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阿爾泰和平來臨（下）</p>
“阿彌陀佛，大汗如此虔誠，小僧欽佩”，衛征和尚瞥了一眼袞布案上的佛經，由衷稱讚。</p>
“上師謬讚了，世人都想成佛，得償所願者又有幾人？”袞布歎了口氣。</p>
衛征和尚微笑，“成佛不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p>
“上師是想讓我促成喀爾喀與衛拉特的和平？”袞布一下便猜出他的來意。</p>
衛征和尚也不藏著掖著，將車臣汗碩壘所托之事和盤托出。袞布思忖良久，終於點頭，“請您迴去告訴車臣汗，我願與他共進退”。</p>
??</p>
次日上午，劄薩克圖汗素巴第的大帳內人聲鼎沸，喀爾喀的台吉來了二十多位。</p>
“咳”，素巴第威嚴地咳嗽一聲，“今天讓大家來是想議一議與衛拉特人議和的事。衛國的乾元皇帝提了三個條件：稱臣、定攻守同盟、增開通商口岸。大夥商議一下，是同意還是不同意，若要修改，又該怎麽迴複？”說這話時，他其實心中有底，第三條估計都會同意，前兩條定有不同意見，需要修改。</p>
“我以為喀爾喀最大的敵人是南麵的清國，向衛國稱臣、定攻守同盟可借衛國之力抗衡清國，增開通商口岸更是有利於百姓的大好事，應該答應”，車臣汗碩壘第一個點頭同意。</p>
“車臣汗言之有理，衛拉特與我們喀爾喀同文同種，向他們稱臣不丟人，反之向滿洲的皇帝上‘九白之貢’才是奇恥大辱。如今我們北有斡羅斯、南有清國，實不宜再得罪西邊的衛拉特兄弟。我讚同車臣汗所言”，土謝圖汗袞布表態同意。</p>
劄薩克圖汗素巴第心中一凜，老眼眯了起來，看來土謝圖部和車臣部已經私下裏達成共識，這兩大強部勾結在一起對我掌控喀爾喀可大大不利。畢竟是政壇老將，鉤心鬥角的技藝爐火純青，看破不說破，反而不住點頭，“兩位大汗言之有理，嗬嗬，言之有理”。</p>
“從來都是衛拉特向喀爾喀稱臣，如今我等反向而行，豈不有辱祖先？”和托輝特部琿台吉俄木布額爾德尼高聲反對，他的父親是喀爾喀戰神碩壘烏巴什、當年差點滅亡了衛拉特的人物，如今反過來向衛拉特稱臣，內心深處難以接受。</p>
“丹津上師，您怎麽看？”素巴第詢問賽因諾顏部的丹津和尚，實際上是將了他一軍。</p>
賽因諾顏部是土謝圖部的分支，丹津的祖父圖蒙肯與袞布的祖父阿巴岱是親兄弟，換說應該支持兗布。可十根手指有長有短，同一部落也未必一條心。土謝圖汗袞布信的是覺囊，還讓兒子做了覺囊派的哲布尊丹巴，而丹津和尚信的卻是格魯，甚至他那部落名號都是格魯派封的。當年，格魯神僧見丹津的祖父圖蒙肯排抑覺囊、護持格魯有功，便授予他賽音諾顏之號，地位相當於“汗”。賽音，蒙古語“好“之意；諾顏，蒙古語“官長“之意。傳至丹津和尚手中已曆三代，因為與土謝圖本部信仰不同，又加上滿清、劄薩克圖汗等外部勢力的挑唆，漸有與本部分離之勢。</p>
見素巴第發問，丹津明白這是在逼自己表態，心中微歎，緩緩說道：“諸位不記得兩年前的那場浩劫了嗎？我等既已向清國上‘九白之貢’，若再向衛國稱臣、訂攻守之盟，必然引來清軍討伐、生民塗炭，這兩條萬萬不能答應，其餘倒是可以應允”。</p>
見他提起兩年前的那場慘敗，就連支持降衛的土謝圖汗袞布、車臣汗碩壘也不由麵色蒼白。</p>
劄薩克圖汗素巴第很滿意，為汗者就是要在內部各大勢力間製造對立，這樣方好掌控局勢，輕咳一聲，“琿台吉和丹津上師言之有理，嗬嗬，言之有理”。</p>
“大汗，您這也言之有理，那也言之有理，到底是什麽態度嘛？”車臣汗碩壘看似莽撞地逼問。</p>
“是啊，馬群需要跑頭馬，雁群需要領頭雁，大敵當前，喀爾喀何去何從，還請大汗明示”，眾台吉紛紛請求。</p>
