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上帝,</p>


    地上的汗王,</p>


    雖然異處天上和人間,</p>


    幸福和慈愛其性相同。</p>


    極樂淨土的菩薩,</p>


    凡間世界的善人,</p>


    雖然不在一處,</p>


    慈悲之性卻相同。</p>


    人間英主和賢臣,</p>


    陰司閻羅的,</p>


    雖然麵孔各異,</p>


    明斷善惡之性卻相同。</p>


    覓食不得的人,</p>


    山林中的猛獸,</p>


    雖然生身各異,</p>


    殺生捕食之性卻相同。</p>


    遠偷近盜的賊人,</p>


    覬覦牲圈的豺狼,</p>


    雖然外相不同,</p>


    貪婪之心卻相同。</p>


    我住在鄂嫩河上的姑母,</p>


    住在鄂爾渾、土拉河的我帶病之身,</p>


    雖然喀爾喀和翁牛特相距遙遠,</p>


    相愛思念之性卻相同。</p>


    卻圖汗在吟詩,五十五歲的他是喀爾喀蒙古有名的儒將,溫文爾雅、善詩文、習漢地曆史,同時又弓馬嫻熟。</p>


    這首《綽克圖台吉摩崖詩》是當年他帶領綽克圖部落西遷,在杭愛山打獵時,登上齊齊爾裏可後山遙望東方、懷念親人,順口作成的即興詩。</p>


    之所以要遷移,是因為一顆滾燙的忠心!曾幾何時,他和他的綽克圖部落無比支持蒙古的林丹大汗。大汗改宗薩迦,他也跟著改宗;大汗要以武力征服喀喇沁、土默特、鄂爾多斯等部,統一蒙古,他搖旗呐喊。因而受到喀爾喀其他各部的排擠,在喀爾喀待不下去,不得不遷移。為了策應林丹汗,他率部入青海,征服青海的土默特分部、衛拉特各小部,並與格魯派發生對抗。</p>


    不過,征服了青海的廣袤土地後,他變了,野心的種子開始生長,起了割據稱雄之心,對林丹大汗外表恭順、陰奉陽違了起來。剛剛攻取青海沒多久,便自稱卻圖汗,又派兒子阿爾斯蘭進軍雪域。</p>


    “大汗,岱青將軍傳來密信”,他正沿浸在詩意的悲涼中,心腹千戶長巴根遞上一封信來。</p>


    信是隨兒子一起出征拉薩的千戶長岱青所寫,卻圖汗越看神色越沉重。</p>


    岱青在信中報告了大軍遠征雪域的情況。阿爾斯蘭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一路上勢如破竹,先擊敗永召布部,攻占當雄;然後又攻取止貢,進入拉薩;如今在羊卓一線與藏巴汗的軍隊對峙。隻是,兒子的操作讓他吃驚,居然放棄薩迦、改宗格魯,還出兵攻打老朋友藏巴汗!</p>


    最過分的是,這麽大的事情居然不向自己匯報!</p>


    知子莫若父,兒子為什麽不向自己匯報,卻圖汗心裏清楚。這孩子母親走得早,從小便堅毅、剛強、懂事,在這麽多兒子中最得自己歡心,所以才命其為大軍統帥。隻是這孩子心性兒高了些,喜歡什麽事都自己扛。不向自己匯報,一方麵是怕自己不同意,另一方麵也存了萬一事敗獨自承擔責任之心。</p>


