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匆忙,出來的時候卻是有閑暇仔細看看這江陵府的府治,跟在一個小吏的後麵,陳宓四處打量。


    穿過府治的大門、儀門,迴頭一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五開間、九脊頂的雄偉建築,這便是江陵府府治的正堂、知府的辦公大廳, 叫設廳,也就是剛剛與齊稽中相見的所在。


    知府既是一府之長,掌總領郡務,宣布詔條、掌握一府之其戶口、賦役、錢穀、獄訟聽斷之事,率舉以法,凡兵民之政皆總焉,所以其辦公的設廳也位於府衙的中軸線上。


    看完了設廳, 陳宓往左手邊看了一下,也就是設廳的西邊, 有一座略小一點的廳堂,這個廳堂叫僉廳,僉廳是知府與其副手、助理聯合辦公的地方。


    嗯,也就是自己到時候要辦公的地方。


    知府的副手叫通判,作為州郡的副行政長官,通判與知府共同管理郡政,凡知府簽發的政令,須有通判副署同意,方能生效。


    所以,宋時通判又有“監州”之名,有權監察知州,知州有不法者,得舉奏之。


    所以嚴格說,宋朝的州通判, 既非知州的副手,又非知州的屬官, 他們敢與知州爭權。


    打個不是很準確的比方,宋時通判有點像州檢察長兼副州長,地位遠高於明清時期的通判。


    除了知州、通判,州府還有有若幹助手佐治郡政,這些助理性質的官員叫做“幕職官”。


    如果說知州和通判算是一二把手,那麽第三把手便是簽書判官了,嗯,也就是陳宓自己了。


    宋朝州郡的幕職官繼承自晚唐—五代時藩鎮自辟的幕僚,包括判官、推官、節度掌書記與觀察支使。


    判官為幕職官之長,掌裨讚郡政,總理諸案文移,斟酌可否,以白於其長(長官)而罷行之,類似於州官府的秘書長。


    判官如果由京朝官擔任,又簡稱“簽判”。


    推官的職責跟判官差不多,不過排序在判官之後,相當於州官府的副秘書長。


    節度掌書記與觀察支使一般不並置,因為他們的職權相同,均為掌管州郡的箋奏公文,有點像文字秘書。


    一個州郡配備多少名幕職官,跟該州的政治地位有關。


    江陵是政治地位很高的節度州,設有簽判、觀察判官各一員,節度推官、觀察推官各一員,他們各有自己的辦公廳,但需要每日赴僉廳聯合辦公,共同處理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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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宓作為第三把手,他的辦公廳便在右手邊的廳堂裏麵,他過去瞄了一眼,雖然大小與布設都不如設廳與僉廳,但好在也是明亮整潔,不由得滿意地點頭。


    除了幕職官群體,宋朝的州郡還配置有若幹曹官,錄事參軍、司理參軍、司法參軍、司戶參軍,他們負責具體行政與司法事務。


    錄事參軍是諸曹官之首,“掌州院庶務,糾諸曹稽違”,並管理州郡官府的大印,州郡的公文用章,都須經錄事參軍之手,其職類似於州官府辦公室主任。


    但宋朝的錄事參軍還兼理訟獄,並轄有一個法院,叫做府院,不過府院並不設在裏麵,因而陳宓並沒有看到,但來的時候由看過,也就無謂再看一遍了。


    一路沿著設廳、僉廳,經過,簽判廳,然後出側門,往裏走便是後院了,這裏便是陳宓要居住的地方了。


    是了,一路走過來,當然還有觀察判官廳、節度推官廳、觀察推官廳,府院,當直司、左司理院、右司理院、司法廳,司戶廳等等,設置其實是相當繁雜的,從某方麵可是說是因為宋朝的冗官問題的一個體現了。


    不過,若是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也可以說是宋朝官府配置比較完備、官府職能比較發達的體現。