素巴第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若想避免和清衛兩國發生戰爭，對前兩條全都要答應，又全都不能答應”。</p>
“大汗，您究竟什麽意思？”“是啊，還請明示”??眾人被整糊塗了。</p>
“增開通商口岸，大家都無異議，便準了，至於前兩條，若答應必引來清軍幹涉，需要修改”。</p>
見眾人聽得認真，素巴第得意地撫起白胡子，“向衛國的皇帝稱臣，清國必然震怒，可若是朝覲寧瑪的高僧呢？你們別忘了，那蘇勒坦可是自稱蓮花生大士的肉身顯世”。</p>
眾人聽明白了，大汗的意思是眾人以朝覲菩薩之禮朝覲衛帝。拜佛乃是信仰問題而不是政治問題，這樣既保住了喀爾喀蒙古的麵子，也好向清國解釋。皆心悅誠服地稱讚“大汗高明”，唯有土謝圖汗袞布有苦難言。朝覲蓮花生雖然是一個各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可也意味著各部入寧瑪的儀軌，未來可見，寧瑪派在喀爾喀的勢力會越來越大，從而威脅自己兒子所屬的覺囊派勢力。雖然他意識到這一點，可在眾台吉異口同聲地叫好下，卻無能為力。</p>
素巴第得意地瞅了袞布一眼，自己剛才落的一子乃是陽謀，對方明知不利也無法破解。袞布啊袞布，你想借覺囊的勢力奪迴盟主之位，我便引入寧瑪，讓你無法借力。</p>
“咳”，他輕咳一聲，繼續發言，“至於訂攻守之盟嘛，隻需改變成‘以《蒙古——衛拉特法典》為準則訂攻守之盟’便可”。</p>
“妙哉！《蒙古——衛拉特法典》早就存在，如此清國也不好說什麽”，眾人齊聲欽佩。</p>
“既然大家夥都同意，那便派使臣再去衛營”，素巴第趁熱打鐵。</p>
“且慢，還需加上一條：衛軍必須歸還所侵我和托輝特部阿爾泰山之地”，一聲響徹雲霄，卻是俄木布額爾德尼的怒吼。</p>
眾人莞爾，什麽歸還所侵和托輝特部阿爾泰山之地，不過是想討迴金礦罷了。阿爾泰山本是衛拉特故地，人家既已奪迴，到嘴的肉豈有吐出來之理？雖然不以為然，卻沒有一個願意公開得罪和托輝特部，皆沉默不語。</p>
“好，便加上這一條，正好也可試探一下衛拉特人的和平誠意”，素巴第一錘定音。</p>
??</p>
好外甥巴布再次來到了衛軍大營，蘇勒坦聽到他帶迴的答複，忍俊不禁。將“向衛國皇帝稱臣”改成“向蓮花生大士朝覲”，“訂攻守之盟”，改成“以《蒙古——衛拉特法典》為準則訂攻守之盟”，虧素巴第想得出來！</p>
不過己軍此行已經完成了“讓衛拉特左翼（指準噶爾部）迴家”的既定目標，將士久戰疲弊，實在不願意和喀爾喀人繼續糾纏，便這樣吧。</p>
隻是和托輝特部提出歸還阿爾泰山之地的請求，自己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p>
“陛下，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區區阿爾泰山之地能換來喀爾喀歸心，有何舍不得？”謀臣劉好古勸諫。</p>
蘇勒坦點點頭又搖搖頭，“劉師傅有所不知，這阿爾泰山掌控著進入漠北的要道，須得掌握在大衛手中。至於那座金礦，還給他們便是”。</p>
這位乾元皇帝同意了喀爾喀人的答複，還同意歸還和托輝特人金礦，卻在阿爾泰山駐軍以威懾漠北。</p>
大衛乾元五年（1648年）五月二十一日，蘇勒坦以蓮花生大士的身份與漠北各部王公會盟於阿爾泰山腳，再次強調了衛拉特和喀爾喀的兄弟情誼以及《蒙古——衛拉特法典》的神聖不可侵犯，然後返迴霍博克賽裏，和平重新降臨於阿爾泰山巔。</p>
“阿彌陀佛，大汗如此虔誠，小僧欽佩”，衛征和尚瞥了一眼袞布案上的佛經，由衷稱讚。</p>
“上師謬讚了，世人都想成佛，得償所願者又有幾人？”袞布歎了口氣。</p>
衛征和尚微笑，“成佛不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p>
