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燭忽明忽暗的光芒籠罩著夜溟高大的身軀,他的瞳色清澄明靜、堅定如許,近乎虔誠的神情和不容置喙的語氣,猶如在神靈座下以靈魂起誓的侍奉者。


    青嵐的嘴角抽了抽,這男人是誰教出來的?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油鹽不進、冥頑不化、滿腦子都是……糞!球!明明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流露出對她的抗拒,卻又時刻準備為她赴湯蹈火,獻出生命。這種扭曲的心態和感情她真心不理解!


    青嵐憤慨又無奈的長歎:“作孽啊——”


    夜溟看著她的小臉無限悵惘的擰巴著,也不知道如何答話,俯腰拾起地上的淡青色水袖長袍,裹住她柔軟的身體,不費吹飛之力橫抱起,小心翼翼放置到柔軟舒服的大床上,恭敬道:“少主,經過十幾日的治療,如今您的寒毒暫且被壓製住了,但是此毒從您幼時深重,埋於髒腑之內,不能小覷,還是需要細致的檢查才能判斷究竟如何。”


    寒毒……青嵐嗯了一聲,難怪自己剛才那麽冷,四肢百骸都跟被凍僵似的,原來是中毒的緣故。


    “屬下這就去請師父。”夜溟道。


    青嵐見他就要轉身離去,喚道:“等等!”


    “少主有何吩咐。”


    “我……”青嵐抿了抿唇,猶豫半晌,水瞳靜靜流轉,“……你親自去請?”


    陌生的時空、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房間……隻有這個男人,與她唿吸相連。


    雖然,他對她沒有感情,可是她……卻想抓住這唯一的溫暖。


    清澈的眼睛水光盈盈,紅唇顫動,欲語還休。


    夜溟頓了頓,抿唇道:“屬下不會離開。”


    他走到門前,所立的位置,正好可以讓青嵐看見他的一舉一動。


    門外兩個守候著的侍婢主動迎上問安,夜溟將事情和她們仔細交代一番。


    待他交付好一切迴到榻邊,才發現這麽短短一會,即墨青嵐已經沉入了睡眠,巴掌大的小臉低低埋著,被角蓋住了口鼻。


    到底是大病初愈,說幾句話就累了。


    夜溟爬上床榻,半跪在她的身邊,袖口輕輕印幹她額上的幾滴汗珠,細長瑩白的手指滑過她的香肩,掖好被角,又將她散落的長發攏起置於腦後,手指略略抬起她的下巴月兌出被褥,保證她唿吸順暢。


    做完這一切,他支起身子,放下左右被束起的金絲帷幔,折身到一邊調製熏香。


    青嵐悄悄睜開眼睛,透著紗幔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


    她有記憶起就在孤兒院生活,六歲時因為展露的超強記憶天分而被組織看中,經過長時間的魔鬼訓練,成為一名優秀的讀碼特工。不同於在前線奮鬥的冷麵殺手,她就讀於醫學院,像一個普通人,溫情、平凡,卻也冷靜、克製。這麽多年,她獨立特行,孑然一身,沒有品嚐過家人的溫暖,從來沒有人會這麽貼心的為她打點一切,眼前的夜溟,讓她覺得……好溫暖。


    稍待片刻,府上的大夫來了。但,似乎並不是夜溟想要請來的那位。


    他的聲音略顯失望:“慕大夫,怎麽是你?”


    被稱作慕大夫的少女肩上扛著便攜藥箱,衝他一笑,放下藥箱:“少——”


    “她還在睡,別吵醒她。”夜溟近乎氣音,“玄音師父他——”


    慕大夫道:“夜大人,我先替少主看看身子,其他的一會出去談。”


    青嵐本已翻身準備坐起,聽到這裏忽然改變了主意,仍舊是屏息凝神,假裝熟睡。


    夜溟來到青嵐的床榻前,撩起紗幔的一個角,將幾根絲線纏繞在她的腕部,緊緊係好,放迴原位:“可以開始了。”


    慕大夫站在離床一米以外的地方,僅憑五根絲線來把脈看診,把了片刻,收迴絲線,開始整理用具。


    “如何?”夜溟立馬道。


    “夜公子好緊張少主。”慕大夫嗤笑。


    夜溟抿了抿唇,眸色忽明忽暗:“不要拿少主開玩笑。”


    慕大夫尷尬的輕咳一聲:“穿心那一劍痊愈了吧。”


    夜溟道:“嗯。”


    “短短十幾日劍傷就痊愈了,即墨家的心法不愧是天下第一,少主福大命大。”慕大夫似笑非笑,“借一步說話?”


    兩人的腳步遠去,青嵐緩緩撐開眼簾,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傷痕。


    心口處光潔無暇,熾熱的心髒,還在活生生的跳動著。如果慕大夫剛才所說的是真的,她被人一劍穿心,怎麽可能這麽快愈合傷口?她說的心法又是什麽?莫非這具身體的主人具有某種快速愈合傷口的能力?


