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貴姓徐,在家排行老七,小哥若是不嫌棄老哥是一個粗人,稱我七哥就是。與你一番交談,甚是有趣,這年頭看不起讀書人的雖有不少,但很少見讀書人看不起讀書人的。”徐老七咧嘴笑道。


    沈睿起身施禮道:“七哥所言差矣,小子沈睿並非讀書人。就算是讀書人,也看不起那些眼高手低、空談誤國的書生。”


    “嗬!沈小哥此言鞭辟入裏,這年月空談誤國的讀書人比比皆是,能有沈小哥這番見識的著實少見。來,陪老哥喝幾杯如何?”


    沈睿早已將胖子畏懼徐老七的表情盡收眼底,知道這人來頭不小,與之結交,對自己並沒有壞處。


    起身來到徐老七身邊,施禮坐下之後,沈睿舉起酒杯說道:“初次相見,小弟敬七哥一杯。”


    “好,爽快!”


    徐老七雖一臉衰相,但xing情卻十分直爽,與沈睿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哈,好戲來了。”說話間,徐老七喝了一聲好,指著最後上台的女子說道:“那就是名滿南京城的鄭繡娘,美若天仙,年方雙十,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多了幾分女人的柔情,妙,當真妙不可言。”


    感情這家夥是熟女控啊。


    “三郎年紀尚幼,對女人尚不了解,這女人就像一杯美酒,年頭太短,醇香不足,年頭太長,飲之不忍,唯有二十年的佳釀才能品出其中之妙處。”徐老七搖頭晃腦,心神陶醉,不知不覺間,對沈睿的稱唿變了,更顯親近。


    沈睿撇了撇嘴,心說:哥們兩世為人,看過的動情片比你喝的酒都多,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


    “佩服,小弟實在佩服,聽七哥一番話,勝讀十年書。”沈睿恭維道。


    “唉,我這點微末道行不提也罷。來,喝酒。”


    兩人喝了幾杯酒後,就聽見琴聲傳來。抬眼望去,青蓮撫琴,畫扇唱曲,繡娘伴舞。


    三大花魁同台演出,是極為少見的場景,若不是三家花魁定下今ri出閣,花再多的銀子都未必有此眼福。


    唱詞是李清照的《一剪梅》,讓柳如煙演繹的聲情並茂,莞爾動聽。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迴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


    “花魁出閣,驚動了整個南京城,不知道今晚會出多少麻煩事兒。都說紅顏薄命,此言非虛啊。”沈睿唏噓感慨道。


    “三郎正值少年風流,以後多得是機會。隻是苦了老哥我呀,混了十餘年的青樓,尚未睡過一個花魁,苦也苦也……”徐老七借著酒意,聲淚俱下道。


    看著他痛心疾首的樣子,就像這輩子都白活了。沈睿安慰道:“七哥不必如此傷心,不就是睡個花魁嗎?能有多大的事兒,吹熄了燈,還不都一樣啊。”


    “不一樣,這怎麽能一樣。睡了花魁對我來說相當於考中了狀元。雖說不能光宗耀祖,但也能讓哥哥我揚眉吐氣……”他是越說越傷心,抓起酒壺一通狂飲。


    “我見七哥舉手投足間貴不可言,出身必是不凡,多花些銀兩便是,何難之有?”沈睿看似漫不經心的勸說,其實是旁敲側擊,想弄清楚徐老七的真實身份。


    徐老七擺了擺手,道:“南京勳貴多如狗,想睡花魁的人多不勝數。你我一見如故,哥哥也不瞞你,我乃南京錦衣衛鎮撫司千戶。”


    “啪!”


    沈睿驚得嘴巴大張,手裏的酒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惡名昭彰的錦衣衛,飛魚服,繡chun刀,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百官見之,畏懼如虎,百姓見之,避之不及。


    麵前這位正是南京錦衣衛的頭子,怎叫沈睿不心驚膽戰。


    “怕了嗎?哥哥並非有意隱瞞,實在是哥哥身份特殊,少有人願意與我結交。”徐老七眸中寒光一閃而逝,嗬嗬笑道。


    “哪裏哪裏,能結交七哥,實乃三生有幸。既然七哥是錦衣衛,為何不尋個由頭強占了花魁,這種事兒應該不難吧。”


    “屁!”徐老七沒好氣道:“如果能強占,老子早就睡了一堆花魁了。南京城不比別處,且不說勳貴官員滿街走,就那些酸腐秀才也不好惹,花魁與士子官員交往甚密,若強行占有,言官彈劾,士子鬧事,我一個千戶能頂得住朝野和士林的非議?”


    是啊,讀書人勢大,連皇上都敢罵,更何況他一個小小千戶?


    “喝酒喝酒,莫讓那些煩心事掃了七哥的興致。待小子寫兩首歪詩,拔得頭籌,為七哥解氣。”沈睿並未因為他的身份而拘謹,反而更顯豪邁。


    “哈哈,好,你若能拔得頭籌,我就應你一件事。”徐老七哈哈一笑,原以為是沈睿安慰之言,並未當真,隨口敷衍道,


    沈睿此時帶著幾分醉意,豪放不羈道:“七哥不信?以為小子口出狂言?”