“上師是想讓我促成喀爾喀與衛拉特的和平？”袞布一下便猜出他的來意。</p>
衛征和尚也不藏著掖著，將車臣汗碩壘所托之事和盤托出。袞布思忖良久，終於點頭，“請您迴去告訴車臣汗，我願與他共進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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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劄薩克圖汗素巴第的大帳內人聲鼎沸，喀爾喀的台吉來了二十多位。</p>
“咳”，素巴第威嚴地咳嗽一聲，“今天讓大家來是想議一議與衛拉特人議和的事。衛國的乾元皇帝提了三個條件：稱臣、定攻守同盟、增開通商口岸。大夥商議一下，是同意還是不同意，若要修改，又該怎麽迴複？”說這話時，他其實心中有底，第三條估計都會同意，前兩條定有不同意見，需要修改。</p>
“我以為喀爾喀最大的敵人是南麵的清國，向衛國稱臣、定攻守同盟可借衛國之力抗衡清國，增開通商口岸更是有利於百姓的大好事，應該答應”，車臣汗碩壘第一個點頭同意。</p>
“車臣汗言之有理，衛拉特與我們喀爾喀同文同種，向他們稱臣不丟人，反之向滿洲的皇帝上‘九白之貢’才是奇恥大辱。如今我們北有斡羅斯、南有清國，實不宜再得罪西邊的衛拉特兄弟。我讚同車臣汗所言”，土謝圖汗袞布表態同意。</p>
劄薩克圖汗素巴第心中一凜，老眼眯了起來，看來土謝圖部和車臣部已經私下裏達成共識，這兩大強部勾結在一起對我掌控喀爾喀可大大不利。畢竟是政壇老將，鉤心鬥角的技藝爐火純青，看破不說破，反而不住點頭，“兩位大汗言之有理，嗬嗬，言之有理”。</p>
“從來都是衛拉特向喀爾喀稱臣，如今我等反向而行，豈不有辱祖先？”和托輝特部琿台吉俄木布額爾德尼高聲反對，他的父親是喀爾喀戰神碩壘烏巴什、當年差點滅亡了衛拉特的人物，如今反過來向衛拉特稱臣，內心深處難以接受。</p>
“丹津上師，您怎麽看？”素巴第詢問賽因諾顏部的丹津和尚，實際上是將了他一軍。</p>
賽因諾顏部是土謝圖部的分支，丹津的祖父圖蒙肯與袞布的祖父阿巴岱是親兄弟，換說應該支持兗布。可十根手指有長有短，同一部落也未必一條心。土謝圖汗袞布信的是覺囊，還讓兒子做了覺囊派的哲布尊丹巴，而丹津和尚信的卻是格魯，甚至他那部落名號都是格魯派封的。當年，格魯神僧見丹津的祖父圖蒙肯排抑覺囊、護持格魯有功，便授予他賽音諾顏之號，地位相當於“汗”。賽音，蒙古語“好“之意；諾顏，蒙古語“官長“之意。傳至丹津和尚手中已曆三代，因為與土謝圖本部信仰不同，又加上滿清、劄薩克圖汗等外部勢力的挑唆，漸有與本部分離之勢。</p>
見素巴第發問，丹津明白這是在逼自己表態，心中微歎，緩緩說道：“諸位不記得兩年前的那場浩劫了嗎？我等既已向清國上‘九白之貢’，若再向衛國稱臣、訂攻守之盟，必然引來清軍討伐、生民塗炭，這兩條萬萬不能答應，其餘倒是可以應允”。</p>
見他提起兩年前的那場慘敗，就連支持降衛的土謝圖汗袞布、車臣汗碩壘也不由麵色蒼白。</p>
劄薩克圖汗素巴第很滿意，為汗者就是要在內部各大勢力間製造對立，這樣方好掌控局勢，輕咳一聲，“琿台吉和丹津上師言之有理，嗬嗬，言之有理”。</p>
“大汗，您這也言之有理，那也言之有理，到底是什麽態度嘛？”車臣汗碩壘看似莽撞地逼問。</p>
“是啊，馬群需要跑頭馬，雁群需要領頭雁，大敵當前，喀爾喀何去何從，還請大汗明示”，眾台吉紛紛請求。</p>
素巴第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若想避免和清衛兩國發生戰爭，對前兩條全都要答應，又全都不能答應”。</p>