    也不知夜溟和慕大夫去談什麽話,還需要避開她。青嵐有些煩亂的想著,忍不住屏氣凝神,試圖傾聽屋外的談話,熟料這一靜心,耳邊的聲音陡然就放大了許多倍。


    “……公子這幾十日寸步不離的守著少主,恐怕還不知道師尊準備離開國師府的消息。”慕大夫道。


    “什麽?!”夜溟好似不敢相信。


    “師尊說……他對少主徹底失望了,打算跟少主斷絕師徒關係。正式的請辭函已經送到了千歲手上。”


    夜溟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夜公子。”


    “在。”


    “小染多嘴,少主待您冷血無情,毫無人性,為何您……”慕大夫的下半句話被夜溟的眼神狠狠噎了迴去,囁嚅,“少主的性命固然重要,也請大人顧惜自己……”


    聲音漸漸低微,卻含著殷切的期盼。


    青嵐心口一緊,嗬,這個慕大夫,不光背後搬弄她的是非,還喜歡夜溟!


    不時,聽見夜溟推門進屋的聲音。按耐不住的青嵐撥開紗幔,聲音有些失控:“夜溟!”


    夜溟疾步走向她,在她榻邊跪下:“少主。”


    隔著紗幔,青嵐看見他俊美的臉上有少許不安。


    牽扯到別人,他急了?


    青嵐冷冷撥開紗幔,探出一截蓮藕似的雪白手臂,徑直狠狠捏住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強迫的抬起他的臉,藏著怒意的雙眸對上他的目光。


    夜溟卻閉上眼不與她對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青嵐更加生氣,皮笑肉不笑:“她這麽能說會道,怎麽不去說書?”


    夜溟臉色微微一變,緊閉的雙目緩緩撐開,黑瞳靜靜凝視著她:“慕大夫年幼,口不擇言,望少主莫怪,有任何惹惱少主的地方,屬下願意承擔責罰!”


    “你倒是護的緊!”青嵐一聲低吼,眼中寒光乍現,更是恨的牙癢癢。不成,他對自己本就心存芥蒂,再這樣下去,關係隻會更加惡劣……


    青嵐終是咽下這口氣,慢慢收迴手。他的下巴青了一片,青嵐眼神黯了黯,聲音輕柔幾分:“我要罰你,從今以後,不允你與她說話,否則,我就拔了她的舌頭。”


    ……她竟然不殺慕大夫?!


    夜溟的瞳中閃著異樣的光芒,低首:“……是。”


    青嵐道:“記住。”


    “是。”他的眼睛不再看她,“屬下告退。”


    青嵐匆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你剛剛才說不離開,被我嗬斥一句就要走?”


    夜溟低垂著眼簾,輕聲:“請少主安心入睡,屬下隻是去隔壁的藥房看藥。”他頓了頓,像是看穿了她的不安,“屬下等少主睡了再去。”


    青嵐收了他這句話,心滿意足的閉上眼,兩張眼皮一合上,不消片刻就睡了去。


    這一睡,又夢到她沉入深海中,黑暗無邊的海水吞沒她的身體……


    她渾渾噩噩的掙紮許久,待清醒時,冷汗打濕衣襟,手邊模索幾下,沒有夜溟的身影。


    正當她打算下地去尋人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規律的腳步聲,步履頗為整齊,至少有五個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吱嘎、吱嘎……渾厚規律,一點點向著她所在的位置靠近。


    青嵐豎起耳朵仔細聆聽片刻,目光跳過窗口望向外麵白茫茫的天地——


    沒錯,是滾輪碾過雪地發出的聲音,是一個乘坐輪椅的人。


    夜溟的聲音傳了來:“參見主上。”


    “青嵐醒了?”中年男人的聲音,音質沙啞蒼老,隱含著深重的威嚴,光憑聲音就能判斷,這聲音的主人,年輕時絕對是叱吒風雲、說一不二的人。


    夜溟恭敬的抱拳低首:“迴主上,少主兩個時辰以前醒來了片刻,現在又睡下了。”


    “哼……他倒是睡得安穩!本座還以為這次終於能擺月兌這個不成器的孽子,看來又要失望了,老天都不收他。”


    當著一眾下屬的麵,國師千歲毫不掩飾的表露著對女兒的厭惡之情,比夜溟的聲音大了好幾個分貝,像是生怕裏間的人聽不到。


    青嵐聽到“主上”還不敢完全確認來者的身份,而這“孽子”二字卻是聽的清楚明白,這位與她一牆之隔、怨憤著她怎麽不去死的男人,正是夜溟口中的“國師千歲”,她的父親!


    青嵐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麽重物壓住了,悶悶的喘不過氣,當即便決定暫且假裝睡著,好讓這位國師千歲盡快離開。


    “用天門心經掩蓋氣息裝睡,騙的了別人,可騙不了本座,別忘了,你的心經是誰傳授給你的。”國師飄然而至,就站在青嵐的床榻邊,冷言冷語的譏諷。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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