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手下的幾位旅長對卡圖科夫說:“德國人已經落荒而逃”時,卡圖科夫可一點都不覺得高興,相反,他的眼裏滿是恐懼。</p>


    去年冬季和今年夏季德軍的先撤退後包圍戰術仍然在卡圖科夫的心裏留有陰影,所以這一次德軍的撤退,在卡圖科夫看來毫無疑問就是個陷阱。</p>


    於是卡圖科夫下令:</p>


    “所有進攻部隊立刻停止前進,利用德國人留下來的工事整備防禦。”</p>


    負責主攻的加夫裏洛夫不明白卡圖科夫為什麽會放著大好的優勢步乘勝追擊,他又不敢直接問卡圖科夫,於是他把自己內心的疑惑講給了隔壁旅的奧列霍夫。</p>


    奧列霍夫說:</p>


    “卡圖科夫將軍一直是這樣的。對了,你是前幾個月才調來這個部隊的吧?”</p>


    “是的。”</p>


    “那難怪你不知道。卡圖科夫將軍從這場國與國的戰爭剛開始時就非常的謹慎,總是把士兵的生命當作第一重要的事情,他去年還因為這樣的‘消極’態度受了處分——這也是我聽說的,比如葉卡捷琳娜就是來監視卡圖科夫將軍的。”</p>


    “嗯。”</p>


    “話說迴來吧,我覺得謹慎是好事,穩中求進總比中埋伏好。”</p>


    “嗯,我平時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會說話啊。不管是軍部還是會議室我都沒聽到幾次你發言。”</p>


    奧列霍夫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遞給加夫裏洛夫,幫他點燃,接著奧列霍夫說:</p>


    “我這人就這樣,領導在的時候就不敢說話了。我們是平級嘛,所以也就話多了些。請別介意,我話多就證明我把你當朋友了。”</p>


    “哈哈哈,那我也把你當朋友了。然後……我們就按照卡圖科夫將軍的命令原地待命整頓防禦?”</p>


    “對,謹慎是最好的。”</p>


    與此同時,軍部的葉卡捷琳娜也有和加夫裏洛夫相同的疑問。她問卡圖科夫:</p>


    “為什麽我們不繼續乘勝追擊呢?明明朱可夫將軍已經下達了反攻命令了。”</p>


    卡圖科夫迴答說:</p>


    “這你就不知道了,政委同誌。我了解我對麵的那個人,從去年冬天開始我正麵的部隊就是他的。他進攻起來橫衝直撞沒有章法,很容易打出一個出其不意的效果。但他防守起來又格外的周密,最喜歡給人布設陷阱。”</p>


    “所以這一次,你也是懷疑他有陷阱嗎?”</p>


    “對,以我對德國人的了解,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從斯大林格勒撤退的。而今天我們才第一天反攻,他們就撤了下去,肯定有詐。”</p>


    “可我們按兵不動的話,朱可夫將軍會不會——”</p>


    “這個你放心,華西列夫斯基將軍今天早上給我打了電話了,他說我的部隊不會參與朱可夫將軍的反攻,隻需要守住陣地掩護朱可夫將軍的側翼就可以。”</p>


    “那就好,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你被穿小鞋了。”</p>


    卡圖科夫的謹慎操作讓對麵的德軍將領感到非常的惱火,他剛從非洲迴來不久,對英國人那種蹲坑戰法深惡痛絕。</p>


    現在他在東線又遇到卡圖科夫這種蹲坑人,就更讓他感到氣憤。</p>


    於是他決定轉守為攻,狠狠的打擊卡圖科夫的防線。</p>


    ————————</p>


    9月1日,卡圖科夫剛吃完早飯就接到了來自加夫裏洛夫的電報。電報中說:敵人的空軍空襲了他的陣地,有一輛t-34被開了瓢,另外三輛不同程度受損。</p>


    加夫裏洛夫懷疑德軍要從正麵進攻,希望卡圖科夫能夠增派援軍。</p>


    接到電報後,卡圖科夫認真研究了地圖。森林地區雖然已經被整個的燒為白地,但正麵還是傳統的河穀地形,不利於裝甲部隊行進,因此德軍從正麵進攻的可能性不大。</p>


    南邊的話,南邊是彎曲河流的河漫灘平原,一馬平川但土地潮濕鬆軟,也不適合裝甲部隊行進。而且德軍的坦克都是幾十噸重的大塊頭,所以更不可能選這裏。</p>


    那北邊呢?北邊是大片大片的農田,地形平坦,且視野開闊。</p>


    卡圖科夫說:</p>


    “如果我是德國人,那我一定會選擇從北邊主攻,而不是正麵進攻。”</p>


    這時參謀舉手說:</p>


    “將軍同誌,萬一德國人也像你這麽想,料定我們會在北部增防,然後反而從南邊進攻,或者真的正麵進攻呢?”</p>


    這個問題一下子就把卡圖科夫給問住了。</p>


    卡圖科夫沒想到自己的參謀在自己的熏陶之下學會了舉一反三,但這個問題屬實是有些太難辦。</p>


    如果真的如參謀所說,對麵的德軍將領施瓦茨預判了卡圖科夫的預判,那麽卡圖科夫就必須再預判施瓦茨預判卡圖科夫的預判,因此部隊應該在正麵增防,不對南北兩翼做動作。</p>


    但再更進一步呢?施瓦茨預判了卡圖科夫預判施瓦茨預判卡圖科夫的預判,那麽卡圖科夫就不能在正麵增防,而是應該在北部增防。</p>


    如此循環下去,循環將永無止息。</p>


    “將軍同誌,我們應該怎麽辦?”</p>


    麵對參謀的再一次提問,卡圖科夫的迴答是:</p>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發電報給各個戰線的部隊,允許他們在堅守困難時撤退。同時發電報給近衛第一旅和軍預備隊,隨時準備支援各戰線。最後單獨給第18旅的西斯諾夫發電報,讓他從正麵主動進攻。”</p>


    “主動進攻。嗎?”</p>


    “是的,主動進攻。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旦敵軍和我軍交火,那麽一切計謀都將不攻自破。”</p>


    而且卡圖科夫知道西斯諾夫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這人喜歡誇大戰功謊報損失,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這樣的人就非常適合試探性的進攻和佯攻——當然,不能告訴他進攻是佯攻,不然西斯諾夫一定會磨洋工。</p>


    事實也正如卡圖科夫所預想的那樣,西斯諾夫在組織了一次坦克進攻戰術之後便主動退迴了原本的陣地。</p>


    西斯諾夫的政委問西斯諾夫:</p>


    “你這樣就不怕上麵怪罪下來嗎?”</p>


    “反正軍長不會來我這裏,我在這裏做了什麽遭遇了什麽,全都取決於我發給軍長的電報而已。”</p>


    西斯諾夫很是得意,他覺得卡圖科夫什麽都不知道。</p>


    但卡圖科夫不僅什麽都知道,而且隻要時候必要,他西斯諾夫就會上下個月的名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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