    到了明清的時候,官府的編製一再縮減,最後也就淪為官府職能大幅度退步的局麵了。


    甚至到了清朝的時候,朝廷將掌治刑獄的推官裁撤掉,同知與通判也被視為閑曹,這種情況可以將官員數目控製在最小規模,並以很低的稅率來維持政府運轉。


    精兵簡政、輕賦薄斂當然是好事情,但實際上,稅率過低、政府過簡,不可能形成優良的治理。


    所以,宋朝一方麵被詬病冗官冗費,也一貫被視為弱宋,但了解宋朝較為深入的人,卻是會更加喜歡宋朝的,因為這是一個整體上來說更加接近後世的社會。


    陳宓一路走一路思索,沒一會便到了後衙。


    後衙是官員們居住的所在,自然如同前衙一般等級頗為威嚴,最好的院子自然是屬於知府的,次好則是屬於通判,簽判作為三把手,自然是第三好的院子。


    齊稽中說居住條件簡陋,實則上還好,畢竟是官衙,雖然簡單,卻並不簡陋,至少維護還是得當的,並沒有穿風漏雨的情況,這已經令陳宓頗為滿意了。


    小吏小心觀察陳宓的神色,見到陳宓的神色並無不滿,才說道:“簽判大人莫要嫌棄才好,官衙條件的確是簡陋一些,不過也是無可奈何,畢竟這官衙乃是承接前代至今,後麵的知府也並不改建,倒是有修繕的,但基本都不大動。


    所以雖然整體上還算是整潔,但卻是說不上好的,有些大人嫌棄這裏條件不好,便去外麵租賃民房,當然啦,各位曹官大多是本地的,所以他們也並不稀罕,這裏倒是落個清幽。


    當然也有好處的,這裏距離前衙較近,倒是免了奔波之苦,也算得上一個好處了。”


    陳宓笑著點頭道:“很好了,我很滿意。”


    陳宓前世算得上混得不錯,到了現在,也是混成了人上人,但無論是前世的童年也好,這一世的小時候也罷,都是從農村出來,所以對於外物上並沒有太多的奢求。


    吃住方麵,能夠住好吃好,自然是好的,但若是沒有,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隨意便是。


    陳宓轉頭問檀希程兄弟以及秦大步道:“怎麽,你們覺得如何?”


    檀希圖笑道:“二郎都覺得可以,我們兩個廝殺漢,當然沒有什麽好挑揀的,我們當年隨軍打戰時候,迫不得已時候,連草根都得吃,若是有牛棚可以住,已經算是不錯的待遇了,這裏窗明幾淨,已經是頂好的了。”


    秦大步也是笑道:“乖乖,這裏比我家可好太多了,我要不是因而二郎,一輩子都住不上這樣的好房子,哪裏有什麽好嫌棄的呢。”


    陳宓笑了起來:“就怕你們在京中院子住慣了,住不得這樣的房子了,既然都沒有意見,那便在此安居吧。”


    檀希程點點頭提意見道:“二郎,還是先由我們打掃一番吧,雖然也還算是幹淨,但總歸咱們自己好好清掃一番才放心,另外,讓希圖去買一些床單被褥之類的常用物品吧。”


    陳宓看了看道:“這裏麵也有,就不用了吧?”


    檀希程笑道:“來之前楊小姐特意吩咐過,說是這些方麵都得用好的用新的,不要怕花錢,外麵的床單被褥終究是不幹淨的,總是要小心為上。”


    陳宓忍不住笑了,點點頭道:“也罷,那邊依著她吧,希圖出去卻是得小心為上,這裏人不生地不熟的。”


    檀希圖笑道:“二郎放心,我一身本領,即便有歹人,也奈何不了我。”


    檀希程怒道:“二郎的意思是這個麽,二郎的意思是讓你不要惹是生非,咱們剛剛到這裏,卻是不好落人把柄,若是你動手讓人抓住把柄,接下來卻是不好做事了。”


    陳宓擺手道:“不必如此,我的意思便是注意安全,這裏土漢雜居,民風彪悍,是為南來北往之地,號稱通衢,不僅溝通南北,還要通匯東西,從江南到汴京,這裏是為要道之一,而川蜀也是通過這裏將貨物運出來,因而這裏各個地方的人都有,蛇龍混雜,所以更要小心,至於惹事不惹事的……”


    陳宓笑了笑:“……也沒有什麽打緊的,隻要利在我們這邊,便無須懼怕。”


    檀希圖聞言與自己的哥哥笑道:“你看,我就說二郎不是怕事之人……”


    檀希程頓時動上了手,一刀鞘就砸在弟弟的大腿上,怒道:“二郎是關心我們的性命安全,是怕我們膽怯以至於丟了性命,可不是因為不怕惹事,你這渾人就是聽不懂話是不是!”


