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和許嬌嬌聊了一會兒,比如說杭州發生的事情。


    比如說金家和唐家真的想報複上官飛燕,結果讓追命把上官飛燕保護性拘禁了起來。


    戚少商道:“許神醫可是當了迴英雄。”


    許嬌嬌答道:“她看上去很正常,怎麽會做那麽有病的事情出來?”


    戚少商笑道:“大約她覺得是沒辦法了。”


    許嬌嬌“嘖”了一聲,道:“她難道真的什麽辦法都想盡了嗎?”


    戚少商但笑不語。


    看許神醫的樣子,就知道她可生氣了。


    仔細想想,她介意的地方大約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


    許嬌嬌又歎道:“唉,我就是討厭她這種損人利己的行為。把無關的人卷入她的事情裏麵。她在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不想繼續去當一個良民了。”


    戚少商翻身上了馬,問道:“許神醫,接下去的山路難行,可要我送你一段?”


    自有部下替許嬌嬌牽來了一匹溫順的母馬。


    他話題轉的生硬,可許嬌嬌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他帶走了。


    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她還是個見風就是雨的小姑娘,另外一半的原因,或許是她體貼人的性格。


    許嬌嬌知道戚少商當個劫道的山匪不是件好事,但他既然有自己的因由,她雖然不清楚其中的緣故,可也努力勸了勸。


    遇上她嘮嘮叨叨個半天,戚少商非但沒生氣,反倒是能耐著性子聽她說完,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好脾氣了。


    “好啊。”


    山路難行是難行,可也沒遭到那種程度。


    至少出了山後,許嬌嬌才下了馬,認真向戚少商道了謝。


    她又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戚少商。


    後者隻道:“許神醫,若是貪官橫行,良民被欺壓的不可反抗之時,民眾想要的,或許就是殺掉貪官開倉放糧的我們了。”


    許嬌嬌則道:“那現在這個世道沒有好到那個地步嗎?”


    戚少商道:“若刀放在庫房之中久不使用,便會生鏽,人也是如此。”


    這個邏輯不通啊。


    許嬌嬌還想說什麽,可戚少商已經帶著人掉頭迴山裏頭去了。


    可是看看天色,再看看周圍的景色……


    “戚少商你到底把我帶什麽地方去了!”


    雖然方向是對的,但是這裏是什麽地方!


    一臉懵逼的許嬌嬌隻能順著人踩出來的小路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頭走。


    好不容易看到個官道,正想鬆了口氣,可看看前方,連個驛站的影子都瞧不見。


    “算啦。”既然方向對那就好辦了。


    手上拿著本書,邊走邊看,順便給自己的老師發掉兩封郵件,說明一下自己為什麽還沒迴來,解釋一下自己的作業情況,拿了一堆新的作業迴來……


    她覺得自己要死了。


    總有一種假期結束了,要去上學的感覺了。


    趕緊找到個客棧住下來,住下來……


    抱著這個想法,許嬌嬌沿著官道一路小跑了起來。


    提著裙子下擺飛奔在了路上。


    時不時的差一點摔一跤,可總算是沒有真一臉栽在地上摔個鼻青臉腫。


    在月上枝頭前,許嬌嬌終於見到了一家客棧。


    她首先見到了一片桃林,從道的外麵,也能見到林子裏頭的一家客棧。


    客棧的招牌上頭寫了“桃花”二字,堂裏還點著燈,掌櫃的正在燈下看著賬本。


    許嬌嬌連蹦帶跳的跑進去,跑到櫃台前麵,好聲好氣的問道:“掌櫃的,還有客房嗎?”


    “有。”掌櫃的拿出筆,沾了墨就要登記的樣子,“您要一間房?”


    許嬌嬌點點頭。


    又補充道:“我要最好的。”


    掌櫃的笑了笑,“小姑娘你就一個人?”


