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轄一十六縣,包括開封、祥符、尉氏、陳留、雍丘、封丘、中牟、陽武、延津、長垣、東明、扶溝、鄢陵、考城、太康、鹹平,而祥符、開封兩縣為附郭縣。


    宴家在祥符縣紮根已經多達一百多年,在後梁太祖開平年以汴州為都城,號稱東都時候,宴家就已經在這裏了。


    宴家雖然沒有出將入相的子弟,但世代讀書,每一代的子弟都有人深耕官場,或是小官,或為小吏,根係深紮,到了宴成裕這一代,更是在慶曆八年成為太常院同判。


    隻是宴成裕在前幾年過世之後,冒出頭的宴家又再次變得默默無言,但他們在繼續努力,想要用宴家的資源堆出來一個新的巔峰。


    宴家的元宵夜也是相當熱鬧的,光是長房宴成裕這一支的人湊起來,便多達上百人,這還不算其餘各房。


    宴家自己內部也是辦了個文會,不過不邀請外人,外人也不太看得上他們的文會,隻能算是宴家自己玩玩而已。


    宴家的文會水平不高,隻能算是自娛自樂罷了,最高的還得是陳年穀這個正經靠科舉的,其餘的宴家人都是一些小官吏,貪汙受賄產業經營的水平是極高的,就是讀書這一塊不太行,即便宴家重視教育,但家族中不出讀書種子,也隻能是徒唿奈何。


    當然,也有宴家子弟出路頗多的原因導致,反正他們隻要識字,有鑽營的能力,家族就能夠給他們安排各種小吏職位。


    實在安排不下的,便去宴家的各項產業去幹事,當然,還有更多的人是從事權力尋租事宜,用後世的話來說,那叫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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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利用宴家在官場上的資源,上通下達,無論想幹什麽事情,他們總能夠幫忙找到衙門。


    對於體製外的人來說,官場是很複雜的,有很多人是提著豬頭都找不到廟門。


    對於宴家人來說,官場上的事情就如同掌上觀文一般,想要幹什麽事情,他們隨時能夠找到涉及事情的各個衙門去。


    他們未必能夠話事,但這種能力足夠他們掙得盆滿缽滿了。


    所以,對於宴家子弟來說,讀書太苦了,還不如多學學這些官場門道,悠哉悠哉就能夠將錢給掙了,讀書那行當,聞雞起舞、懸梁刺股,聽起來勵誌,真去幹了,那是真能將人給熬死的。


    但是宴家的長輩們並不滿足於此,他們鼓勵宴家子弟讀書,每年砸在書院上的錢多達上萬貫,但這些年效果卻是聊聊,最出色的莫過於宴成裕了。


    隻是宴成裕之後,宴家長輩們舉目四望,竟然找不出一個有希望的子弟,放眼過去,全都是尖嘴猴腮的奸猾小吏的模樣。


    嗚唿哀哉。


    所以,宴家也學著那些大族一般,想要去榜下捉婿,卻是搶不過別人,畢竟人家一聽說宴家隻是個小吏家族,即便是被搶來了,也是以頭搶地一定要走的。


    宴家很多次都隻能哭喪著臉將人送迴去,人家還非要求宴家要將他們送迴榜下,甚至還發言威脅——若是耽誤了我的姻緣,以後非得整死宴家人不可。


    怕到是沒有什麽怕的,就是怕麻煩嘛,之後宴家人便不太幹這事了,最多便是看上一些貧寒士子,在考中之前,便與之結交,然後出言試探,若有願意的,便以族中女子相許,比如陳年穀這樣的,就是這樣籠絡過來的。


    也不知道是怎麽找,被籠絡過來的士子,卻好像被黴運纏身一般,也是屢試不第,頗為氣人。


    陳年穀就是這般,考了許多次,就是考不上,現在宴家已經放棄了,幫著在祥符縣裏找了個職位,算是給了交代。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陳年穀在宴家的地位就不太高了。


    雖然今晚陳年穀一首元夕算是一大家子中水平最高的,但也就得到了家主宴清平的頷首許可而已,之後宴家上下其實都是在等其餘各個詩會上傳來的優秀詩詞。


    當然,那些私人宴會的詩詞沒有那麽快就能傳來,那些得等段時間,才會陸續傳出來,現如今能夠等的,便是公開的詩會的消息,因為公開的詩會人員出出入入的,消息比較流通,私人宴會的,畢竟出入不便。


    最有看頭的自然是樊樓詩會,在能夠歡慶的年份裏,樊樓的詩會自然都是最受關注的,樊樓財大氣粗,總是能夠請到重磅的嘉賓,自然能夠出最好的詩詞,當然,最好的詩詞還得看私人宴會上流出的,畢竟真正有前途或者說真正水平高的,都去了私人宴會了。


    但這並不妨礙樊樓詩會的隆重,總有像晏幾道這樣的落魄詞人,前些年,柳永活著的時候,便是樊樓的常客,那些年,樊樓詩會能夠成為頂尖詩會,與柳永也是分不開關係的。


    宴家的水平雖然不高,但總體大家還是比較歡快的,聊聊詩詞,聊聊家常,家主宴清平考考子弟們的讀書成果,有迴答的好的子弟,宴清平也不吝惜賞賜,當然宴清平提問的也都是一些比較基礎的問題,所以得到賞賜的子弟便多,這樣一來,無論是小孩還是家長,都有麵子都有好處,自然氣氛十分融洽。


    陳年穀卻是有些心中鬱鬱。


    他坐在下麵,妻子卻跑到哥哥宴清平那裏去了,旁邊的人也不與他聊天,一些子侄輩的對他也不太尊重,與妻子這些年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兩人也沒有生育,這個事情讓妻子頗不高興,當然,更多的還是因為他沒有中舉吧。


    宴家一片歡聲笑語,陳年穀卻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在這裏,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外人。


    他突然想起了在遙遠的家鄉,那個家鄉裏,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兩個可愛的兒子……妻子已經死了,自己甚至都不在身邊,兒子來找他了,他卻不敢相認……陳年穀突然自嘲的笑了笑,眼眶裏卻是有了濕潤,不過,沒有人關注他,也不會有人關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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