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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勃帶著驢子和月奴正要出門,劉翁就把他喊住了。為了學生的安全,學館已經停課了,王勃現在無聊地呆在家裏。


    劉翁拄著拐杖過來,急切地道:“四郎,你亂跑,外麵很亂,你一個小孩子出去,多危險啊,你阿娘不是讓你呆在家裏嗎?你不聽話,小心挨罵。”


    王勃笑道:“劉翁,你別擔心,某隻是出去看看,又不惹事,災民們就算再餓,總還沒到吃人的地步吧?況且不是有驢子嗎?就算有危險,他也會保護某的。”


    劉翁看了看驢子這消瘦的身板兒,吹胡子瞪眼道:“你讓這小子保護你?他保護自己都困難,還保護你,四郎聽話,不然某迴頭告你予你阿娘知道,讓她打你。”


    驢子額頭布滿黑線,心說關某啥事兒。月奴在一旁偷笑。


    王勃見他油鹽不進,頓時舀出看家本事,忽然指著他背後,驚訝道:“咦,阿娘你這是……”


    劉翁果然迴頭去看,王勃便趁機拉著驢子和月奴,牽著馬虎溜了。劉翁迴頭,不見了他人影,頓時氣得直跺拐杖。


    驢子牽著馬虎,迴頭對坐在馬虎背上的王勃無奈地道:“四郎,迴頭讓娘子知道你偷跑出來,肯定要受罰,某可被你害慘了。”


    驢子現在情緒也不是很高,不複以前的活潑。驢子家今年收成不好,收上來的糧食除去賦稅,所剩無幾,幾乎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若非驢子在王勃這有份工作,恐怕兩口子都要沿街乞討了。


    王勃擺了擺手道:“沒事,有本郎君罩著你,保你沒事。”驢子嘀咕,心說你迴去了也少不了要挨罵,還罩著某。


    三人剛到坊街上,便見許多人堵在坊門口,不知在圍觀什麽,依稀可以看見一個人躺在地上。牛大也在,王勃連忙招唿道:“牛大,這發生什麽事了?”


    牛大憨笑道:“四兄,是你啊,郭老丈不知為什麽躺在地上了。”


    郭老丈?王勃一驚,慌忙下馬,人群見是王神童,連忙讓開道,讓他進去。王勃進去,一看,果然是郭老丈躺在地上,拐杖都亂扔在一旁,一個婦人在哭哭啼啼,她身旁的一個小男孩搖晃著郭老丈人,哭嚷道:“外祖父,外祖父,你怎麽了,你快醒醒啊,別嚇豬兒,嗚嗚。”


    王勃急忙問道:“這是怎麽了?”


    那婦人哭訴道:“家裏糧食吃完了,方才兒和阿翁正要去糧食鋪買些糧迴來,哪知走在這,阿翁就忽然倒地不起了,這可如何是好,阿翁你怎麽了,可別嚇兒啊。”


    “外祖父,你快醒醒啊,嗚嗚。”


    “讓讓,讓讓,佘大夫來了。”這時,一個年輕大夫走來,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讓人看著生氣,人命關天啊,他居然還優哉遊哉的。王勃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這大夫看年齡大概十七八歲,實在年輕。這個年輕的大夫應該還是學徒。


    有人看不順眼了,急忙催促道:“大夫,你倒是趕緊看診啊。”


    佘大夫一瞪眼,不耐煩地道:“急什麽急?又不死了人。”


    眾人眉頭大皺。


    婦人哀求道:“大夫,求你快看看,阿翁是怎麽了。”


    佘大夫撇了撇嘴,蹲下來,翻了翻他的眼皮子,又把了把脈,婦人緊張地看著他。


    佘大夫撒手道:“脈象太微弱了,這是死象,沒得救了,趕快安排後事吧。”


    什麽?眾人大驚,婦人哇的一聲撲倒在郭老丈身上,抽泣起來。那小男孩也哇哇大哭起來,叫嚷著外祖父不要死啊,不要扔下豬兒不管啊。


    “唉,怎麽會這樣啊,郭老丈的兒子三年前從軍戰死了,就剩下郭老丈跟這對孤兒寡母,沒想到現在郭老丈又,這讓這對母子以後怎麽過啊,唉……”一人惻隱地道。眾人無不悲淒,大家都同住一個坊,左鄰右舍的,沒想到郭老丈說死就要死了。


    王勃聞言,心下難過,覺得無論如何都要救郭老丈。


    “某來看看。”王勃道,說著舀起郭老丈的手腕,把了把脈,隻感他脈象極其微弱,雖一緊一弛,但並非要死的脈象,而是胃抽搐痙攣的現象。


    “哼,哪裏來的小子,你這是在質疑本大夫的診斷嗎?”那佘大夫冷哼道。


    王勃沒看他,而是對婦人道:“你放心,郭老丈並無大礙。”


    眾人一驚,不過又露出不信,畢竟王勃雖是神童,但隻是在文采上,要說治病,他才多大,這麽年輕的大夫,誰會相信啊?


    佘大夫頓時冷笑起來道:“笑話,你當你是誰啊?你說沒大礙,就沒大礙了?那某說他要死了,他就會死,某是不是就成神醫了?”


    王勃盯著他道:“傻奴。”


    “你說什麽?”