    檀希圖一向怕自己大哥,被砸了這麽一刀鞘,也不敢多說,趕緊一瘸一拐的往外跑去。


    檀希程與陳宓抱歉道:“二郎,我這弟弟讀書少,在軍中廝混慣了,落下了這一副混不吝的性子,要不是我時常管教著,怕是要給二郎惹出大事來的。”


    陳宓點點頭,勸慰道:“也不必如此,希圖其實也是挺知道輕重緩急的,不是那等渾人,你也不必管教過甚,倒是你們兄弟兩個有沒有相好的女子,也該娶個媳婦,生幾個孩子傳後,你們跟著我東奔西走的,且從事職業也比一般人危險,還是早做打算為是。”


    說到這個,檀希程這個硬漢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幹笑道:“這比軍中要安全多了,說來跟著二郎這麽久,也就之前江南之行有點意思,其餘的時候,卻是太順風順水了……呃,二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事情也沒有什麽危險,而且也挺有意思的,跟著二郎走南闖北的,見識可大漲了。”


    陳宓笑道:“出門在外,自然是安全為要,若是可以,自然是順風順水為好,不過人在路上走,也不能強求,畢竟這世道還是不安全,總會有一些意外的。


    我聽聞這荊襄女子雖然潑辣,但也是顧家的,又有南方女子的姿容,宜家宜室,你與希圖若是不嫌棄,我便托人找沒人給你們說說媳婦,在這裏估計要幾年時間你,生幾個孩子,到時候你家老爺子也好抱孫子。


    之前見過你家老爺子,雖然對家庭狀況的改變頗為欣喜,但說起子嗣之事還是有些遺憾,你與希圖畢竟是家中老大老二,還是給老人家多謝安心才是。”


    說起自家的老爺子,檀希程頓時有些意動,囁嚅道:“那邊勞煩二郎了。”


    陳宓笑道:“嗯,小事爾,屆時什麽聘禮之類的,便都給你們包了,隻是咱們在外麵,婚事可能就無法大辦了,隻能簡略一些了。”


    檀希程嘿嘿笑道:“這個倒是無妨,我們是粗漢,倒是不太在乎。”


    兩人說著話,卻是聽到外麵有腳步聲傳來,檀希程以為是檀希圖迴來,奇道:“怎麽這麽快便迴來了?”


    但卻有人說道:“陳簽判,卑職是江陵府錄事參軍,聽聞簽判過來今日來履職,卑職過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陳宓臉色詫異,但很快便收斂起來,轉過身來,與門口外之人拱手笑道:“原來是桑參軍,久仰久仰,陳某剛來,本想著將這落腳處趕緊收拾好,然後去拜訪諸位同僚,沒想到桑參軍竟然親自來了。”


    桑參軍麵如皺橘,聞言眉笑眼開,笑得如同一朵菊花一般:“原來陳簽判竟然知道卑職的賤名,卑職心中感覺鼓舞萬分啊,不知道陳簽判這裏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卑職萬死不辭!”


    桑參軍擼起袖子,看著竟像是要親手幫忙打掃衛生的模樣。


    陳宓怎敢讓一府錄事參軍參與其中,趕緊攔住道:“桑參軍,這哪裏敢勞煩你,這些便讓隨從去做便好了,以後還有好多事情需要麻煩桑參軍呢。”


    桑參軍連連點頭,菊花一般笑著:“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放心,關於公事方麵,卑職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要陳簽判需要的,卑職一定會支持!”


    陳宓笑著感謝道:“那就太感謝桑參軍了,希望咱們一起將公事給做好,不辜負官家對我們的期待。”


    桑參軍又是搗蒜一般點頭:“那是那是,陳簽判不愧是汴京來的,這格局便是高啊,厲害厲害!……”


    桑參軍諛聲如潮,陳宓笑意盎然,一派同僚投機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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