    許嬌嬌點點頭。


    出門在外,一個落單的小姑娘實在是太危險了。


    陸小鳳和花滿樓的擔心,其實也不無道理。


    可這麽些月,許嬌嬌一個人在路上的時候也不少,但她就是能太太平平妥妥當當的。


    也許不僅是她的人品好、自個兒遇到的還都是一些守法的良民,她本人也應該是有點自保的能力的。


    掌櫃的又笑了。


    他的年紀看上去不大,但也不年輕了。


    年長的男性看著個小姑娘,就像是長輩看自己的晚輩一樣。


    他沒說自己的客棧為什麽這麽晚了還沒關門,而也沒問許嬌嬌,為什麽這麽晚了還一個人來投宿。


    客棧開門做生意,來來往往的,總是有許多的客人。


    能和不同的客人相遇而開客棧的店主,也有為了掙錢而開客棧的店主,當然也有單純的是繼承家業而慣性著延續著自己家業的店主。


    總而言之,與不同的客棧相遇或許是旅人的樂趣,而與不同的旅人相遇,就是客棧掌櫃的樂趣了。


    掌櫃的笑著告訴許嬌嬌:“我們客棧的房間都是一個標準。”


    他的笑容在燈下看著就像是融化的蜂蜜,讓人看了就覺得心裏舒服。


    不是諂媚的笑容,而是讓人覺得他是個親切的人的笑容。


    許嬌嬌給了客棧老板一片銀葉子,葉子上麵還印著金家商行的印子。


    這是金三娘從許嬌嬌哪兒買去了陸小鳳的借條後,給她折算的現銀。


    銀葉子三十枚,一枚等價一兩銀,金葉子三十枚,一枚等價三十金,剩下的則折合成散碎銀子和一張大麵額的銀票,外贈了一把銅板。


    散碎銀子已經全給了戚少商,而現在的許嬌嬌可以說是輕裝上陣。


    對著光看了一眼後,店老板又笑了一下,在賬本上記下了入賬的金額,和給許嬌嬌的房間鑰匙。


    拿到了鑰匙後,店老板又從後頭喊來了店小二,讓他帶著許嬌嬌去客房。


    這家店果然很奇怪啊。


    店小二也沒有那種謙卑的感覺,看上去和店主一樣,很親切,但是也沒有自甘低人一等的樣子。


    一種親切又不過於親密的感覺。


    “姑娘要是有什麽需要的,拉一下屋子裏頭的線繩就行。若是要水洗漱,灶上還有熱水,夠您用的。”


    許嬌嬌要了一臉盆的熱水,等店小二送水上來的時候,她環顧四周,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家客棧和她之前住過的都不一樣。


    屋子裏頭幹幹淨淨的,沒有奇怪的蟲子和老鼠,被子櫃子椅子桌子都很幹淨,一塵不染,用心極了。


    “這地方可真好啊。”


    店小二很快就端著一盆熱水上了樓。


    許嬌嬌客客氣氣的道了謝,又說了等明早再換水後,店小二便走了。


    她洗完臉,倒在床上,拉起被子就睡著了。


    被子上有一股蟎蟲被曬死後的屍體的味道。


    好聞透了。


    在陽光下曬過的被子才會有這種鬆軟的好聞味道。


    許嬌嬌第二天一早起來,客棧的早飯賣的是桃花餅。


    她起得晚了,差點就買不到最後兩個桃花餅了。


    “如果沒賣完怎麽辦呢?”


    賣早點的姑娘看上去幹幹淨淨的,指甲縫兒裏都幹淨極了,一頭黑發都梳的整整齊齊。


    “我們客棧有個規矩,若是哪一頓飯沒賣完,就不會留到下一頓再賣啦。”


    許嬌嬌“哦”了一聲,那姑娘笑起來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桃花一樣美:“我們就有口福了。”


    許嬌嬌點了點頭,就著白粥吃完了兩個桃花餅後,開始惦記起外麵的桃林能不能結出桃子來了。


    “會有桃子嗎?”


    那姑娘聽到許嬌嬌的自言自語,忍不住笑了。


    她笑著答道:“唉、我們這兒的樹有點古怪,開的是桃花,可結的果子卻是杏兒。”


    許嬌嬌又問道:“那什麽時候能吃到杏兒呢?”