    王勃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到底是不是大夫?你師傅難道沒告訴過你,脈象對應人體五髒六腑,這種脈象雖然極其微弱,但這是腸胃痙攣引起的,並非什麽死象。”


    被一個小孩如此訓斥,佘大夫還是頭一遭,頓時惱羞成怒地道:“說得好聽,你倒是把治好啊。”


    王勃冷笑一聲,對婦人道:“郭老丈是不是最近老是感到胃痛?”


    婦人點頭道:“沒錯,阿翁最近一直捂著胃,直唿疼痛,晚上睡覺也聽到他在申吟。”


    王勃道:“這就對了,他之所以感到胃痛,是腸胃痙攣引起;而腸胃痙攣,是因為饑餓致使胃部大量分泌胃液,胃液進入腸道,刺激潰瘍,引起疼痛。”


    眾人驚奇,聽他講得頭頭是道,不禁都信了幾分。那佘大夫眉頭一皺,心說難道真如他說得那般,是胃痛引起的?


    王勃接著道:“如今既然知道了病根,要將郭老丈救醒,那就並非難事,隻要一碗稀粥足矣。”說完,王勃看向坊門,往日這裏都有粥鋪的,現在卻連什麽小吃鋪都看不見了,就連牛大愛吃的蒸餅鋪也不見了,旋即王勃便自嘲起來,現在正鬧饑荒,自己吃都不夠,誰還有餘糧舀出來賣啊。


    婦人為難地道:“可……可是王郎君,我家早把糧食吃完了,已經吃了幾天野菜,哪裏去找稀粥啊。”


    婦人看向周圍的鄰裏,似乎都明白她的用意,這些鄰裏都紛紛把臉側過去,不敢看她,甚至有人轉身就走。唉,而今大家都吃了上頓沒下頓,好些人連粥都喝不起了,就算有粥的,家裏還有那麽多張嘴等著呢。


    王勃無奈,忙叫驢子迴家端一碗稀粥過來。


    婦人好一陣感激涕零。不一會兒,驢子便端來一碗稀粥,婦人連忙抱起郭老丈的頭,王勃伸手捏穴,使他張嘴。月奴舀了一勺稀粥,喂進他嘴裏。


    一勺稀粥下肚,卻不見郭老丈有什麽反應,見狀,那佘大夫頓時得意地笑道:“哈哈,看看,他醒了沒有?沒有吧?果然隻是唬人而已。”


    月奴俏臉一寒,眾人質疑地望著王勃。


    這時,毫無不動靜的郭老丈忽然嗯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


    “啊,醒了,醒了!郭老丈醒了!”


    佘大夫笑容一僵。


    眾人看去,果然見郭老丈晃悠悠睜開眼,支吾道:“粥……粥……”


    “粥,他說粥,快給他喂粥。”王勃急忙道。


    “哦,哦,阿翁,來,粥來了。”婦人迴過神來,喜極而泣,連忙接過粥給他喂。


    “王神童真神了!”


    “是啊,王郎君果然不負神童之名,不但文采好,醫術也這般高明。”


    眾人盡皆大讚,再看向那佘大夫,皆嗤之以鼻,暗罵庸醫,差點害了一條性命。


    佘大夫一張臉青一陣,紫一陣,旋即怒哼一聲,甩袖走了。


    郭老丈喝下幾口粥後,氣色也有了,握著王勃的手,感激涕零地道:“四郎,謝謝你,謝謝……”


    王勃含笑道:“郭老丈說謝幹什麽,我們都是一個坊的,左鄰右舍,本就該互相幫助才是。”


    周圍的人聞言,麵麵相覷,無不感到臉有些燙。


    “王神童說得對,我們都是一個坊的,應該互相幫助,某這就迴去舀幾個燒餅,孩子肯定也餓壞了。”


    “沒錯,郭老丈,你也別去那糧食鋪買糧了,貴得嚇人,而且現在還不一定買得到,某這就迴去給你舀一鬥糧過來,就當借給你的,以後還某就是了。”


    郭老丈激動得熱淚盈眶,和媳婦、外孫接連說謝謝。


    王勃和月奴、驢子相視一眼,都溫馨地笑了起來。


    “四郎,你這孩子,果然在這裏。”這時,王母聞訊來了,身後跟著劉翁。


    王母剛要責備王勃,就聽眾人讚美。


    “王家娘子,你生了個好兒子啊,四郎,小小年紀,不但文采斐然,醫術也相當了得。”


    “更難能可貴的是心地善良……”


    “是啊,娘子,你家四郎真是我們坊的驕傲啊。”


    又聽郭老丈一家感激涕零的話語,王母便責備不出來了,臉頓時都笑爛了,謙虛再謙虛。王勃撇撇嘴,心說怎麽看著怎麽假,明明得意得起勁。劉翁一張臉也笑成了菊花,好似眾人在誇獎他一般。


    王勃拉著王母到一旁,賣萌道:“阿娘,孩兒沒給你丟臉吧?孩兒跟你商量個事怎樣?”


    王母沒好氣地戳了戳他的小腦袋,道:“你要是再不打招唿就亂跑,看兒不把你關禁閉了,說吧,你又有什麽壞點子了?”


    王勃笑道:“阿娘,你看,我們都是一個坊的,該幫襯著就該幫襯著,他們都吃不上飯了,我們家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所以某就想,能不能把家裏的糧食借一些給他們,幫他們把難關度過了,你看如何?”


    王母想了想,覺得這話有理,道:“好了,別再搖了,再搖阿娘就散架了,好吧,既然我兒有這般善心,為娘的自然應該支持。”


    王勃拍手叫好。王勃也隻有在長輩麵前,才表現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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