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已經沒有心情去管因為赫晨而引起的宴會騷動,他衝上去,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隻想看那個依偎在赫晨身邊的少年。


    摘下白紗,少年的模樣還是一如之前般安好,純白色的睫毛如鴻羽般在眼瞼處留下一片陰影,白皙的臉頰上甚至還透著紅潤,若不是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任誰也不知道他的生命正在飛速的飛逝。


    “醒醒啊。”白夜在開口,語氣中竟帶著哭腔,“醒醒啊,含笑,醒醒啊。”


    可惜他的懷中的人永遠也無法迴應他的懇求。


    一杯鴆酒入肚,他已經和他愛的人共赴了黃泉。


    白夜還在不停的喊著,不管是自欺欺人也好,他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麵對這樣突入起來的變故,他的精神已經快到了崩潰的邊緣。


    這時,一個人才遲來的跑到了白含笑的身邊。


    說是跑也不竟然,因為後麵他是踉蹌著爬過來的,明明他與少年的距離不過幾步之遙,卻恍若隔了千尺。


    殷紅的鮮血,在少年白皙的臉龐上格外的刺眼,他幾乎是一過來便看到了令他近乎崩潰的一幕。胡淩甚至沒有去管一直抱著含笑喃喃自語的國師,他伸出自己有些粗糙的手,緊緊的與少年微涼的指尖交扣而握。


    這一次,他終於抓住了少年的手。


    “白含笑...”胡淩低著頭低低的喊著,語氣無助而絕望。


    上一次,他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無法把含笑從官差的手上搶過。


    而當他終於成為了一軍之帥,統領三十萬大軍的將領時,他以為這次再沒有人能夠從他手裏搶走含笑,但眼前的事實卻一次又一次的在嘲笑著他。


    這一次,竟要從閻王那裏把含笑搶走嗎?怎麽能搶走?怎麽搶得走!


    兩人看著睡得一臉安詳的少年,那蕭瑟的背影,竟同樣透露著悲涼的絕望。令人無法想象,他們一人是白古國萬人敬仰的國師,一人是白古國統帥三十萬大軍的一軍之帥。


    看著麵前的兩人,白寧也呆愣了片刻。她不知道赫晨為什麽會突然選擇將皇位傳給她,甚至選擇了這樣極端的方式。


    不過她不傻,看麵前兩人對待少年的態度,她也大概懂了一些道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得罪了國師又得罪了手握兵權的將軍,這個皇帝確實做不久,仔細想想,赫晨當時選擇的方式竟是最正確的一個,雙手一放,將白古國一個爛攤子甩給了她。


    “傳太醫,快傳太醫來。”不管怎麽樣,自己總算得到白古國的皇位了,這個爛攤子自己總是要收拾的。


    “國師大人,胡將軍。”安頓好了一切,白寧看著還在台上的兩人喊道。


    暗紅色的衣擺散開在地上,和少年蒼白的麵孔做出了明顯的對比,此時此刻,竟帶來一種詭異的美感。


    “國師大人...白狐血可以解百毒,不若...試試?”白寧試探性的問道,熟不知這句話對那兩人來說,便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一個最後的希望。


    “對,對!”白夜突然驚醒過來,他將少年輕輕放在雙膝之上,焦急的在自己香包中掏來掏去,最後將裏麵的香料全部粗暴的倒了出來,拿出了一個小血瓶。


    “喝了這個,隻要喝了這個,含笑就會醒來,白狐血可以解百毒,可以的。”白夜的臉上露出了急切的笑容,他自顧自的將瓶子打開,胡亂的喂進了含笑的嘴裏,然後麵露期待的等著含笑醒來。


    胡淩此刻也和白夜一樣,因為對於藥的期待,手不自覺的握緊了幾分。


    一分鍾,兩分鍾,一個時辰...白寧站的腳酸,看著外麵已經完全黑下去的天空,又迴頭看著一動不動宛若雕像的兩人,麵上露出了同情。


    “國師大人...這個狐妖...看來是沒救了。”