    那姑娘又道:“那杏兒還有一個月才能吃呢。”


    許嬌嬌歎了口氣。


    “呀啊,要是能吃著,那就好了。”


    她又問那姑娘叫什麽名字,對方說自己叫做芸娘。


    許嬌嬌實在是覺得這客棧實在是待得太舒服了,一日三餐吃的東西都沒有見著重複的,客棧裏頭的掌櫃的也好,店小二也好,廚房裏頭工作的大娘也好,替大娘打下手的那芸娘也好,都透著一股快樂的氣氛。


    許嬌嬌覺得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便又多留了幾日。


    她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個客棧裏頭,除了自己之外,好像……沒見到有其他的客人在。


    她忍不住在吃中飯的時候問了這個問題,被她強拉過來一起吃飯的芸娘則歎道:“開年以來,許姑娘是頭一迴住了那就久的客人。”


    許嬌嬌一楞,大中午的,她卻覺得風吹得有點冷。


    “不瞞姑娘,這客棧裏頭,隻有你一位客人。”


    許嬌嬌站了起來,手一指門口:“風吹的我冷死啦,不關門,也好歹掛上個簾子吧。”


    掌櫃的笑了笑,一排小二的背,小二連忙應聲去屋後拿掛在門上的布簾了。


    許嬌嬌又坐迴了椅子上。


    她的神情很嚴肅,語氣很認真,問的問題卻是:“發生了什麽事?”


    有些話不能隨便問。


    別人提了個由頭,要是說“什麽事”,就是說明你想管這件事情,要是僅僅迴一句“說說看”,就說明你不是很想管這件事情。


    這是陸小鳳和許嬌嬌千叮萬囑的江湖規矩,許嬌嬌總算是想起來要用上一用了。


    芸娘勉強笑了笑,客棧老板走了過來,讓芸娘讓開了位置,他來說那件事。


    “我姓胡,古月胡,如許姑娘所見,我現在隻是個客棧掌櫃的。”


    許嬌嬌點點頭,胡老板又說了一下自己開客棧前的工作。


    他是個江湖人,不過很不巧,他混江湖的時候,江湖上已經有了鼎鼎有名的沈浪沈大俠的傳說,而快活王的恐怖故事已經成了一個泡影。


    但是他在自己的同伴被那石觀音抓走之後,就決定洗手不幹了。


    他決定去當個客棧老板。


    行走江湖那麽多年,他早已經受夠了餐風露宿的日子,可比起住在荒郊野外破廟老林子裏頭,環境糟糕的客棧更是比那些地方更糟。


    有的客棧的客房是雨天漏雨風天漏風,有的客棧跳蚤臭蟲一大堆,有的客棧的枕頭上還有著來路不明的血跡,有的客棧根本不提供熱食,有的客棧則是牆壁薄如紙,讓人把隔壁發生的事情聽得一清二楚……


    簡直是噩夢。


    經曆過很多噩夢的許嬌嬌連連點頭。


    她就是因為這個才討厭住客棧,進了客房,必須要點個香什麽的。


    “這附近有個莊子叫做幽明山莊,不知道許姑娘可知道?”


    連唐家用毒這種婦孺皆知的傳聞都是從話本上看來的許嬌嬌,自然是誠實的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那掌櫃的便不再說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說道:“許姑娘,我知道你是誰。”


    許嬌嬌“哦”了一聲,又“噫”了一聲,覺得奇怪。


    “你不是知道我姓許嗎?”


    胡老板苦笑一聲:“我知道你是許神醫。”


    許嬌嬌點了點頭。


    胡老板說道:“在你進我店裏前,連雲寨的戚少商大寨主就已經同我打了招唿。你的食宿費用他來付。”


    許嬌嬌道:“因為他這麽做,你又知道我姓許,就猜到我了啊。”


    胡老板道:“不瞞姑娘,其實我去杭州進貨的時候,見過你。”


    許嬌嬌弄明白了原因,又問道:“那你怎麽了?”


    胡老板道:“我不希望許神醫你知道後麵的事情了。”


    許嬌嬌問道:“為什麽?”


    胡老板道:“許神醫你是個好人。”


    許嬌嬌道:“嗯,我是個好人,所以呢?”


    胡老板道:“我希望許神醫能夠懸壺救人,而不是將命浪費在那幽明山莊裏頭。”


    許嬌嬌笑道:“我是打算管這事情,可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有事?”


