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部的前女友,這真是一種森田從未想象過的生物。


    什麽東西一旦帶上“前”或者,“先”這樣的詞匯,總是容易讓那些蓄勢待發,準備奮鬥的人們變成聽起來有點可笑的填補空缺的勉強。


    因為是別人不要或者剩下,才擁有的東西,森田一直本能地因為驕傲抗拒著。


    而現在,這樣的挑戰出現在麵前,跡部景吾。當跡部景吾從森田一直追求的對象,變成擁有那些森田所一直看不慣的瑕疵。一枚鑽石,即使它再純淨,再漂亮,再大顆。裏麵一旦參雜了汙垢,就不是人們所追隨的東西。


    跡部在森田內心的形象終於從神壇被驅趕下來,成為凡人。


    心裏明白這並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更何況對於他們這樣家室,尤其是男人來說,總有那麽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事情,即使是森田自己的父親,也有著不能對外人甚至女兒說出的秘密。


    這些秘密被一切埋葬,然後再也不見天日,而森田的母親身為一個聰明的女人,從來不去揭開那些不值當的真實。


    這些都是森田親眼所見,親自感悟過的。


    ……可是,不一樣。他是跡部景吾,所以,不一樣。


    森田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接受這些東西的,隻能看著藤原告訴自己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故事,然後發呆。


    “我不想知道她是誰。”森田這樣開口,然後帶著一點茫然,“為什麽要告訴我呢?”


    “不告訴你,難道讓你一直這樣無知下去麽。”藤原被她逗樂,然後咧出一絲苦笑,“然後磕磕絆絆地生活,勉強一個婚姻?”


    “這樣不好麽?”森田因為那些衝擊於腦的信息而煩躁起來,“反正她不會和跡部在一起的!反正隻要跡部不討厭我,總歸是有辦法結婚的!藤原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為什麽?好讓你渾渾噩噩一輩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傳染了森田的怒氣藤原也忍不住提高聲音,“你的目標就是這些嗎?如果隻是為了結婚,誰都行吧!跡部根本就不重要吧!那麽為什麽非要是這麽一個複雜的人!”


    不是誰都行,跡部很重要。這樣的話森田卻反駁不出口。


    那些她對藤原說過的話無不是自己多麽妥協,命運是多麽神奇,跡部景吾這個名字一開始就和其他的所有男性分開,成為獨立的,可以單獨作為一個很大很大的單元來裝載的。


    然後,現在,她最好的朋友告訴她,你的夢都是假的,該醒醒了。


    那些沉醉於白馬王子的帶著粉紅色泡泡的夢想。


    “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呢……”森田微笑,“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藤原沉默。


    “即使當時是因為我和跡部同居,可能在一起了,你並不好說,但是我們分開後,按照你的個性,你不該不告訴我這件事的。”


    明亮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為藤原的側臉打下一片光影交界。


    “那麽,是什麽原因讓你突然這樣著急地來告訴我這件事呢?”


    這個猜測太可怕,讓森田本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然後笑容一點點誇大,有點滲人的溫柔。


    “能告訴我麽?”


    這樣銳利的提問。


    藤原隻是微愣後的沉默,然後抬起頭,讓那片陰影由於光束終於消失。


    精致的眉眼,最愛的濃妝,深紅的唇色,帶著一點驕傲的冷豔,是和眼前這位眉宇偏淡,即使已經無數曆練但仍帶著一點抹不掉的稚氣的森田是不同的。


    完全不同的類型。


    “該不該高興呢?”藤原開口,卻是她所反常的緩慢語速,“森田,你還是那麽聰明。”


    “而且你學會懷疑周圍的人了。”


    “你選擇了跡部景吾,懷疑了我。”


    她說的很慢,但是每個字都足夠清晰,讓原本心思就混亂的森田有點慌亂無措地看向她。


    即使認為藤原說的過於殘酷,但是森田一個字都無法反駁。


    “可是森田,”藤原微笑,“有的事情,那時的我,現在的我,愚蠢地說不出口,因為還有僥幸。”


    知道這個事情是這樣變幻無常,總有那麽一些事情是解釋不清的。


    可是森田還是將這件事的矛頭轉換向別的方向。


    “你這樣想我,我不甘心。”


    像是什麽在心上敲了一記,然後帶著刺骨的痛意和無知的麻木。


    最好的朋友,最喜歡的人,這從來都是很難去調解的關係,這些的這些,森田還都不懂。


    隻能茫然地選擇一個看起來正確的答案,然後不知不覺地傷害。


    ##


    跡部景吾並不開心,這種情緒直接來源於一個女人,曾經有著糾纏不清的情感,而今隻剩不妥協的掙紮。


    “她並不應該這樣,”手機那一頭的鬆本笑出聲,“你我都知道的,她是多麽驕傲的人。”


    跡部輕微地歎息了一聲,“所以你是專門來嘲笑我的麽?”