    得不到迴應,白寧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揉著站酸的腿慢慢移出了宮外。


    沒有辦法,隻要這兩尊大山不走,就沒有人敢上前去收拾少年的石頭,連帶的,連赫晨的屍體也不敢收拾,隻能讓他們兩人就這樣過夜。


    不知過了多久,胡淩像是認清了現實,他握著少年已經僵硬的指尖,眼淚已經流不出來。


    “含笑啊...這一次我要怎麽從閻王手中搶你?”一開口,嗓音盡顯滄桑和沙啞。


    胡淩遲緩的轉頭,看到桌上還沒有收拾的酒壺,拿起來搖了搖,裏麵還剩下大半的酒液。


    “不若...”他看著少年依然安詳的麵龐,輕輕的說道:“我去黃泉路上陪你。”


    一仰頭,胡淩將酒壺中的酒液一飲而淨。


    甜甜的,胡淩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嘴唇,那滋味,就像少年的唇一樣,甜美而令人著迷。


    感受著體內慢慢傳來的絞痛,胡淩閉了眼,倒了下去。


    含笑,你可要等我啊,若是黃泉路上還找不到你,我是會瘋魔的...


    ...


    白夜冷眼看著胡淩的舉動,沒有加絲毫的阻止。


    在第二天的光再度照射進大殿時,白夜抱起懷中的少年,朝大殿的門口走去,一直走到了外麵。


    外麵依舊彌漫著令人迷醉的芬芳,白夜輕輕的嗅了嗅,臉上露出一絲滿足。


    “含笑...含笑...”他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腦中浮現出第一次見他的場景。


    那時的他叫什麽呢?啊,年份已經過去太久,久的他已經忘了。但那時含笑的樣子他卻記得一清二楚,一膚一發,一瞥一笑。當時他還在想世間怎麽會有如此美的人。


    想到這裏,白夜露出了一個笑容。


    在然後,就像得到了上天的眷顧一樣,那麽美的人居然喜歡自己,當他情脈初開,意識到了這個事實的時候,他幾乎激動的發狂,一晚上都沒睡覺。


    可惜,那個時候的他卻不知道珍惜,偏偏要去報自己的家仇。若自己當時沒有走這一步,之後的結局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但當時的他並沒有那麽想,自己過於信任自己的弟弟,忽視了弟弟對於含笑的感情,這是他此生犯的最大的一個錯。於是,他嚐到了自己種下的苦果,被仇人所殺害,直到中劍的那一刻,他的表情都是驚訝的。


    白夜埋著頭,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之後的自己竟然沒有消散而死,而是化作了靈魂的狀態停留於這個世間。


    他看著何夜扮成自己,他看著何夜欺騙含笑,他甚至還看著何夜...


    滿腔的憤怒因為無處發泄最後轉化為了點點淒涼,在何夜一劍自刎的時候,他居然還能夠笑著諷刺一聲活該。


    多麽的可悲,原本以為自己會就這樣隨著何夜的死所消散,卻沒有想到再一次醒來,自己便成了白古國的國師。


    白夜,這個名字就像是在諷刺他,又像是在提醒他,告訴他不要在犯錯,不要在犯。


    但最後,他還是犯了。他犯的最大錯誤,就是應該在赫晨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變掐死他,又或者...自己應該早一點狠下心來。


    白夜跪了下來,頭埋在含笑的肩窩上,低低的哭著。


    不知何時,那生長茂盛的植物竟然已經將枝蔓延伸入了宮中,純白的花瓣隨風大片落下,如雪一般灑落在白夜的背上。


    “含笑啊,含笑啊。”


    或許是哭夠了,白夜仰起頭,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絕望的喚著。


    “含笑啊,含笑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隨著白夜的喊聲,城中的那原本開的茂盛的植物正在迅速的落花,一朵一朵的花大片的落在地上,鋪滿了整個白古城。


    “含笑啊,含笑啊!”


