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k〗“林銳:


    我的好兄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能和你說話了。我多要的一個信封,就是為


    了給你寫信。


    從新兵連開始,咱們就在一起。你就是那草原上剛剛出殼的雄鷹,而我則是剛剛出欄的牛犢。我敬佩你的勇氣和你的聰明,我願意和你在一起,那些艱難但是快樂的日子是我做夢都會


    珍惜的。


    我烏雲不會說話,不會辦事,我對不起你。我很感謝你還拿我當兄弟。如果我欠你的,這輩


    子還不了,下輩子我烏雲給你當牛作馬也要還你。對了,替我轉告咱們嫂子,我烏雲也永遠


    記得她的救命之恩。這輩子我欠的人太多了,隻能下輩子慢慢還吧。


    〖jy,2〗不配做你兄弟的烏雲〖ht〗


    火焰燃燒著。林銳看著這封信化成灰燼,飄飄緲緲的青煙飛上天空。“烏雲,你怎麽那麽傻啊……”林銳穿著陸軍少尉常服跪在烏雲的墓前,喃喃地說,眼淚無聲


    滑過他的臉頰。雷克明慢慢出現在他身後。“烏雲烈士的撫恤金已經下來了。”“我要請探親假,副大隊長。”林銳說。雷克明拍拍他的肩膀:“嗯……去內蒙古的車票,我已經派人送到你排裏去了。我知道,這一次你是非去不可的。”“烏雲,我的好兄弟。”林銳磕頭,頭貼在水泥地上久久不動,淚水流到水泥地上洇濕一片。


    “是我欠你的,我一輩子也還不起……”“我給總部打了報告,這是今天上午剛剛電傳過來的特批烏雲中士追授為陸軍少尉的命令。”


    雷克明拿出一張命令,“你去交給他母親吧。”“副大隊長……”林銳的頭敲擊著水泥地麵哽咽著感激地說。雷克明把命令放在他頭前的地上,拿出一個沉甸甸的信封壓上:“這是大隊常委的一點心意。”又一個信封壓上:“這是我的。”林銳的頭敲擊著地麵,手指摳在水泥地上壓抑地哭泣。


    “烏雲是個好戰士。”雷克明站起身看著這個僻靜的山頭上小小的烈士陵園,特種大隊這幾年


    陸陸續續添加的幾座新墓,“他們都是好樣的。”林銳抬起頭看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田


    大牛,烏雲……音容笑貌仿佛都在眼前。“我們要永遠記住他們。”雷克明退後一步,啪地立正敬禮。林銳看著那些熟悉的名字,頭又


    磕在地麵上淚如雨下。“敬禮——”陳勇在身後高喊。啪!一片整齊的立定聲。特戰一營各個單位的紅旗都放低到45度角,戰士們舉手敬禮。陳勇


    把一個信封放在雷克明剛才的信封旁邊:“裏麵是兩萬塊錢,你替我交給烏雲的母親。”又


    一個信封放在上麵。“這是子君的。”“排長,這是我們的。”田小牛把一個檔案袋放在旁邊,“有零有整,總共是五千四百三十八


    塊七毛。我們出不了大院,沒法去銀行換,你路上找個銀行給換一下吧。”“烏雲,弟兄們來看你了……”林銳的頭還貼在地麵上,壓抑著自己的哭聲,“你永遠是我們


    的好兄弟!”墓碑上的烏雲憨厚地笑著。


    〖bt2〗15


    大隊部也是一片肅靜。何誌軍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麵,麵色凝重。耿輝低聲說:“烏雲的事


    跡,軍區已經在整理。榮譽稱號馬上就會下來,地方政府也準備在烏雲犧牲的地方立一塊碑


    作為永久紀念。”“我的戰士,已經犧牲了。”何誌軍閉上眼睛,“已經犧牲了。”“這是為了活著的人。”耿輝說,“為了更多的戰士可以學習和紀念烏雲。何誌軍閉著眼睛點點頭:“好,你弄吧。記住,這樣的事情還是讓雷克明多出麵,這是他和部隊熟悉的機會。我就要離開我的狼牙大隊了……”“命令下來了?”耿輝問。“下個月。”何誌軍說,“說實在的,我真的不想提副師,不想離開這裏。”“在這個節骨眼,我就不祝賀你了。”耿輝說,“你還是特種大隊的業務領導,還是要經常迴


    來的。”“我會的。”何誌軍點頭,“我會和老雷多談談,訓練還是要加大力度強度!類似的犧牲,盡


    量避免發生!盡量避免發生……”“對了,軍區直工部通知,這批提幹的士兵要去參謀學院短訓。”耿輝說,“林銳就不用迴大


    隊了,他去烏雲家以後直接去參謀學院報到吧。”何誌軍點點頭:“可以。”


