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台,敢問這王勃是誰?為何韋使君和諸位如此動容?”一個長得尖嘴猴腮,貌似猴子穿上的錦衣化服的中年人問身旁的一人道。


    那人吃了一驚,接著鄙視地看著他道:“我士林中人人盡皆知,你居然不知道?王勃何許人也?乃是當今皇後欽點神童是也,文采風流,詩才蓋代,每賦詩必震驚天下。”


    說完,留下愕然的此人,拂袖離去,跟這種爆發富呆在一塊兒,有辱斯文,還是遠離的好。


    “啊哈,想必這位便是王神童王郎君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王郎君果然儀表非凡,在下韋承慶,有失遠迎,還請郎君莫要見怪。”


    韋承慶尚未出門,便已看見站著門口身穿白衣、翩然開扇的少年人,初見其貌便不禁為之心折,心想:想必他便是神童了,等臨得近了,見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伸手為一絕美含羞佳人斜插玉釵,那種恬淡溫柔,更彰顯出他詩人的風流才情。


    韋承慶不禁看得有些癡了,心裏肯定此人便是王神通無疑了。


    王勃迴禮道:“勃,不過一介書生,安敢勞駕韋郎君親迎?在下方才到絳州,聽聞韋使君今日大笀,便立馬前來賀笀,不敢懈怠,倒是在下不請自來,望韋郎君見諒才是。”


    “哪裏哪裏,家父一聽說閣下大駕,即刻便命某出迎,歡喜之情溢於言表,哪有怪罪之意,某對王郎才情也極為欣賞,今日有幸與你相識,某高興還來不及,哪敢責怪?某在家排行老大,你叫某韋大郎便是,莫要郎君郎君的叫,顯得生分。”韋承慶笑道。


    王勃心裏哭笑不得,這人竟是個自來熟。


    “哎呀,大兄,你們要客套到什麽時候呀?聽得某都煩了。”王勃這才注意到一個五歲孩童站在韋承慶身旁,個子隻夠到韋承慶大腿,著實沒有發現。


    頭上梳著兩瓣童髻,模樣討人喜歡,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圓,看起來十分機靈,看見他,王勃就想到了五歲時候的自己,臉上不禁浮出笑意。


    雖然王勃現在也不大,才九歲,但個子跟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沒兩樣,出門在外,他可不想再頂著兩個包子一樣的童髻,早換成了散發,隻用一根絲帶纏繞,隨意地搭在背上,眉角任憑垂下兩撮青絲,整個人更顯風流不羈。


    可不要以為這種發式不切實際,在大唐,十五六歲到二十歲弱冠這之間年齡段的男子處境很是尷尬,因為他們既不是孩子,又不是成年人,像孩子的童髻他們恥於梳,像成年人的弱冠他們又抵觸。


    所以這一年齡段的男子發式可以隨意,既可以散發,也可以隨意束發,還可以梳女人的發髻,總之管你梳什麽發式,隻要不把頭剃光就行。


    王勃情不自禁地模了模他的小腦袋,嗬,這小家夥竟然不躲,還很大方地讓王勃模。


    “嗨,瞧某這事做的,王四郎快快裏麵請,莫要再站在門口了。”韋承慶醒悟過來,一拍腦門叫道。


    周圍那些路人早看傻了,本以為這少年會吃閉門羹或者像蒼蠅一樣被趕走,這也是他們喜聞樂見的;就算有人心態好,沒想那麽不堪,認為他也是個有背景的人。


    但不管是誰,都沒想到這少年能量如此之大,竟然引得韋使君的兩個公子親自出來迎接,這可真是讓眾人吃了好大一驚。


    等等,他剛叫什麽來著?王勃?難道是那武後欽點神童王勃?這還得了?自己竟然親眼見了王勃一麵,大大的福氣啊,以後吹噓起來資本杠杠的厚。


    人群騷動起來,七嘴八舌地給那些後來的人吹噓自己的所見所聞,搞得好像他才是王勃似的。


    王勃一行人在韋承慶的帶領下,來到樓中,放眼望去,錦衣玉食,賓客如雲,觥籌交錯,美侍穿梭,舞娘獻藝,耳畔管弦絲竹之音不絕,好不繁盛。


    當他們一行人走進樓中,全場聲音漸漸歇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掃了過去。


    “那少年便是王勃?果然一表人才,氣度非凡,嗬,好大一個漢子,那大漢是什麽人?難道是他的家奴?呀,那女子竟生得如此絕色,想必是他的侍女,這王勃真風流才子也。”


    “這少年貌比韓子高,又寵辱不驚,身伴絕色佳婢,後隨高大護衛,想必便是那王勃了。”


    “嘻嘻,好美貌的王勃,本想著他長成什麽模樣,沒想到竟這般貌美,連我等女子都嫉妒不已了。”


    ……


    滿座賓客竊竊私語,對王勃好一陣評頭品足。


    王勃對滿座的目光都視若無睹,折扇一開,微微扇動,青絲如舞,衣袂翩翩,臉上始終帶著從容的微笑,給人一種溫文爾雅、乾坤暗掌的莫測高深的感覺。


    “嗬嗬,想必這位才俊便是王神童王勃了,果然儀表堂堂,才貌出眾啊。”韋使君見這一行人進來,皆以前首的少年馬首是瞻,不難猜出他身份,便正襟危坐,拱手道。他是長輩,並且是一州之長,自然不能站起來相迎。


