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


    將軍府後園巨大的廊柱後麵,倏地伸出一顆小腦袋出來,雪團似的小姑娘,隻有四五歲的樣子,大眼睛黑亮有神,骨碌碌地向裏麵偷窺著,由於緊張,翹起的鼻尖上,泌出細細汗珠來。


    “你們兩個,去給我摘幾枝刺梅來。”園內,一位老宮女威風八麵地對兩個侍女說道。


    “嬤嬤……”


    侍女們擔心地看著大搖床裏的小寧豐。


    “我來看著你們的小少爺,你們還敢信不著麽。”


    “不敢,奴婢這就去。”


    兩位侍女急忙離開。


    小姑娘如飛跑了過去,跑到那隻大搖床前,注目看向裏麵的一位兩歲小男孩兒。


    “咦,他就是我的小駙馬,”伸出手來在他臉上捏了捏:“這麽小,比我弟弟好玩兒……”


    “公主殿下,看一眼我們就迴去吧。”


    “不急,我要抱抱他。”


    “哎呀,公主當心……”


    小公主毫不猶豫地伸手,強行把小男孩從搖床上抱了下來,由於很不舒服,小男孩子使勁推著小公主的臉。


    “不許亂動,讓本公主親一下!”


    小男孩子哪肯,小公主就硬生生地伸過嘴去,在他嘴上親了一口。


    “呸,好多口水,髒死了……小寧豐,我叫驕陽,長大了,你就是我的駙馬,好了,現在我還想再親一下……”


    又親,小家夥極不舒服,一把手向她臉上抓了過去,小公主粉團似的臉上頓時現出五道抓紅。


    “你敢,我打死你!”


    小公主低聲喝道,高高舉起手來,卻看著那張分外可愛的小臉,說什麽也下不去手,最後歎氣說道:“算了,看你這麽小,放過你這一次!哼,我驕陽是大秦的第一公主,你是第一個敢把手爪子伸到我臉上的,你記住了!”


    小寧豐吚吚呀呀,舞動著小手,很是得意。


    從此以後,小公主隔三差五會偷偷過府來看她的小駙馬,每次有自認為最好吃的東西,最好玩的東西,都會一股腦地帶過來,想方設法塞給小寧豐。


    小寧豐很不給麵子,幾乎每次都弄得小公主惱火至極,侍女們幾次看到她怒氣衝衝地跑掉,一邊恨得咬牙切齒,發誓再也不來跟他玩了。


    玄帝三十七年,寧氏將軍府**內,七歲的小公主很難過很難過地告訴小寧豐,她再也不能來看他了,皇爺爺發怒了,不許她隨便過府。


    小寧豐拉開褲子就撒尿,尿液呲得很高很有力。


    “我跟你說半天,你就這樣對我,我可是帝國第一公主!”驕陽又羞又急,委屈至極的樣子。


    “哼,”小寧豐蔑視至極地挺著小雞,驕傲無比。


    “我恨你!”


    小公主兩眼通紅,轉身離開。


    “呸,第一公主了不起麽,你皇爺爺了不起麽!”


    四歲的小寧豐衝著皇宮方向,抖了抖小雞,目空一切的熊樣子。


    不出一個月,遼東戰敗,玄帝把所有的怒火,都砸到了隨太子東征的寧氏頭上,寧氏長支萬餘人,發配雲都雪山。


    兩個小孩子這一別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間有許多大事發生,西疆再敗,玄帝退位閉關,武隆帝登大寶,大赦天下。


    一直到武隆三年chun,冬雪融盡,又一年開始。距離大秦帝國皇城一百三十裏外的皇家狩獵場,迎來了每五年一次的大國獵,秦國第一大盛事開場了。


    百年來,這裏成就了無數大秦少年武修們的夢想,讓一些家族勢力,從默默無聞,到一步登天!金錢地位,榮耀夢想,都在這三十天裏jing彩上演!


    很快,這片賀蘭山下的小平原,就被各式帳子布滿了,星羅棋布的,直布出幾十裏。


    各大家族勢力傾盡所能,帶領著最了不得的家族少年早早來到這裏,更有無數懷揣著夢想的平民少年們,背著最簡單的行囊,風塵仆仆地趕來,支起一座座小帳蓬,靜等著開獵的號角。


    小平原背後就是皇家大獵場,無邊的賀蘭山脈。


    那裏古木參天,靈息豐沛,不時傳出雷鳴般的獸吼之聲,令少年們投過去的目光,更加地血脈賁張,更加地激揚期待。


    明天就是開獵之期,夕陽西下,營帳間炊煙升起,各家都在準備晚飯,三五成群的少年們,在帳蓬間的空地上互相邀鬥著,哄笑著高談闊論,時而囂張霸氣,時而豪言壯語。


    獵場邊緣,有一處多年形成的一個大坊地,那裏早早迎來了大批的煉器師,煉靈師,煉藥師們,帶著陳年的積存,從早到晚,是這片小平原最熱鬧的所有。


    忽然,一位瘦長少年,被一位錦衣如雪的小公主拉出了坊間,一路跑到皇家別院旁的一座銀頂大帳前,裏麵傳來擊劍高歌之聲,杯籌交錯,酒肉的香氣陣陣衝出來,少年的肚子頓時就咕嚕嚕地叫得山響。


    小姑娘咕地一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肚子,手裏舉著一隻血sè玉佩,一頭鑽了進去。


    瞬間,帳內響起一片驚唿聲。


    “血玉麒麟……”


    “母後所賜的媒玉……”


    “寧豐來了!”