    兒子這步棋可走得險!若成功,茫茫的雪域高原皆是我綽克圖部落的牧場;可若是失敗,朕將失去最優秀的兒子!</p>


    ??</p>


    拉薩止貢寺,噶舉派的聖地,殿台樓閣,莊嚴雄偉,靈塔殿內供奉著曆代祖師的舍利。</p>


    此時此刻,止貢全境已被阿爾斯蘭的軍隊占據。獨狼對寺裏的和尚不放心,派了一名百戶長帶著一百多士兵,監視僧人。</p>


    紅帽係卻吉旺秋上師靜靜地盤坐於大殿內,似乎入了定,眼睛閉著,兩名弟子躬身侍立左右。</p>


    忽然,大和尚睜開眼睛,精光四射,“汝二人持我的親筆信去青海兩山山口(今剛察縣境內)見卻圖汗,告訴他阿爾斯蘭叛教之事,請他將這個違背盟約的惡徒治罪”。</p>


    “是,師尊”,弟子們連聲遵命。</p>


    “可是師尊,外麵有喀爾喀的軍隊在監視,我等如何逃脫?”一名弟子問。</p>


    卻吉旺秋淡淡地說:“無妨,明日便是跳金剛舞的日子,到時候喀爾喀人必然想看熱鬧,守衛鬆懈,汝等趁亂逃脫,我已命人在寺北的小樹林裏備了兩匹快馬”。</p>


    “是,師尊!”</p>


    跳金剛舞的時辰到了,止貢寺內人山人海。卻吉旺秋帶領闔寺僧眾,戴上蓮師八變等麵具,手拿不同的法器起舞。這舞蹈據說是以佐瓊喀京降服羅刹王時所用的八種步法、姿態以及各種手勢編成,極其威猛剛烈。</p>


    外圍監視的喀爾喀士兵看呆了,紛紛朝前圍觀,不知不覺放鬆了警惕。</p>


    混亂中,兩道身影縋牆而下,朝寺北的小樹林狂奔。</p>


    一名在樹林中解手的喀爾喀士兵發現了他們,“什麽人?”</p>


    “噠~噠~噠~”兩黑影不說話,打馬飛奔。</p>


    “噠~噠~噠~”喀爾喀士兵跟在後麵狂追。</p>


    ??</p>


    羊卓,喀爾喀軍大營,阿爾斯蘭正手捧兵書苦思破敵之策。這隻獨狼遇到了大麻煩,久攻羊卓不下。與藏巴汗不同,他在雪域的根基淺薄,戰爭拖長了,對其不利!</p>


    正在焦灼,部將岱青走入大帳,“琿台吉,監視止貢寺的百戶來報,卻吉旺秋唿圖克圖偷偷派了兩人去青海向大汗送信,要求大汗懲罰您改宗格魯之罪。守衛抓住了一個信使,卻被另一個信使攜信逃脫”。</p>


    “混帳,那狗奴才是如何辦的差?”阿爾斯蘭大怒。</p>


    “末將辦事不力,請您責罰”,岱青下跪請罪。</p>


    獨狼讚賞地看了岱青一眼。岱青這人重情義啊!他這一跪便將部下的罪責攬到了自己身上。嗯,是條漢子,本琿台吉最欣賞他這一點。</p>


    “罷了”,阿爾斯蘭緩和了語氣,陰冷地說道:“告訴那狗奴才,將止貢寺內的麻煩給我清理幹淨,再辦不好,便不要活了!”</p>


    “是!”</p>


    ??</p>


    天黑了,止貢寺內,卻吉旺秋大和尚靜靜地誦著佛號。這些日子,他總覺得心神不靈,也不知道自己的兩個弟子有沒有將信送出去。</p>


    忽然,他的眉毛揚起。殿門開了,監視他的喀爾喀百戶帶著幾名軍士闖入。</p>


    見他們那兇神惡煞的樣子,大和尚歎了口氣,“阿彌陀佛!施主是來取老僧性命的嗎?”</p>


    “上師倒是個明白人,知道做錯事就得付出代價”,百戶冷笑,“您還有什麽要交待的嗎?”</p>


    卻吉旺秋雙手合什,“此事皆我一人所為,勿連累他人!”</p>


    “您放心,一路走好”,百戶使了個眼色,兩名孔武用力的軍士取下弓弦,將大和尚勒死在殿堂。</p>


    他這一死,阿爾斯蘭便再也沒有了迴頭路。不要緊,自打走了這一步,獨狼就沒打算迴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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