“大汗，您究竟什麽意思？”“是啊，還請明示”??眾人被整糊塗了。</p>
“增開通商口岸，大家都無異議，便準了，至於前兩條，若答應必引來清軍幹涉，需要修改”。</p>
見眾人聽得認真，素巴第得意地撫起白胡子，“向衛國的皇帝稱臣，清國必然震怒，可若是朝覲寧瑪的高僧呢？你們別忘了，那蘇勒坦可是自稱蓮花生大士的肉身顯世”。</p>
眾人聽明白了，大汗的意思是眾人以朝覲菩薩之禮朝覲衛帝。拜佛乃是信仰問題而不是政治問題，這樣既保住了喀爾喀蒙古的麵子，也好向清國解釋。皆心悅誠服地稱讚“大汗高明”，唯有土謝圖汗袞布有苦難言。朝覲蓮花生雖然是一個各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可也意味著各部入寧瑪的儀軌，未來可見，寧瑪派在喀爾喀的勢力會越來越大，從而威脅自己兒子所屬的覺囊派勢力。雖然他意識到這一點，可在眾台吉異口同聲地叫好下，卻無能為力。</p>
素巴第得意地瞅了袞布一眼，自己剛才落的一子乃是陽謀，對方明知不利也無法破解。袞布啊袞布，你想借覺囊的勢力奪迴盟主之位，我便引入寧瑪，讓你無法借力。</p>
“咳”，他輕咳一聲，繼續發言，“至於訂攻守之盟嘛，隻需改變成‘以《蒙古——衛拉特法典》為準則訂攻守之盟’便可”。</p>
“妙哉！《蒙古——衛拉特法典》早就存在，如此清國也不好說什麽”，眾人齊聲欽佩。</p>
“既然大家夥都同意，那便派使臣再去衛營”，素巴第趁熱打鐵。</p>
“且慢，還需加上一條：衛軍必須歸還所侵我和托輝特部阿爾泰山之地”，一聲響徹雲霄，卻是俄木布額爾德尼的怒吼。</p>
眾人莞爾，什麽歸還所侵和托輝特部阿爾泰山之地，不過是想討迴金礦罷了。阿爾泰山本是衛拉特故地，人家既已奪迴，到嘴的肉豈有吐出來之理？雖然不以為然，卻沒有一個願意公開得罪和托輝特部，皆沉默不語。</p>
“好，便加上這一條，正好也可試探一下衛拉特人的和平誠意”，素巴第一錘定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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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外甥巴布再次來到了衛軍大營，蘇勒坦聽到他帶迴的答複，忍俊不禁。將“向衛國皇帝稱臣”改成“向蓮花生大士朝覲”，“訂攻守之盟”，改成“以《蒙古——衛拉特法典》為準則訂攻守之盟”，虧素巴第想得出來！</p>
不過己軍此行已經完成了“讓衛拉特左翼（指準噶爾部）迴家”的既定目標，將士久戰疲弊，實在不願意和喀爾喀人繼續糾纏，便這樣吧。</p>
隻是和托輝特部提出歸還阿爾泰山之地的請求，自己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p>
“陛下，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區區阿爾泰山之地能換來喀爾喀歸心，有何舍不得？”謀臣劉好古勸諫。</p>
蘇勒坦點點頭又搖搖頭，“劉師傅有所不知，這阿爾泰山掌控著進入漠北的要道，須得掌握在大衛手中。至於那座金礦，還給他們便是”。</p>
這位乾元皇帝同意了喀爾喀人的答複，還同意歸還和托輝特人金礦，卻在阿爾泰山駐軍以威懾漠北。</p>
大衛乾元五年（1648年）五月二十一日，蘇勒坦以蓮花生大士的身份與漠北各部王公會盟於阿爾泰山腳，再次強調了衛拉特和喀爾喀的兄弟情誼以及《蒙古——衛拉特法典》的神聖不可侵犯，然後返迴霍博克賽裏，和平重新降臨於阿爾泰山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