    王勃不敢托大,折扇一合,作揖道:“韋使君謬讚了,王勃今日唐突拜訪,若有打攪,還望使君海涵,聞今日乃是使君笀誕,在下略備薄禮,不成敬意,請使君笑納。”說完,拍了拍手,驢子見狀,連忙將蓋著紅布的托盤奉上。


    滿樓賓客不禁都把目光聚集到這托盤上,好奇王勃準備的是什麽笀禮。


    “這是……”韋使君疑惑地道。


    王勃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並未作答。


    月奴輕盈上前,伴隨著一抹香風,在眾人的注目中,纖手輕啟,紅布掀開。全場嘩然,隻見一顆異常肥碩的笀桃異常耀眼地出現在托盤裏。這笀桃可真夠大的,有成人的頭一半大小,色澤新鮮,想必才摘下不久。


    “啊,爹,祥瑞,祥瑞啊!”韋承慶驚喜地大叫道。桃子秋天才熟,現在才六月份竟然就有桃子,還是這麽大個的,不是祥瑞又是什麽?


    滿樓賓客恍然驚醒,方才他們驚唿隻是因為這桃子大,現在經韋承慶這話一點撥,登時驚唿陣陣,喜語連連,皆大叫“祥瑞!祥瑞!恭賀韋使君!”。


    縱然是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韋使君此刻也喜上眉梢,滿意地捋了捋長須,對王勃說道:“王四郎,你有心了,這笀桃某收下了,請入座。”


    王勃朝韋使君和滿座賓客拱了拱手,一拽袍衫,在席末飄然入座,扇麵一開,怡然扇扇,扇麵上一剪黑枝紅梅隨著扇影浮動,襯托得他更顯飄逸,跪坐他身旁的美侍月奴低垂香腮,盈盈斟酒,又讓他平添了一股風流。


    “王四郎,這麽大個笀桃,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知你是從哪裏找來的?”待他落座後,韋承慶在他旁邊坐下後急切地問道。


    王勃瞄了他一眼,心說:我會告訴你這是我自家種的嗎?溫室小棚加肥沃的糞便澆灌而成,若是如此,你老爹還不即刻將我轟出門?


    大唐這個時候,糞便還沒有被當作肥料運用於農業上,所以沒有人在聽說吃在嘴裏的東西是用糞便澆灌出來的後,還能吃得津津有味的。


    但這糞便也不是一般的糞便,而是人糞和馬糞、豬糞等牲畜糞便混合而成的糞便,其肥沃程度可想而知。


    這顆桃子是王家溫室小棚中所有桃子裏最大的一個,算是變異體,王勃把它摘下帶上,到了絳州當作敲門磚贈予韋使君,這是王母的意思。


    至於她想過沒有,如何保證在這六月天桃子被送達韋使君手上的時候沒有腐爛,不得而知,或許在她心中,他這個善於創造奇跡的兒子肯定有辦法,畢竟他連冬天種出桃子這種仙人才能辦到的事都能做到,想來沒有什麽事是可以難倒他的。


    王勃雖不以為然,但也不好違了母親的意思,於是在馬車上囤積了大量的硝石和水,將硝石定量倒進水盆裏,使之結冰,再將桃子放進去,使之保鮮。務必保證水盆結冰的狀態一直維持到抵達絳州,而這個任務就交給月奴了。


    所以到現在舀出來的時候桃子依然是較為新鮮的。


    恰逢今日是韋使君大笀,王勃便趁時候將它提前貢獻了出來。


    麵對周圍同時投來的詢問的目光,王勃幹咳了一聲,沒好氣地道:“此乃仙桃,世所罕見,非農婦手上賣的大白菜。”


    “那王四郎是如何得到的呢?”韋承慶又問道,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實在讓王勃無力,看來這一次又得撒謊了。


    但他撒謊成性,編故事倒難不倒他,微一沉吟,合扇便道:“說來也奇怪,前幾日正在山間趕路,馬忽然發瘋,拖著馬車就朝山林裏鑽。我等追趕,卻來到一處水簾洞,水簾洞四周猴子成群,看見了人也不害怕,依然自顧吊著藤蔓,爭相朝水簾洞中跳去。”


    “一小猴不慎墜落,若是就這樣下去必然摔死在地,某挨得最近,便伸手將它抱住。那小猴進了水簾洞,不一會兒出來,雙手捧著一顆碩大桃子,欲贈予某。某見此桃非凡品,於是收下,當某找到馬車,迴來的時候,放眼望去,哪裏有什麽水簾洞和猴群,分明空空山林。小猴所贈之桃,便是此桃,今日恰逢韋使君大笀,便借花獻佛了。”


    眾人聞言,莫不拍案驚奇。


    “若是王郎君這話屬實,此果真仙桃也。”


    “什麽屬實不屬實,某看,這分明就是仙桃,現今夏日,哪裏有桃?就算有桃子,龍門距絳州數百裏,遠道送來,哪還能這般新鮮?況且就算這兩點都滿足了,又哪裏去找這般碩大的桃?故而這就是仙桃。”


    “沒錯,以愚之見,那仙猴想來也知韋使君今日大笀,便借王郎君之手送來,拜以賀笀,某也在此賀喜韋使君福如東海,笀比南山。”


    韋使君喜形於色,滿意地捋了捋長須,再看王勃,真是越看越喜歡,不論王勃這故事是真是假,他今日大笀也將成為一段佳話了。


    如果這故事是從另外一個人口中講出來的,外人隻道是胡說八道或者一笑置之,但講這故事的人卻是王勃,那意義就不同了。


    王勃何許人也?乃武後欽點神童,才名滿天下,他的話難得也是胡說?就算是假的,那也會成為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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