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原本因坊並沒有因為大孫子的歸來而開心,相反,他每天的心情都很惡劣。


    自從孫子桑原淺間迴來後,就一直臥病在床,似乎無法適應東京的環境,每天體溫都維持在三十九度左右,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還一直在咳嗽,胸悶,頭暈,惡心,難受……


    別說一起下棋了,連好好說話都不可能。


    桑原秀子直麵大兒子如此虛弱的一麵,之前那種雖然淺間不在身邊但是在的場會得到好照顧所以應該沒事的想法徹底破滅了,相反,她開始為大兒子這些年的艱苦生活而哽咽不已。


    不過沒等桑原鬆和安撫妻子,桑原秀子就自發的振作起來了。


    為母則強,這句話一點都不假,她天天拿著紙板和那個看不見的式神溝通,精心的照料著淺間,幾乎將小兒子拋在了腦後。


    桑原深作頓時對這位兄長大人的感官急劇下降。


    他對著父親抱怨起來。


    “哥哥一迴來就將媽媽搶走了,是個大壞蛋!!”


    桑原鬆和想了想,意味深長的道,“那深作是否還記得,之前哥哥和你搶過媽媽嗎?”


    桑原深作一愣,似乎才反應過來,“沒有……”


    “深作和媽媽一起生活六年了,哥哥卻剛開始,深作可以比較一下,誰和媽媽呆在一起的時間多呢?”


    桑原深作深深的糾結了,他又開始掰著指頭算,其實不用算,他也知道哥哥和媽媽相處的時間很少,他頓時沮喪不已,耷拉著腦袋,一臉灰暗狀。


    桑原鬆和咳嗽了一下,剛想安慰小兒子,哪知道桑原深作突然伸手抱住他,“既然哥哥要媽媽了,就不要和我搶爸爸了!”


    他睜著大眼,看著桑原鬆和,一臉期盼的道,“爸爸不會被搶走的,對嗎?”


    桑原鬆和哈哈大笑,他揉了揉小兒子的腦袋,“放心吧,不管是爸爸還是媽媽,都不會被搶走的!”


    桑原深作這才放下心來。


    桑原淺間一直昏昏沉沉的,時間一久,就連桑原本因坊都開始心裏嘀咕起來,大孫子天天這樣高溫下去,真的不會變傻嗎?


    桑原秀子也開始頻頻和的場一門聯係,不過的場靜司這一次鄭重的拒絕了姑姑的請求。


    “淺間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他的聲音很柔和,卻帶著一股冷意,“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踏上了就不能後悔。”


    桑原秀子愣愣的,電話從手掌心落下,吧嗒一聲摔在桌子上,她卻仿佛沒聽到一般。


    她想起了出嫁前父親曾說過的話。


    離開了的場一門,就等於拋棄了過去,再也沒有牽連了。


    那淺間,淺間要怎麽辦才好?!


    難道說她這個孩子真的不屬於這裏嗎?


    她不禁潸然淚下。


    就在此時,她眼角的餘光無意中瞟到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棋盤,重點在於這個棋盤居然……飄在半空中!!


    桑原秀子:=口=!!!


    棋盤在前麵飄,而讓桑原秀子搖搖欲墜的是她的小兒子居然在後麵追!!


    桑原深作看到了!他看到了棋盤會自己飛!


    而且不僅看到了,他還一邊跳來跳去的夠棋盤,一邊興奮的對桑原秀子道,“媽媽!快看,有個棋盤在飛耶!!”


    桑原秀子頭疼起來,哦,是了,平常式神的行為都很低調,隻在淺間的屋子裏才用紙條交流,所以兒子還不知道桑原家多了一個誰都看不到的式神。


    ……她該如何和小兒子解釋棋盤會自己飛這種事?


    不過話說迴來為什麽一項存在感稀薄的式神突然這麽高調?!


    桑原秀子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棋盤飄進了大兒子的房間,停在了床頭。


    砰一聲,棋盤落地時不由自主的發出悶響,棋盤上放著的棋盒震動了一下,灑落出一枚黑棋。


    叮——!


    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似乎覺得極為有趣,緊跟而來的深作伸出肉唿唿的爪子,刷拉抓了一大把棋子,然後手一鬆,棋子叮叮當當的灑落在了棋盤上,他不禁咯咯的笑了起來。


    桑原秀子連忙拉住深作,“深作!要是爺爺看到了肯定會吵你的!不能這樣玩棋子!”


    此刻她正好對著棋盤,深作被拉過去背對著棋盤,就在桑原秀子瞪桑原深作的時候,就見棋盤上的棋子仿佛被什麽托著再一次飛到空中,然後……


    叮叮咚咚——!!


    這次不止是黑棋,還有不少白棋也灑在了棋盤上。


    “我沒碰棋子!!”桑原深作條件反射的喊道。


    桑原秀子愣愣的看著棋盤,又看看床榻上的淺間,心中一動。


    的場一門曾說過什麽來著?


    淺間很喜歡下圍棋,很喜歡很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她抿唇,難道……


    她伸手,摸了一把棋子,試探著丟在棋盤上,又是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這一次桑原秀子沒看錯,桑原淺間在聽到這陣聲音後,眼皮顫了顫,似乎想要睜開眼。


    桑原秀子不由自主的撲在大兒子身上,鼻尖一酸,差點落淚!