    胡老板道:“許神醫若是聽了我之後說的事情,希望你還能這麽說罷。”


    胡老板便說起了幽明山莊的事情。


    那山莊本是一個叫做石幽明的江湖人建的莊子,石幽明在江湖也算是個有名號的人,他武功好,人也好,性格更是好爽,眾*讚的一個好漢。


    可忽然有一天,連石幽明一道,滿莊的人全死的一幹二淨。


    後來這山莊便傳來了鬧鬼的說法。


    許多人不信,就進了這鬼莊,可再也沒出來。


    僥幸活下來的一個人,也瘋了。


    喊著有鬼,有惡鬼,就這麽癡癡呆呆的被他的師門給領走了。


    結果這幽明山莊成了幽冥山莊,連帶著這桃花客棧都沒了客人。


    畢竟這地方鬧鬼,結果鬧得這地方的人家能搬的都搬走了,搬不走的,也不願意過來了。


    許嬌嬌哦了一聲,笑了。


    “嗯,就這個事情啊。”


    她以拳擊掌,胸有成竹。


    “這世上沒有鬼。”


    她說的豪氣萬千,可見到胡老板的樣子,她又道:“若是有鬼,也得嚇得我繞道走。”


    胡老板苦笑道:“許神醫,那麽多武林高手進了這山莊都沒有消息了,你……”


    許嬌嬌道:“我不會武功啊,可他們會武功的也沒用。也就是說,武功這一條要求,不是硬標準。實際上,”她笑道,“我覺得啊,這個事情真適合我。”


    胡老板隻能苦笑。


    而許嬌嬌則讓他放心似得安慰道:“你放心啦,我不會一個人去的。”


    實際上,她還真不是一個人。


    第二日,桃花客棧裏就來了人。


    來的還不止一個人。


    一對看上去陰森森的雙胞胎兄弟,一個舉著巨斧,看上去很厲害的莽漢,還有一對讓人眼前一亮的年輕男女。


    他們大概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


    可許嬌嬌躲在胡老板的櫃台後麵,端著飯碗,嘟囔著:“怎麽還不來。”


    她在等另外一個人。


    一個穿著披風,裹著寒風,掀開布簾進了屋,要了好酒好菜就準備大吃大喝一頓的男人。


    這個男人一進屋,屋子裏就沒了聲音。


    就連那大聲嚷嚷,名叫屈奔雷的大漢,都不再說話了。


    他們都像是認出了這個男人是誰,可卻不能確定。


    而聽到那男人的聲音,許嬌嬌立刻端著飯碗站了起來,她拿著自己吃了一半的碗,坐到了這個“你總算來啦。”


    那男人笑著從懷裏摸出一個杏兒,給許嬌嬌遞了過去。


    “這林子的杏兒結果比別的地方晚一個月,聽說你想吃杏兒,我從別處買的,你嚐嚐味道如何。”


    許嬌嬌將杏肉連皮一起吞了下去,之後才黑著一張臉說道:“你想的主意?”


    那男人道:“有你便最好,沒有你,情況應該也不算壞。”


    許嬌嬌歎道:“要不是這客棧真合我脾氣,我才不想留下來呢。”


    男人連聲道:“多謝你了。”


    許嬌嬌伸出了手:“給錢。”


    男人苦笑著在許嬌嬌攤開的手上放了一把銀子。


    他們兩個人自顧自的說話間,小二已經將男人叫的酒菜端上了桌。


    許嬌嬌看著酒,下一秒,就說道:“酒退了,我們不喝。”


    聽到她的話,男人摁著酒瓶,怪道:“若是沒有酒,好菜也沒了味道。”


    許嬌嬌聽到這話,連忙喊道:“大娘,這個人嫌棄你做的菜不好吃欸!”


    她話剛說完,那男人就喊道:“我沒這個意思!”


    許嬌嬌黑著一張臉繼續說道:“喝酒誤事。”


    男人道:“莫非你爹不喝酒?”


    許嬌嬌道:“我爹哪怕醉成了一灘爛泥,動動一根手指頭也能把你幹翻。”


    那對青年男女中的女子,終於忍不住問道:“請問,閣下可是……連雲寨的大寨主戚少商?”


    那男人聽到後,苦笑道:“我現在是連酒都不能喝的戚少商。”


    許嬌嬌將酒退掉換了茶後,心滿意足的往自己的碗裏扒拉了兩塊紅燒肉。


    有肉有茶,這晚飯吃的她總算是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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