    最後一聲的喊聲嘶聲力竭,如一聲悲鳴劃破長空。


    在遙遠的不知處,一位閉眼的老者突然半睜一隻眼睛,悲憫的歎息了一聲。


    “大陣...發動了。”


    當最後一朵花離開了花枝,幾乎是頃刻間撲鼻的臭味四散了開來,原本令人迷醉的芬芳再也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死屍一般臭人的氣味。


    死人樹,果然樹如其名。


    白古城中的人們還來不及出逃,便看見自己的肌膚像油蠟一般慢慢化在了地上,一低頭,便能看見裏麵森白可怖的白骨。隻是頃刻間,白古城內再無活人。


    白夜也不喊了,他慢慢的摘下了自己的麵具,露出了如厲鬼般猙獰可怖的麵孔。


    他的雙眼一片猩紅,濃鬱的滴血。造了那麽多的殺孽,他已經入魔。


    感受著大陣將源源不斷的生命力轉化為法力傳達給他,他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歎息,像是一隻吃飽了的野獸。


    他低頭看著腳下的人,眼中露出了癡迷,隨後又被疑惑所替代。


    “含笑?”


    含笑是誰?我又是誰?


    感受著體內的金丹慢慢凝聚成型,最後在丹田中發出璀璨的金色光芒,他用自己的手撫了下臉。


    在睜眼,他的模樣已經和腳下的人一般無二,就連眼瞳也變成了琥珀的顏色,唯一的相差,便是他沒有那人頭上的狐耳和狐尾了。


    他一揮手,腳下的人化作了一片又一片的白色花瓣,隨風消逝在了視線之中。


    他身披白衣,□□著腳踩在白色花瓣鋪成的道路上,若沒有外麵隨處可見的白骨,倒也是一番令人心曠神怡的美景。


    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皇城,走出了城外,走出了白古國...


    “你是誰?”


    在某一天,他殺死了一位劍客,取下他手中的劍時,那個劍客問道。


    那個人問他時,眼神中還透露著癡迷,絲毫不見死亡的恐懼。


    “我是誰?”似乎遇到了一個很難的問題,那人麵上露出了疑惑之色,但隻是片刻,他便開口迴答:“含笑啊,我是含笑。”嘴角泄露出的笑容,讓人唿吸一窒。


    你死後,我便成了你。


    在之後的含笑,殺了很多有名的劍客,取走了很多的名劍。


    不知拿了多少把劍,他迴到了白古城。


    此時的城內,一片淒涼,被雪覆蓋的土地上還露出了森森的白骨。鄰近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白古城外方圓幾百裏竟然荒草淒淒空無一人。含笑抬頭看了看城門上的城牌,憑空飛升而上,不知用了什麽手法,笑著將上麵的古字改成了骨。


    如此,白骨城才算是名副其實。


    他走進去,看著裏麵荒涼破敗的四周。用法術凝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土包,把原來的白古城活生生的埋進了地下,然後將一把有一把名劍隨手插在了土包之上。


    白骨城中白骨塚,白骨塚中有美人。


    世人皆知美人名,唯獨不知美人姓。


    美人之姓不知名,獨守劍塚自淒清。


    後來的後來,做完這一切的含笑,常常喜歡坐在自己的竹椅上,看著那一片已經長的青翠的竹林,手捧一杯熱茶。


    等著那個,不知道何時迴來的人...


    閉上眼,腦中浮現的便是那銀絲白衣,絕色容顏的男子,用一雙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在看著自己。


    ...


    某日,坐在竹椅上的人在度睜眼,低頭,看著自己手中捧著的一杯冒著絲絲熱氣的茶。


    欣賞了一會此時的美景,竹椅上的人將手中的茶捧起來微微抿一口。


    蒼白的薄唇因為水的滋潤而漸漸有了血色,他輕輕的將茶杯放在了石桌上。


    閉上眼,腦中傳來了惱怒的吼聲。


    [哥們!不帶你那麽消極怠工的!!!]


    竹椅上的人有氣無力的迴道:“你說過這個世界隨我怎麽做的。”


    ...


    如此,便是一個輪迴。


    我,終於等到了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治療神經病的100種方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煤炭裏的黑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煤炭裏的黑貓並收藏[快穿]治療神經病的100種方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