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忘憂心生疑竇。若真是神仙,進來園子何必用手推門,這手段比花枝這個妖精還弱?若不是神仙,又如何能聽了她說話。再說這一副十**歲的天人之姿,看著的確不凡。我能查看下你的神仙牌照嗎?她還真想這麽問,但是她也沒那麽傻。轉念一想,她試探著說:“敢問閣下是哪路神仙?”


    “吾乃蓬萊島上顏溪。”


    唔,原來是顏溪上仙。你當真以為我曉得顏溪哪位啊喂,杜忘憂淩亂了,但是這個時候奉承兩句肯定是不會出錯的。“原來是顏溪上仙,久仰久仰。不知上仙來此有何貴幹?”想來自己一直遵紀守法不逾矩,此番神仙駕到,總不至於是來捉拿她的吧。


    “吾本路經此地,聽聞唿喊之聲,便循聲過來瞧瞧。”


    杜忘憂長歎一口氣,想必自己是安全了。於是神經一鬆,隨口答道“你隨意。”


    顏溪見她不甚在意,眼光裏多了一絲審視。片刻,走近杜忘憂,柔聲問道:“我見你不過一介草芥,其貌不揚,年級頗小道行也實在淺薄,卻早早得以飛升,免去了那千百年的沉睡。想必你資質甚高,我座下無弟子,你可願隨我去了蓬萊拜我為師?”


    還有這等好事!杜忘憂心潮澎湃,正欲一口應下但奈何這顏溪的神仙形象,一早敗在了那臨門一推之上。杜忘憂猶豫,萬一真隨了他去那蓬萊島卻仍不得自由身,又與困在這破敗南園何異?於是她斟酌片刻,神情嚴肅凝重地發問:“敢問上仙那蓬萊仙島上可有肉?”


    顏溪一怔,麵色一沉,隨即恢複正常。這小妖當真是久仰久仰?


    “吾乃仙人,何須食肉?”


    杜忘憂歡唿慶幸自己沒有過早就應了,又問:“敢問上仙那蓬萊還有何人?”


    “隻吾一人,不曾有他。”


    這下杜忘憂倒是敲定了自己堅決不去的主意。雖說這顏溪長得絕代風華無人能敵,但長相廝守下來難免兩看相厭避之不及啊。更何況杜忘憂無肉不歡,如此想來,那蓬萊的條件是忒苛刻了些。於是杜忘憂清清嗓子:“上仙,依我拙見,世人所說‘不為五鬥米折腰’頗為在理,我雖為小妖一個,但仰慕聖賢,神往君子,常常告誡自己,莫為修為、權勢、財富所累而忘了初衷,想來天下無白吃之筵席,我又豈能空口允了上仙,更何況……”


    彼時杜忘憂正覺才思翻湧,如玩嘛奔騰滔滔不絕,奈何顏溪上仙不奈,出口硬生生截斷了她的下文。這上仙之行為,著實失禮啊。


    “你這是不願意隨吾?”顏溪這話問得倒是極為輕柔,然,杜忘憂何嚐未看到那雙俊俏眉眼裏卷動的波濤洶湧。那是憤怒。


    “君子自當不願為婬威所屈!而小妖,著實情願得很呐!”杜忘憂說地咬牙切齒,唯恐不能把這情願的心情表達地淋漓盡致,隻不過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弱如蚊子哼哼,“隻不過,隻不過我與花枝有約,要伴她於此,如今這般隨意離去,卻是唐突了她。上仙容我同她商議一番再去可否?”


    顏溪的目光灼灼:“自然可以。正巧吾今日事務纏身,待吾處理殆盡便來接你。”說完便轉身欲走。杜忘憂驚唿:“師父留步!”想來這師父也喊了,不順手占點便宜實在不是她性格。


    想著杜忘憂便含情脈脈目含淚光對著那天人少年說:“師父,弟子長困在這黃花菜裏,不得自由,實在煩惱。師父可否助弟子化為人身?”


    顏溪皺眉:“這有違仙修之則,”陡然瞥見杜忘憂那一臉我見猶憐的模樣,又說:“想來你天資異常,也無甚影響,罷了,吾便圓你這一念想,順便教你一套修行之法,就當做為師薄禮吧。”說著便邁開步子行至離杜忘憂一步之遙,抬起一手伸出食指點著黃花菜的花苞,卻正中杜忘憂的眉心。杜忘憂望著這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卻像女子手指般圓潤。


    瞬間眼前幾道銀光閃爍,一串口訣閃現,杜忘憂暗暗記下,默念一遍,隻覺周身清爽舒暢。


    “不過舉手之勞,你不必行如此大禮。”顏溪的聲音響起,杜忘憂聽得迷糊,緩緩睜開眼,隻見顏溪揮下衣袖,轉身抬步離去,隻留下一抹清麗的背影。再看自己,蜷縮成一團跪在雜草叢中,樣子甚是猥瑣。


