</p>


    “我說過的,我們學校不會考慮再讓他續讀!”</p>


    校長的笑裏有著不容質疑的堅決。</p>


    喬蕎走過去一把拎起了桌上的酒瓶和茶葉。</p>


    “凡事不要說絕,校長,這是國家的學校,是為國家培養人才的地方,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我去找縣教育局,縣教育不行了我去找縣政府,我就不信這麽大的國家,容不下一個沒有爹娘的孩子!”</p>


    不去看校長驚訝萬分的表情,喬蕎轉身離開,砰一聲關上了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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