    “嘿嘿,並非我不信,而是……”


    沈睿見狀,也不多言,起身一望,見不遠處有一位頗有幾分姿sè的窯姐兒正陪人飲酒,於是邁步走了過去,拱了拱手道:“小生沈睿,見姑娘光彩照人,神韻難畫,風姿綽約,清豔而不俗氣,故有所感,作詞一首,不知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這番話引起了四周的注意,但是酒桌之上的這些人有些惱怒,心說,你這小子好不曉事,無故來此搗亂,試想給我等難堪嗎?”


    那窯姐兒一見沈睿俊爽的樣貌,不禁為之一愣,隨即月兌口而出道:“奴奴玉玲瓏,見過公子。”


    沈睿微微一笑,稍作沉吟,悠悠道:“刻玉玲瓏,吹蘭芬馥,搓酥滴份豐姿。縞衣霜袂,天上亦應稀。自愛臨風皎皎,歎chun閨,絕世誰遺。藐姑shè,肌膚凝雪,煙雨畫樓西。開齊,還也未,綿苞乍褪,繡衣初披。稱水晶簾映,雲母屏依。綽約露含曰,冰輪閉,環參差。問瓊英,前生何處?清夢繞瑤池。”


    言畢,四周鴉雀無聲,皆瞪大了眼睛望著沈睿。就連半文盲徐千戶都覺得好。


    好一首yin詞豔曲。


    就在眾人品味之時,一個窯姐兒站了起來,朝沈睿道了個萬福,嬌滴滴地說道:“奴奴明霞,想請公子作詩一首。”


    “酒來!”


    名叫明霞的窯姐兒急忙送上酒水,含情脈脈地望著沈睿。


    飲完一杯酒,沈睿隨手一扔,繼續道:“容光豔豔映明霞,疑是桃李落我家。紅影倒溪流不去,始知chun水戀此花。”


    “好!以花喻人,以人比花,妙極!公子大才,楚某今ri得見,實乃三生有幸。”他說著,便叫青樓婢女送來筆墨,要將沈睿的兩首詩詞抄錄下來。


    這時的情形有些亂了,四周的窯姐兒紛紛趕來,拎著酒杯來到沈睿麵前敬酒。


    沈睿來者不拒,見敬酒的女子素雅整潔,身段輕盈秀美,當下吟道:“曉風含露未曾幹,誰裹新裝碧秀蘭。好似楊妃新浴罷,薄羅裙係怯君前。


    “請公子飲罷此酒……”


    一群窯姐兒舉著酒杯等著為沈睿敬酒,此番情景自然驚動了其他人,尤其是二樓和三樓的貴人,紛紛將目光投向沈睿那群人,卻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兒


    最為尷尬的人當屬高台上的三大花魁,今ri本是她們出閣之ri,所以舉辦了這場詩會,主角非她們莫屬,今ri所作之詩詞也是寫給她們的。可是現在完全反了過來,主角卻成了一個少年,所有姐妹棄賓客而不顧,紛紛前去討要詩詞。


    “又是他,這該死的小子出盡了風頭……”薛公子咬牙切齒道。


    “薛少爺認得那人?”


    “化成灰我都認得,那人是“**閣”請來為柳大家助陣的。”薛公子狠狠的捏著手中的折扇,目光中滿是怒火與嫉妒。


    “嗬嗬,薛少爺莫要動怒,以你的才華還壓不住他。”


    “高兄,你莫要激我,他是什麽身份,也值得我去壓他。”


    姓高的青年笑了笑,並未多言,繼續關注樓下的情況。


    與此同時,三樓的一間雅室內,幾位錦衣老者正談笑風生,突然聽見門外有人來報,說是樓下出了狀況。


    “那人是誰?在幹什麽?”


    幾位老大人出了雅室,來到走廊向下望去。


    “不清楚,把崔管事叫來,若是敗了諸位大人的興致,咱家決不輕饒。”一位白白胖胖的老者,麵無髭須,說起話來不yin不陽。


    崔管家趕來,跪在地上說道:“迴稟老爺,是一個書生當堂吟詩,引得無數姑娘前去敬酒求詩。”


    “哼!”既然是文人吟詩作樂,白胖老者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一聲冷哼,宣誓心中的不滿。


    “哦,竟有此等才情,將他所作之詩詞呈上來。左右無事,拿來解悶也不錯。”


    “胡大人又動了愛才之心?也罷,呈上來我等品鑒一二。”


    “是,大人。”崔管事冷汗潸潸的退下,飛快的下樓來到沈睿附近,詢問了一下,便把那些抄好的詩詞取走。


    大廳裏忽然安靜了,崔管事親自索要詩詞,其中意味,耐人尋味。


    原本看不起沈睿的人也開始派人四處打聽有關他的事情,勢要弄清楚沈睿是何許人也,來此究竟意yu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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