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嬌嬌打小時候起,對大俠和劍客的所有參照物就是她爹。


    可她打從有記憶起,她的老爹就已經是一個用了一切借口和機會找酒喝的死酒鬼。


    喝了酒,老爹興致上來,就會比劃兩招。


    可就是這閑的沒事的露兩手,就讓許嬌嬌像是個合格的迷妹一樣圍著自家老爹轉。


    有時候許嬌嬌自己看以前小時候的錄像,都會為自己小時候做下的蠢事感覺不可思議。


    她居然會那麽的又傻又甜,被老爹兩句話哄得團團轉!


    當然,在她老爹的心目中,自己的寶貝閨女直到現在都是又傻又甜,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的“沒頭腦”。


    可無論如何,在她眼中,自家老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落拓不羈的俠客,一頭青絲隨風飛揚,腰間掛著一把劍,手上倒提著一個酒壺,要看名山大川,說走就走,若要練出天下第一的武功,就可以躲在深山老林裏頭,孤獨的一個人去練劍。


    心有正氣,路見不平,便拔劍而起。


    許嬌嬌可不敢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說出來了,一定會被自家老爹笑話。


    她隻是覺得自己心目中的劍客一定是這樣子。


    可在這個世界溜達了那麽久,最符合她心目中一名俠客印象的人,居然是陸小鳳。


    這簡直不可思議。


    尤其是陸小鳳出名的不是他的劍法,而是他那靈犀一指,再精妙的招數使出來的武器也能被他夾住。


    現在,她好像見到了一名了不起的劍客。


    許嬌嬌覺得,有著一雙和自家老爹一樣的雙手的男人,一定是了不起的劍客。


    所以在苗子家的門口,一名穿著青衫的姑娘敲了敲那扇不能稱之為“門”的木板,衝著裏頭吃著*的饅頭的兩個男人笑。


    “真對不起,請問,您這兒能給我杯水喝嗎?”


    她的聲音聽上去悅耳動聽,軟綿綿的,不帶一點煙火氣。


    許嬌嬌有求於人的時候,總是能夠將自己那糟糕的性格藏起來的。


    相處久了,才會發現當初可愛的小姑娘居然又能吵又能鬧,偏偏她說的都是她覺得應該說的“道理”,那“道理”還讓人說不出話來。


    疑似劍客的男人沒說話,而另外一個人,則揮手說道:“姑娘你還是快走吧。”


    許嬌嬌看到他眼中的祈求,反倒是不走了。


    她不僅僅是在這種時候“沒腦子”——一點也不知道明哲保身是什麽道理,她還“不高興”,不高興有人遇到了困難,自己卻袖手旁觀。


    “你們遇到了麻煩?”


    那喊許嬌嬌走的大漢則連連說道:“姑娘,這事情和你沒關係,你快走吧。”


    許嬌嬌偏偏不走,她直接拉過院子裏頭的破爛板凳,一屁股坐了下來。


    “我還不信了,普天之下沒有王法了不成?”


    那大漢快要哭出來了。


    許嬌嬌偏偏轉過頭去,衝著他一笑:“你放心。”


    許嬌嬌的老爹就算是站在蟲族女王麵前,也能扭頭對著自己的寶貝女兒笑起來,現在,她的女兒學了他的笑容——最起碼,是用心模仿了這個笑容,試圖告訴別人,不用擔心。


    這天下間或許有不平事,她看不到,沒法插手,事情被隱藏了下去,她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她知道了,就沒法不去管。


    那大漢還要說些什麽,找茬的人已經上門了。


    許嬌嬌看著那幾個找茬的人,卻轉過頭去,輕聲問道:“這算是黑社會?”


    “黑社會……?”那大漢聽不懂,可一旁的疑似劍客依然沉默不語,許嬌嬌則自己弄懂了什麽事情一樣,以拳擊掌,恍然大悟,“哦,收保護費的。”


    “苗子,沒想到你個倒夜香的也有這麽漂亮的小姑娘送上門……”


    那大漢還要說什麽,卻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他的脖子上纏上了一根絲帶。


    那絲帶是白色的,像是薄霧,又像是輕紗。


    同樣的絲帶,纏在了另外兩個人的脖子上頭。


    他們三人的身體倒了下來,露出了身後的一名黃衫少女。


    許嬌嬌看到了對方,笑了起來:“呀啊,是練姐姐!”


    那“練姐姐”看到了許嬌嬌,也忍不住笑了。


    笑完了,又歎氣,“怎麽哪兒都能見到你啊?”


    許嬌嬌揉揉頭,然後問道:“他們三人要送去官府嗎?”