    〖bt2〗16


    列車唿嘯著掠過大地。穿著少尉軍官製服的林銳背著91大背囊下了草原上的長途車,當地武


    裝部的部長牽著一匹馬在等他。他翻身上馬,揮動韁繩。兩匹駿馬在黃昏的草原飛奔。武裝


    部長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說:“前麵那個蒙古包,就是烏雲的家。”“她知道烏雲犧牲了嗎?”林銳收慢座騎黯然問。“知道。”武裝部長說,“我們和民政局給她送過牌匾和東西。”


    林銳看著破舊的蒙古包,心裏一陣發酸。斷斷續續的歌聲從蒙古包門口傳來,一個衣著襤褸


    的老婦人坐在門口唱歌。武裝部長翻譯:“兒子啊,你是那草原的羊羔,你偷跑出去吃草,


    草不好吃,還是迴來吃奶吧……”林銳受不了了,翻身下馬大步跑過去。老婦人對他伸開雙


    臂,林銳一下子跪在她的麵前:“媽媽,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烏雲!”


    老婦人深陷的眼窩淌著渾濁的淚,撫摸著林銳的軍裝嘴裏嘟嘟囔囔。“她說,烏雲隻是出去吃草去了,還會迴來吃奶的。”武裝部長低聲翻譯。林銳低下頭,眼淚


    大滴大滴落在草叢中:“媽媽,我是烏雲的戰友,就是烏雲的親兄弟……我沒有照顧好他,


    是我不好……您罵我吧,打我吧……”


    武裝部長低聲翻譯成蒙語。老婦人撫摸著林銳的臉嘟嘟囔囔,武裝部長翻譯:“你是烏雲的


    戰友,烏雲從草原飛出去,有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你是好孩子,烏雲不懂事,烏雲寫信告


    訴我,全靠你才能當上軍官。”


    林銳低下頭抽泣著:“媽媽,都是我不好,我恨我自己!”老婦人聽了武裝部長的翻譯,唱起了一支歌。武裝部長低聲說:“兒子就是天上的星星,媽媽就是月亮,無論走到哪兒,看得見星星的地方就看得見兒子,看得見月亮的地方就看得見媽媽……”


    林銳撲在地上:“媽媽——”


    夜色當中的蒙古包,油燈下。林銳坐在蒙古包裏麵,拿出那些信封遞給烏雲的母親。烏雲的母親打開看看是錢,都推迴去。林銳固執地塞進她的衣襟裏麵。


    晨色漸起。烏雲的母親走出蒙古包,看見穿著迷彩服的林銳在劈柴。她笑著端出一碗奶茶,林銳擦擦汗走過來喝奶茶。


    一望無際的草原,林銳縱馬牧羊。烏雲的母親站在蒙古包前眺望遠方,林銳縱馬迴來下馬。


    烏雲的母親拉著他的手進去,已經給他做好了飯。林銳坐下,吃手抓羊肉喝奶茶,噎住了噴


    出來。烏雲的母親笑了,他也笑了。


    晚上。林銳在熟睡,那雙粗糙的手撫摸著他的臉。眼淚吧嗒吧嗒滴在他的臉上,烏雲的母親


    撫摸著林銳的臉念念有詞。


    早上,林銳起來,看見烏雲的母親拿來一身蒙古服裝。他換衣服,烏雲的母親給他穿著嘟囔


    著。


    林銳鑽出蒙古包敏捷地上馬,整個是個蒙古小夥子。烏雲的母親看著他的背影,笑著念念有


    詞。


    黃昏。林銳在練拳,烏雲的母親坐在蒙古包前麵看。幾個小夥子縱馬過來,邀林銳摔跤。林


    銳和蒙族小夥子摔在一起,學著蒙古摔跤的動作。烏雲的母親慈愛地笑著,看著。


    晚上。林銳把自己的照片遞給烏雲的母親,烏雲的母親仔細地和烏雲的照片掛在一起。


    早上。換好軍裝的林銳背著背囊翻身上馬,和武裝部長縱馬走了一段。林銳勒馬掉頭,看見


    烏雲的母親還在那裏揮手。他舉起右手,在馬上行了個軍禮,咬咬牙縱馬跟武裝部長走了。


    車站。武裝部長送林銳上車,林銳叮囑:“麻煩你們多去看看她,我會寄錢過來的,需要什


    麽你們直接給我寫信打電話。她要是病了,需要錢你趕緊說話。”武裝部長點頭:“放心吧,


    我們也有政策照顧的。”


    車啟動了,林銳在臥鋪車廂把背囊打開取洗漱用品。他在裏麵一摸,臉色變了。他的右手慢


    慢掏出來,是個布裹好的小包裹。他打開,裏麵就是那些裝錢的信封。林銳撲到窗戶上,看


    著外麵掠過的草原:“媽媽——”


    列車在大草原上唿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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