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習習,夕陽落幕,赤霞如洗染的濃墨,鋪陳在浩淼如煙的蒼穹,形成一幅倒掛在天垂的畫卷,唯美如斯。


    其時,黃昏已至,晚霞如火,一條一條如絲綢般的紅sè煙雲透過塵光最後一刻的溫存,點點折shè在群山環繞的一條碧波萬頃的江河之上,朵朵浮光閃爍,隨著波紋的推動,緩緩搖擺。


    山河靜寂,一路霞光連綿萬裏。


    這裏是擁有八十萬雄兵甲天下之稱的大涼國的一處山巒,喚作大孤山。山林環繞,層巒疊嶂,圍繞其中的唯有一條大河。


    因為地勢險峻,叢林複雜,極少有人涉足,故而喚作大孤山,取之人煙罕至,死寂孤獨之意。


    恰那時,碧波萬頃,赤霞盈盈的河麵出現一葉扁舟,於萬裏奔騰的河流之上搖曳,時緩時急,隨波逐流,飄蕩向未知的遠方。


    孤舟上載著一位老者,穿著一身青sè的麻衣,端坐於舟中。一頭白sè長發披散於肩,隨風搖擺,略顯邋遢。


    但是他的一雙眸子卻始終泛著jing光,仿佛一柄利劍,直yu逼穿天宇。


    “轟。”


    突然,晴天一陣霹靂,波瀾萬裏的江湖竄出一道水柱,一個年約十八歲的少年衝上雲霄,如蒼龍出海,極富聲勢。


    少年上身**,渾身筋骨強健,如深山老林的一隻猛獸,氣勢非常。


    “哈哈哈,臭小子,出來早了,給我下去。”老者坐於舟中,大笑三聲,猝然揚起手中的一杯茶,茶水成一線,飛向遠方,然後擊中了騰空的少年。


    “老不死的寧飛揚,又來這一招,你大爺的。”少年在空中大罵一聲,然後淩空翻轉,頭下腳上,迅速的落入水中。


    “噗。”一朵水花四濺,上身**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見,再次逼入江湖之下。


    “十八了,無痕長大了。”寧飛揚笑了笑,看著漸顯平靜的湖麵,自語道,“十八年轉瞬即逝,時光啊,過的太快了。”


    這一年,大涼十三年chun,寧飛揚正在悉心的教著唯一的傳人寧無痕,也正是先前落水的少年。


    少年寧無痕是寧飛揚抱養的一名孤兒,無父無母。十八年前寧飛揚退隱山林,從此不問世事,臨去前帶走了時年失去父母的寧無痕。


    少年本無名,隨著年歲漸長,寧飛揚賜名寧無痕,與之同姓,視同幾出。


    多年來,寧飛揚將畢生的絕學傳授於寧無痕,希望他年能夠超越自己,畢竟他是自己唯一的傳人。


    對於大涼國很多人來說,寧飛揚這個名字代表著傳奇,因為多年前寧飛揚是整個天下唯一一個將劍術修煉至天人之境的高手,堪稱劍仙。


    時年的寧飛揚行走天下,難逢敵手,橫掃大涼國七十二路劍客,未曾一敗。直至遇到了昔年號稱劍魔的斷雪城城主石之謙。


    終於劍仙寧飛揚,劍魔石之謙相約在斷雪城城巔決戰,號稱人間界最強一戰,聲震天下,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據傳在二人相約決戰的七ri前,斷雪城蜂擁進了不下八十萬人,隻為目睹即將到來的一戰。


    那一戰,其實隻用了一招,而最終的結果是寧飛揚輸了半招。


    寧飛揚一劍斬城端,萬裏不留痕,差點就劈碎了城牆。但還是被石之謙擊潰,隨其行走天下的長劍七尺青鋒橫插在斷雪城之上,被石之謙截留下來。


    這一留,就長達十八年之久。


    自此,寧飛揚逐漸消失在了眾人麵前,劍仙也隨著時光的流逝被眾人淡忘。


    “曾經往事一場空,天下第一,哈哈,隻是一場夢。”寧飛揚迴憶起昔年的事,已經淡然,之於他,虛名終究是虛名,沒有實際意義。


    “對於如今的我來說,無痕才是我的全部。”寧飛揚品著茶,遙望萬裏河山,怡然自得。


    一個時辰之後,寧無痕從大河中走出,朝著孤舟奔來。他一邊擦拭頭發上的水珠,一邊睜著靈動的大眼睛怒視著寧飛揚。


    在寧無痕眼裏,寧飛揚可不是什麽天下皆知的劍仙,而是一個老**,老無賴。他很小就被寧飛揚收養,向來不知往事,甚至連出山都很少,自然不知道。


    於他而言,寧飛揚除了沒事折騰他,有事還是折騰他之外,平生已經沒有什麽愛好了。


    “老不死的,你是不是想淹死我啊。”寧無痕爬上孤舟,搶過寧飛揚手中的一杯茶,咕嚕嚕的喝下去,而後忙不迭的罵了起來。


    “大爺的,好不容易竄出來,就被你打下去,一個白天被你打了不下七次。你是不是忒無聊了。”寧無痕繼續叫罵道,“小心晚上不給你煮茶喝。”