    練姐姐搖了搖頭。


    “不必了,本地的官府與那勢力同流合汙,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許嬌嬌又歎了口氣:“這可真遭。”


    她轉念一想,覺得這種時候還是寫檢舉信吧。


    但是檢舉信總是要有真材實料的。


    不過她似乎有了線索。


    練姑娘隻是看著那名疑似劍客,臉上露著憐憫之色。


    她很少同情人,或者說,她幾乎不曾同情過誰。


    她連自己都不同情。


    但是現在,她卻在憐憫另外一個人。


    一名劍客,一名鼎鼎有名的劍客。


    許嬌嬌則湊到了苗子身旁,小聲問道:“這地方的官員貪汙違法,這是不對的。”


    苗子看著許嬌嬌,覺得她是個什麽怪物,或者是什麽異想天開的瘋子。


    許嬌嬌見過太多這種眼神了,但是她一直都選擇迎難而上。


    如果遇到困難就繞道走了,那麽事情並不會有任何的好轉。


    而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我們去寫檢舉信吧。”


    許嬌嬌說的話簡直比異想天開更可怕。


    可她的話像是有魔力,她的那雙眼睛像是充滿了希望。


    “如果不做的話,誰也不知道行不行,試了才知道啊。”


    苗子的臉上依然是痛苦的神色。


    “我的妹妹,她被那群人抓了。”


    許嬌嬌蹭的站起身。


    “我去救人。”


    練姑娘不再和看著那名劍客,她的憐憫也隻是轉瞬即逝。


    她選擇出聲打斷許嬌嬌說的話。


    “許神醫,你孤身一人,要怎麽去救人呢?”


    許嬌嬌轉過頭去,看向練姑娘,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當然是先知道怎麽去那個地方啦。”


    她的計劃一直都很簡單,完全沒有任何的迂迴政策,簡單明了的誰都能看穿她的計劃目的。


    但是知道又怎麽樣?


    大智若愚,重劍無鋒。


    或者簡單點來說,就是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除了黑洞和空間跳躍這兩個bug招數。


    練姑娘當然知道人被困在什麽地方,她總是什麽都知道,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她的情報網也真是可怕。


    西斯空寂。


    可這麽一個姑娘,卻半是威脅,半是強迫的拉著那兩個人也一塊去了。


    那三個找上門來的大漢,則被練姑娘用白紗困了,丟到了院子裏頭去。


    她還對許嬌嬌鄭重其事的說道:“我隻是去看看,許神醫可不能指望我出手。”


    許嬌嬌擼起袖子,擺了擺手,迴頭一笑:“放心啦,我可是不打沒把握的仗。”


    她以為自己是在玩遊戲嗎?


    練姑娘看著許神醫,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看嘲笑這個江湖裏頭所有的潛|規則,破規矩的一個“奇跡”。


    可是,這江湖上卻有很多人都在等許神醫這“不倫不類”“離經叛道”的行為的笑話。


    但是,到底是“笑話”還是“奇跡”?


    這就得從這次的事情來定了。


    .


    .


    偌大的賭場滿是烏煙瘴氣,可這裏頭卻走進來一個富家公子。


    他身上穿得青衫,是江南的繡雲莊一年才賣二十匹布的雨過天晴,用了二十個繡娘才製好的。


    他腰間的佩劍從劍身到劍鞘都不起眼,可這劍卻叫做萬仞。


    他看上去風度翩翩,一身貴氣,若是出現在酒樓茶肆,文會宴席,哪怕是青樓楚館,都比出現在賭場要妥當。


    他就像是潑進水裏的一滴油,或者是落到油裏頭的一滴水,和整個環境都格格不入。


    他說道:“我找大老板。”


    他的聲音不大,可滿場子的人全都聽到了。


    這內力居然如此可怕!


    懂武功的人已經嚇住了,而那些懶賭的賭客們,卻覺察到了此地的情況不對,連忙帶著自己的錢,從牌桌上溜走了。


    他又說道:“我的耐心有限,還請快些出來吧。”


    他剛說完這句話,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聲音中帶著欣喜。


    “噫?阿雲你怎麽也在啊?”


    被叫做“阿雲”的年輕公子轉過身,他之前的壓迫已經消失殆盡,反而轉成了無奈的苦笑,他說道道:“許神醫不也來了嗎?”


    許嬌嬌撓撓頭,又笑了。


    “嗯,我也來了。”


    她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見到了原隨雲。


    一別數月,他看上去——精神多了。


    看樣子果然治好了病,人就和之前大不一樣了。


    但是要說到底哪裏精神了……許嬌嬌一時也說不上來。


    她想,或許是精神麵貌上的“精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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