    對麵的女人隻是咯咯笑了兩聲,“我的片場,她好像來過幾次了,為了你家的小森田~”


    “……能不能把稱唿改一改。”跡部大爺對這種陰陽怪氣的稱唿表示嚴重不適,昨天和森田姐姐亂七八糟的爭論也就罷了,為什麽今天還要在意這種問題。唔,原本分類好的資料被從左邊放到右邊,然後再放在中間,厚厚一踏被跡部大爺食指從側邊一戳,終於全部傾斜過去。


    “那可不行,你知道的嘛,我是喜歡你的,如果你和森田在一起了必定沒有我的份了。既然你不會喜歡我,我隻好向小森田下手了~”


    “……變態。”傾斜的資料終於被推出一小半,然後又整理迴去,跡部大爺開始戳筆。


    “嗨嗨~我倒是覺得真的覺得小森田十分可愛呢。”


    “……我們先說一說片場的事情。”跡部大爺果斷覺得現在應該不要再歪樓了。


    “……你求我啊。”


    “……再見。”


    “哎哎哎?”鬆本終於不甘不願地開口,“好噠,是啦,她就是看見你的小公主了。”


    跡部皺眉。


    “你知道的嘛,那個家夥屬於那種特別聰明的,比你家小公主高好幾個段位的。估計本來隻是想去看看我,但是卻看到了森田這樣。“


    ”她狠起來,可真的可以和我比拚了。原本將小公主放在我眼前,就是怕她迴國後發現什麽,卻沒想到完全反過來了。“


    ”不是你的錯……“跡部垂眸,”她……應該很早就知道森田了,一開始就知道。“


    沒有理會手機那一邊鬆本的怪叫和”那你家小公主真是福大命大“這類的挖苦,跡部果斷關閉了通話。


    手機裏麵還儲存著小白花那驚悚的照片,這是跡部的自警。


    那個女人……是在威脅自己。


    為什麽當初的美好會走到這樣一步,跡部並不知道。


    所以說女人心真的是一件很難猜測的東西,那些被美化的過去,隻要繼續美化就好了,為什麽一定要這樣,變成現在這個難堪的模樣。


    ……嗬。跡部自嘲,自己還真是一個冷漠的家夥。


    看起來比誰都多情,但是……。


    腦海裏還記憶著女人憤怒的爭吵,“跡部景吾!你隻愛自己!隻愛跡部家!”


    那時的自己已經疲勞到連反駁都沒有力氣,隻是看著女人再一次的宣泄。


    “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才叫愛情,一輩子也不會懂。”


    “因為你什麽都來得太過容易,所以更不會珍惜。”


    跡部什麽都來得十分容易,跡部做什麽都成功地很快,跡部從來不缺被愛。


    可是,跡部有一段難以描述的愛戀。已經做好了為她而抵抗家族的跡部景吾……聽到的是她對自己“隻愛跡部家”的描述。


    怎麽說呢,並不是不難過,隻是“原來如此”這種情感比較多。


    如果就是這樣看待的,如果信任值就是這些。


    “那就算了。”年少輕狂的他當時是這樣迴答的。


    “什麽叫算了?”女人再一次提高聲音。


    我們是最般配的,這種概念一直從在一起一直到當時,不曾動搖的信心一瞬間都灰飛煙滅。


    所謂的愛與不愛,也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所謂的在一起與不在一起,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分手吧。”


    那些深埋於過去的肮髒和苦楚,終於在她迴國之後,都被一一挖起,連根拔起,像一個笑話。


    “景吾你隻適合那種被家族控製的女人,乖乖聽話你是不是就覺得很美好了,然後成為一個每天遊走於幹巴巴的妻子和情婦們的家夥。”


    那樣犀利尖銳的性格,原本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原因,因為覺得這樣才精彩,這樣聰慧耀眼的人才和自己般配。


    然後,可笑的成為壓碎兩個人情感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樣的女人,總是受人矚目的,少年們最愛追捧的對象。


    然後,當歲月和時間給予她的不是成長和寬容的時候,這種愈加尖銳的情感,成了傷害兩個人的雙刃劍。


    當森田明的郵件再一次傳遞過來的時候,跡部隻能沉默著打開郵件,看著那些洽談的合約。


    “我隻和第一次簽訂合約的人洽談。”這樣迴信,卻是指尖停頓很久才打出的。


    ——景吾你隻適合那種被家族控製的女人,乖乖聽話你是不是就覺得很美好了,然後成為一個每天遊走於幹巴巴的妻子和情婦們的家夥。


    這句話依舊在跡部腦海迴蕩。


    森田井才不是被家族控製的女人,與乖乖聽話相比,她是真的不怎麽讓人省心……可是,即使這樣,還是不一樣的。


    跡部景吾年少時期可以整天對那個人說愛,最後提出分手。


    跡部景吾青年時期從沒有對森田說過愛情,可是不想放手。


    有的時候,我們就是這樣,在特定的時刻,特定的背景下遇到那些完全不同的命中注定。


    然後發生或者悲涼或者溫馨的故事。


    我們能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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