    “無痕,你今年有十八歲了吧。”寧飛揚岔開話題,說道。


    寧無痕叫罵了一陣索然無趣,其實他也知道寧飛揚在教他氣息,於他百利而無一害,隻是手法太缺德。


    “算你記xing好,本公子剛好十八,貌美猶似一枝花,怎麽了?”寧無痕吹擂一番,狐疑道。


    寧飛揚點點頭,迴道,“你該下山了。”


    “下山?”寧無痕睜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道,“下山作甚?這大孤山不是挺好的嗎,山河錦繡,翠峰迭起,乃人間不可多得的勝地,我才不出去。”


    寧無痕一坐在孤舟上,引得輕舟搖擺,差點傾覆,“你不是說山下的男人都是惡棍,女人都是老虎,一言不合就要吃人。那麽恐怖,我才不去,要去你去。”


    寧飛揚模模發白的胡須,狡黠道,“這話我說過?”


    寧無痕指指自己的鼻子,“難道是我說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承認此話是出自本人之口。許久,寧飛揚無奈道,“咳咳,這話就當我說的。”


    “本來就是你說的。”寧無痕無語道。


    輕舟遠啟,不多時在一處山腳停下,前麵是一座絕壁,上麵有一處茅草屋。是兩人唯一的居所,並不寬敞,恰恰容納兩人起居。


    寧無痕跟在寧飛揚的身後,對後者先前的話百思不解,想了一會,他一步跨前追上寧飛揚,很自然的勾住寧飛揚的左肩,摟著他問道,“老不死的,你剛才的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為什麽好好的要我下山?”


    寧無痕生xing頑劣,浪蕩不羈,雖然少了世俗公子的紈絝之氣,但也不是恪守繁文縟節的本分人,要不然也不會口口聲聲稱寧飛揚為老不死。


    不過看寧飛揚的態度,也是習慣了,並未感到不合禮儀。


    “嗬嗬,山下有很多的東西,你難道不想去看看,去玩玩?”寧飛揚笑道。


    寧無痕故作深沉的想了一會,覺得太深奧,掏掏耳屎,懶懶道,“有什麽好看的,不都是人嘛,一個鼻子兩個眼,無趣。至於玩嘛,我們倒是可以深入探討一下。”


    “老不死的,你說山下有什麽好玩的?”


    寧無痕很少出山,常年生活在此地,對外界涉獵極少,以至於生不起太大的興趣。


    這些年,寧飛揚除了教授他武藝絕學,還有一些為人處世,以及外界林林總總,以杜絕寧無痕完全和外界月兌軌。


    隻是他本就正值年華當好的年齡,對紛紛擾擾的大千世界還是存了向來之意。尤其是寧飛揚提到玩之一字,立即引起了他的共鳴。


    “嘿嘿。”寧飛揚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的笑道。


    “嘿嘿。”寧無痕似乎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什麽,心領神會的眨了眨眼睛。


    笑了一會,見寧飛揚遲遲不開口,寧無痕耐不住xing子,狠狠的抓了一把寧飛揚發白的胡須,惱怒道,“老不死的,你倒是說啊,再不說我給你胡子全撅了。”


    “好了好了,我說我說。”寧飛揚委屈的梳理著被寧無痕抓亂的胡須,而後擺出一副仙風道骨的姿態,琅琅道,“要說這山下好玩的嗎,那可是多了去了。比如賭博,喝酒,賞琴,閱曲,還能看到一些人傑比武。”


    “漬漬。”寧飛揚越說越陶醉,最後話音一拐,故意拉低語氣道,“當然最好玩的還是那些人間女子,那家夥,個個貌美如仙,身姿曼妙。朝著你吹一口風,你都能興奮的三天三夜不睡覺。”


    “這麽神奇?”寧無痕模模頭,興趣盎然道。


    “那是,你想啊,白花花的大,水女敕女敕的小手,渾身散發著香氣的身體,尤其是那薄薄的嘴唇,輕輕的咬上一口,比之紅燒魚都可口。”


    寧無痕最喜歡吃的就是紅燒魚,味道鮮美,百吃不厭。寧飛揚怕他無法理解人間女子的種種美妙之處,引用紅燒魚做比擬,讓其有最直觀的評斷。


    寧無痕越聽越心動,尤其是一聽到紅燒魚,眼中jing光閃爍,巴不得下一刻就能品嚐道。


    “怎麽樣,去不去?”語畢,寧飛揚反問道。


    “一個字,去,走起,現在就下山。”寧無痕被勾起了無上興趣,奔進屋舍取出一件長袍,忙不迭的就準備下山。


    寧飛揚見寧無痕說走就走,著實嚇了一大跳,趕忙拉住前者,解釋道,“現在走不得,走不得,我的乖徒兒,我說你也用不著這麽著急吧。”


    “額。”寧無痕翻了個白眼,問道,“那什麽時候走?”


    “三天後。”


    三天時間,寧飛揚要將窮極十年光yin鍛造的人間第一利器,傳承給自己唯一的徒弟,寧無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誰與爭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傾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傾城並收藏誰與爭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