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倫這種犯人,本來是不能隨意見的,但那是在一般情況之下。夏洛克動用了一些手段,巫真得以順利見到狄倫。


    他的□□情況比在審訊室更厲害。在一個長方形白色房間裏,裏麵放著一張長方形桌子,對著門的那麵牆壁上方有一麵小小的窗,依舊是白色的。狄倫穿束身衣,手腳被綁的狀態。坐在那扇小窗子下。巫真穿著黑色蕾絲邊短裙,麵前桌子上放著一頂白帽子,坐在他對麵桌子前,身後是門。門外守著兩個身材高大的守衛。


    “太陽真曬,不是嗎?”狄倫看著桌上她的帽子,麵色很溫和。就像那天在超市偶遇時候一樣。


    “季節到了。”巫真也很溫和。


    聽起來就像是兩個朋友在茶餘飯後談話一樣。


    這次見狄倫,是她臨時起意。有些事情放在心裏,就是橫著的一根隱刺。既然是隱刺,拔也好不拔也好,隻是橫在那裏終究還是不舒服。巫真知道這次來見狄倫,不是為了拔刺的,他拔不掉她心中那根刺。


    巫真隻是想知道,他對那根“刺”了解多少。


    狄倫眯著眼,看了她很久。巫真始終沒看向他,因為近視,因為桌子的距離有點遠,看了也看不出什麽。


    “人都是有點小秘密的,不是嗎?”狄倫挑起話頭,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


    “......為什麽那麽肯定?”


    “因為你害怕了。”


    “害怕,為什麽?”


    “......你真是個相當不誠實的姑娘。”


    “人都是有點小秘密的,不是嗎?”巫真反問。“況且我並非大奸大惡之人,也從來做事問心無愧。而且,你此時更想見的,不是夏洛克嗎?”


    “不不不,我在他那裏完全失敗了。我自首了,結果還是沒有看到想要的結果。他完全對我漠不關心。不過也對,我害了那麽多人。那些警察這些天對我灌輸的這些知識,差點被他們成功洗腦。那些人是自願投河的。夏洛克破了案子,他也應該知道。”


    夏洛克從來隻對案子報以極大的熱情,案子已結束。對他來說狄倫就是一個已被攻克的難題,解開之後再無可看價值。為什麽要關心。


    巫真知道原因,所以說:“你真傻。”


    “閉嘴。”


    在一陣沉默之後,狄倫說:“或許你可以考慮為我們做事。”


    “你真傻。”巫真再次表示對狄倫的不屑。


    “......夏洛克不會知道的。”


    “你已經認為他會知道了。”


    “我沒有認為。”


    “你已經認為。”


    狄倫噗呲一聲笑了:“我差點忘了你是心理係高材生,你的導師對你很是誇讚。看不清表情也沒關係嗎?”


    “我可以聽聲音。”


    “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我也是。”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也許你得認真考慮一下。所有在夏洛克身邊的人都是他們的狩獵目標,沒有一個人逃過這個。”


    “你說謊,哈德森太太就沒受到威脅。”


    “哈哈哈哈。夏洛克不會為了哈德森太太的安危而受到控製。”


    “他會去報仇。”


    ......


    “你知道多少。”巫真不耐煩繼續兜圈子,幹幹脆脆單刀直入。


    狄倫靠在被椅上,眼神迷離,像是在迴想往事:“當年你在埃及,還那麽小,那麽可愛,卻做出那麽令人寒心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照片上也是個大太陽天氣,你笑得真燦爛。你真是個壞孩子。”


    “埃及的天氣總是很熱。”巫真藏在桌子下的手指不由得攥在一起,削蔥根般潔白的手指扭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


    他知道全部。


    他知道全部。


    他知道全部!


    “金字塔看起來也很瑰麗,隻可惜我沒有去過。”


    談話在狄倫帶著感歎的聲音中結束。


    一個警官推門,在門口提醒道:“時間到了。”


    巫真拿起桌上的帽子,戴在頭上,走出白色房間。她走得很快,身後警官來不及問情況,巫真已經走遠。警官不能擅離職守,他深深而疑惑的看了白色房間裏閉目養神帶著一絲得意的狄倫一眼,哢噠一聲關了門。


    巫真在走廊間快速走著,下樓梯,走到樓與樓間一個小空地上,腳步才放慢。她感到胸口悶,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悶,於是不斷深唿吸。不斷提醒自己。那些都過去了。可是還是胸悶,肚子那一塊也疼了起來,仿佛腸子在抽動,疼,但是還在忍受範圍之內的疼。


    巫真想蹲下,但是那疼痛並不足以讓她疼得蹲下,又怕被別人看見窘態上前詢問。一步一步向前挪。


    她害怕想起從前的事情,所以疼痛對她來說是一種很好的分散注意力的化學反應。


    豔陽下,巫真帶著汗珠的臉頰越顯蒼白。


    手提包中電話響了。巫真掏出電話,按接通鍵:“喂?”


    “真,是我。”


    “老師,有事嗎?”


    “之前讓你跟著摩梯末醫生實習的病例,預約改今天下午兩點半了。”


    “好的,我會去的,謝謝。”


    電話掛斷,巫真看著屏幕迅速熄滅,把手機放進手提袋中。拍拍自己的臉頰,巫真想給自己鼓勵,發現拍兩下臉頰無濟於事,臉是略微冰涼的,拍多了吧,像是在自虐打臉。自己都覺得好笑,停下動作,向外走去。


    離下午兩點半還有四個小時,她有足夠的時間迴去舒舒服服洗個澡換衣服並且吃頓哈德森太太精心烹製雖然味道並不會怎麽好的午餐,嗯,至少省錢經濟。


    人生瞬間又美好了啊......


    ......


    下午的這個病例是個十歲孩子,因為父母之間對他的長期冷暴力,極度自閉。巫真原先以為是因為家庭不和父母之間的爭吵所造成的他的自閉。


    跟進之後才發現,他的父母感情好得很,雙方彼此欣賞,就如同蒼蠅與屎之間不可分割的關係。


    他的家庭被父母自動劃分成兩個部分,他父母站在同一陣營,他站一個陣營。


    於父母而言,他是巨大的拖累。這個十歲小孩,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摩梯末醫生是個中年女性,個子不高,但是身材敦實,麵目溫和,穿上白大褂給人一種安全可靠的感覺。她是個靠智慧與知性吃飯的白衣天使。因此巫真初到她手下時,她對於巫真這種外貌犯規的年輕菜鳥,一開始是不屑的。


    後來相處下來,發現巫真是個懂禮貌肯上進的心理係高材生,聰明伶俐,自然開始喜歡了。開始在有限的相處中傾囊相授。她非常厭惡接觸電子產品,因此不會用智能手機,輸入電腦也是由她手下帶著的實習生來操作。


    巫真來之後,由巫真代勞。


    趕到診所之後,巫真帶上實習工作證,穿上白衣天使裝備,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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