    縱然桑原淺間自小生活在的場,縱然他也有的場一門的血脈,可他依舊是桑原家的孩子,他無比熱愛著圍棋,並會為圍棋而醒來。


    “媽媽……?”


    桑原深作拉扯著媽媽的袖子,他奇怪的看著棋盤,明明媽媽不是不讓隨便丟棋子嗎?


    可為什麽……


    “深作,爸爸去上班了,爺爺去棋院了,媽媽也要做家務,所以……深作能不能照顧一下哥哥呢?”


    桑原秀子蹲下來,雙手扶在桑原深作的肩膀上,認真的道,“哥哥喜歡下圍棋,可是哥哥現在病了沒法拿子,深作願意幫哥哥打譜嗎?”


    桑原深作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淺間,又看了看媽媽,之前想要保護哥哥的心情再一次湧上心頭,他重重的點頭,挺胸道,“深作可以的!”


    “那麽哥哥就拜托你了。”


    “恩!沒問題!”


    桑原家到處都是棋譜,桑原深作拿著棋譜,苦惱的看著棋盤。


    身為本因坊的孫子,桑原深作卻並不太會下圍棋,因為桑原深作的性格比較活潑好動,根本無法靜心,更別說學習下圍棋了,再加上桑原淺間的圍棋天份很高,所以桑原本因坊並沒有要求小孫子也學習圍棋,而是放縱寵溺著小孫子,讓他去玩自己喜歡的東西。


    比如說打遊戲=v=


    不過盡管深作對圍棋沒興趣,可既然答應了媽媽,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在棋盤麵前,開始照著棋譜打譜。


    一般而言棋譜上都會標著1234等步驟,黑棋子裏用白色字母標注,白棋子裏用黑色字母標注,黑白二色交雜,再加上條格狀的十九縱橫線,沒看一會桑原深作就看花了眼。


    他頭疼的看了看棋盤,又看了看手上的棋譜,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他怎麽也找不到問題在哪。


    是這裏?還是這裏?放在這個交叉點?沒放錯……吧?


    桑原深作糾結著又放下一子,剛收迴手,就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


    “……再往左邊移一格。”


    桑原深作放棋子的手一頓,詫異的道,“還要再往左嗎?我明明數夠十三條線了!”


    話音剛落,他自己就嚇住了,猛地抬頭一看,就見原本躺在床上的大哥已經斜靠在軟墊上坐了起來,此刻他正看著棋盤,指著那條縱線,“而且不是第五行,是第六行。”


    桑原深作苦逼著臉,將棋子往前移了一格,隨即才意識到啊呀哥哥醒了!


    他一躍而起,抬步就想衝出門找媽媽——可算不用下棋了!!


    “深作。”


    桑原深作的腳步一頓,他撓了撓腦袋,訕笑著迴頭,“哥哥,什麽事?”


    “棋譜沒擺完。”桑原淺間咳嗽了一下,他依舊滿臉紅暈,有些昏沉,隻是眼睛卻亮的駭人,“深作不會下棋嗎?”


    桑原深作撇嘴,“我不喜歡下棋。”


    “是嗎?那麽至少……將這局棋擺完吧?”他抬眸,笑容淡淡的,帶著期盼,“哥哥沒力氣擺棋譜,看的話頭會更暈……”


    桑原深作看著淺間,愣愣的。


    床上的少年一臉倦容,卻笑的溫柔,那雙棕褐色的眸子似乎在隱隱發光,亮的讓人移不開眼,他額前的發絲貼在臉側,映著本就白皙如玉的麵龐更加溫潤,他靜靜的看著他,一言不發,可深作卻仿佛聽到了那淺淺的歎息和希冀。


    桑原深作的臉騰的紅了。


    他吭哧吭哧的坐下來,拿起棋譜,不好意思的道,“我不大會看棋譜。”


    桑原淺間唇角的笑意加深,“我教你。”


    “哦……好吧。”桑原深作咳嗽了一下,他一本正經的道,“圍棋似乎也不是那麽無趣。”


    他拿起棋子,食指和拇指攏在一起,小心翼翼的放下一枚棋子,完全是初學者的姿勢,卻讓桑原淺間愣住了。


    時光倒流,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八年前,在狹小的秘之間內,木芙蓉花前,那個小小的花妖在對他說,棋子可不是這樣拿噠!


    桑原淺間的眼眶濕潤了。


    上一次在八原的場別院,他離開了的場本家,也是這樣昏沉沉的發燒,那時他是怎麽適應成功的?


    是了,是因為木芙蓉一直陪著他下棋。


    如今陪著他下棋的花妖不在了,可是……


    眼前的孩子虎頭虎腦,努力的按照棋譜順序放著棋譜,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動聽的叮當聲,孩子放一枚,就會抬起頭,瞪大雙眼,似乎在問他放得對嗎。


    如果他點頭,孩子就會露出燦爛的笑容,天真無邪,純澈美好。


    她教他下棋,而如今他在教弟弟下棋,一直一直,圍棋就這樣慢慢流傳著,過去,現在,以及未來,想要下棋的心永遠不變,棋盤前永遠坐著兩個人。


    真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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