    一片噪雜。


    半晌,小公主如飛奔出來,將那位少年一把拉進了大帳。


    大帳內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大帳很寬敞,巨大的矮條桌上,擺滿了各sèjing美的食品與酒水,幾十位氣宇軒昂的少年jing英們,齊刷刷地席地坐在地毯上,這時一齊抬頭盯著這個闖入者。


    少年隻有十七歲,又高又瘦,長年的風霜侵襲,一張臉微黑而粗糙,背上是一張大弓,腰間一把骨柄的獵刀。


    雲都雪山極寒極苦,少年依然穿著獸皮製的外衣,顯得風塵仆仆,破爛不堪,氣味也很難聞。


    眾人的目光由震驚轉而變冷,最後齊齊挺直了身軀,眼中的輕蔑不屑,越來越明顯了。


    這樣的人,還有娶帝國第一公主的可能麽……


    寧豐平靜的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幾十位地位顯赫,身世驚人的世家子弟,竟然沒讓他有一絲的慌亂,目光平靜而溫和。


    他掃過全場,目光就直接落到了食物上,兩隻黑亮的大眼,頓時放出光彩來,微笑說道:“在下寧豐,應銀耀小公主相遨,過來吃點東西,那麽,在下就不客氣了。”


    他直奔桌案。


    坐在案首的是位華服大胖子,寧豐對他歉意一笑,一擠了下去,差點把他擠到桌下去。


    “在下寧豐,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天報名,所以一路急趕,一天沒有吃東西,請兄台見諒。”


    “在下王族吳玉樹……”吳玉樹覺得寧豐根本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他嘴裏寒喧著,目光就直盯在東坡肉上。


    “幸會幸會……”


    寧豐一把就一整塊大肉cāo了起來,然後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一口吞了下去!


    接著就開始風卷殘雲。


    希哩唿嚕……吃相豪氣衝天。


    “跟隻豬一樣……”吳玉樹喃喃說道。


    片刻之後,桌案上的肉類一丁點都沒有了,寧豐連骨頭都咬碎吸髓,最後扯過一壇女兒紅來,一口氣喝得幹幹淨淨,這才響亮地打了個飽嗝,意猶未盡地擦幹了油膩的雙手。


    “多謝小公主,打擾吳兄了。”


    “不必客氣。”吳玉樹已經躲出去兩米之外,一副我決不認識你的樣子。


    大帳寂寂無聲,幾十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雪山來客,有些人想笑又強自忍耐。


    “你真是寧豐?一介罪民,怎麽敢來皇家獵場。”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帳內的一位女主人發話了,正是十七歲的平遙公主,這場酒宴的發起者。


    寧豐模了模月複部,滿意地笑道:“迴這位公主殿下,武隆皇帝初登大寶,大赦天下,罪民才能出雪山,來參加大國獵。”


    “寧……烈虎他們怎麽樣?”


    “家父都好。”


    “看來傳說有誤,雲都雪山並不那麽可怕。”


    “迴殿下,在下四歲入雪山,一直活得很快活,沒覺得有什麽不好,但是族人不同,寧氏長支一族,一萬之眾入雪山,現在活著的也就幾百人,所以傳說這種事,有時候是真的。”


    平遙公主頓時怔住了,銀耀公主隻有十二歲,這時大瞪著兩眼,又是震驚又是悲憫。


    “太可怕了……”


    寧豐一笑,目光重新在帳內掃過,忽然落到平遙公主身後的一個人身上,就此停滯,微皺著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人。


    那是一位神宮臨凡般的人兒,清荷不足她十分之一的潔美,玉雪不足她百分之一的冰絕,神女不足她千分之一的纖塵不染,躲在燭影裏,就如同高天上的烈陽,全世界的光芒,都會從她那絕世容顏上綻放。


    正是帝國第一公主,大秦當之無愧的第一美女,令無數少年魂牽夢縈,為之徹夜不眠的驕陽公主!


    驕陽公主目光清澈如水,裏麵有微波而動。


    兩個人的目光隔了幾丈,無聲對視。


    帳內更加沉寂。


    許久,帳內響起平遙公主冷傲的聲音。


    “寧豐,你太無禮了!”


    寧豐微笑說道:“這位應該就是驕陽公主,我們有過婚約,有什麽無禮的。”


    “你……你怎麽知道我不是驕陽!”平遙怒道。


    “幼年印象,她現在還是那麽好看。”


    平遙公主不無妒嫉地迴頭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兩道細眉微蹙,冷聲說道:“寧豐,你不會無恥到還想踐行媒玉婚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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