    然此時的杜忘憂已顧不上這許多,施施然起身,舉目張望,見矮屋旁一個破舊水缸,便飛快跑過去。雙手扶了缸,她卻遲疑著不敢探頭張望。這遲疑是情有可原的。想當初尚為人時,初中時身邊朋友便各自覓得男友,你儂我儂,高中以後更是蔚然成風。然而自己卻絕世獨立,等到黃花菜涼。其中緣由,雖然家人的嚴抓嚴打甚是嚇人,更主要的確實自己那副麵孔著實讓人沒辦法歡欣地接受。那大好的青春年華硬生生糟蹋在一張臉上了,這張臉真真丟了她的顏麵。


    該來的還是要來,她狠下心,閉上眼,猛然俯,再睜開眼時水裏映出的那副平常大眾臉倒著實讓杜忘憂大大鬆了一口氣。這張臉雖沒花枝十分之一美麗,然而曾絕望如杜忘憂,這委實是恩典了。尤其是那雙動人的眼眸,比之前那500多度近視咪咪眼,好得不是一丁半點,此生足矣。


    她直起身大量自己,雪白針織繡鞋,束身淡綠長裙,青絲如瀑齊腰,這身段若是隔了百八十米來看,也勉強算得翩翩佳人一位了。如此甚好。


    想來那顏溪一時半會迴不來,既已化作人身,自然得想方設法離開。顏溪雖美,但據杜忘憂為人十九載總結的金條玉例,此人與她,萬萬不可。想那董勇戀上七仙女,七仙女便被父關進天上牢;織女歡喜放牛郎,二人一年隻得一迴見;白素貞嫁於許漢文,便落得身鎖雷峰塔。如此看來,女神與**絲的緣分,實在該慎重。雖她與顏溪不過是性別顛倒了,想必結果肯定如出一轍的。顏溪是一介仙君,受點苦不算什麽,她可是再世重生,可萬萬不能再受苦了。


    杜忘憂長歎一口氣,與這等絕色無緣著實讓人惱恨。為人時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學,家人的眼界開拓了,認識的男同學多了,其中也有不少男生的眼界也開闊了,一個半個眼神不好的沒準也能衝著她的內秀與她共結連理,然後老媽一紙令下,說算命先生說杜忘憂命薄,22歲前若談戀愛比遭人欺騙受了情傷。於是老媽充當感情的衛士,堅守陣地,明令禁止杜忘憂大二前不得戀愛。還一星期一次電話監督。


    想起電話裏老媽那高嗓門翻天覆地震得她小心髒一顫一顫的,倒不是因為那道士的話傷人,隻不過,她心疼那長途電話費她出啊!封建迷信果真害死人。


    想遠了。杜忘憂把自己神遊外太空的心神拉扯迴來,想起今日天幹少雨,不僅是花枝,連她都感覺到煩擾。見缸裏仍有積水,便捧了一捧小心地向櫻樹移動,想這水得來不易,得好生伺候著別浪費了。


    所以花枝搖身出現時看到的便是身著綠裙的杜忘憂一臉便秘的心酸模樣。想必花枝並不了解何為便秘,但是麵部表情是共通的。“草兒你這是作甚?”


    花枝突然出現倒是嚇了杜忘憂一跳,這驚嚇傳遞到手掌使其中的水跳了一跳灑了幾滴。杜忘憂心說罪過罪過,然後才迴答花枝:“我見今日頗缺水,這缸裏有積水,便捧了點澆花。”


    “這法子忒蠢了。”說著花枝便雙手合十,轉動手掌,指尖一旋直指那破缸,一泓清水躍然而起,在空中架起來一座彩虹,末端灑向那花草,均勻合適。杜忘憂看了驚奇,目瞪口呆,感歎自己做了半天的無用功。


    花枝見杜忘憂站在一旁若有所思,聯想起什麽,眉眼一豎,對著杜忘憂施了一法。杜忘憂的手指瞬間不聽使喚了,捧著的水滴水不漏地撲麵襲來。杜忘憂心中幽怨無處可訴,恨恨地盯著雙手搖頭:汝不忠於我,我卻難耐你何。這缸裏的水想必擱得久了,一股青苔味。


    想完這些她才怒目望向罪魁禍首,見了那張絕色又布滿怒意的臉後又生生咽下了自己的怒氣,幽幽地問:“花枝姐,你這是為何?”


    “老實交代,你到底是何方妖孽,接近於我有何目的可圖?”花枝頓了一頓,“想當初你初見我便指摘我‘美人蛇蠍’,怕是也有一番由頭。”


    我也想問你這九曲十八彎的花花心腸來自何方啊喂。杜忘憂一臉淒涼,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哎喲真難聞。“花枝姐你這又是何苦?我稱你一聲姐姐,你亦知我的深淺,憑我這淺薄道行,我能耐你何?當初那聲‘美人蛇蠍’確是無心之失,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杜忘憂一臉深刻的悲傷,這染了青苔味道的臉你讓我去何處找水清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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