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官道,直通南昌府。


    正當午時,官道之上,一條風塵仆仆的身影。


    趕路三天的林平之,不再是平日裏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樣。


    風吹日曬,讓他的肌膚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衣衫染塵,腳上換了一雙更耐磨的麻鞋,將一雙軟底布靴別在腰間。


    這不是他頭一迴出遠門,以前也隨林夫人去過洛陽,但那是乘坐馬車,有下人伺候。


    而這時隻有他一個人,若不能一口氣跑到驛站或縣城,就要風餐露宿,他也切身感受到了走跳江湖的大俠,人後遠沒有人前風光。


    “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而這隻是開始,因為他要從福州一路往西北,先到南昌,再去襄陽,再到關中之後,才能入川,之後才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他還要在穿越多半個盆地,才能到川西的青城山。


    這要是他另一個人生那會兒,有高速路都要跑十天,林平之就算有內外雙修的輕身功法,還有舍利子幫助恢複體力,他現在尚未傷勢痊愈,一天也能跑三百多裏地。


    但林平之估計,怎麽也得一個月,他才能入川。


    卻也不要緊,因為餘滄海的內外傷,可都比他的重多了,而餘滄海本就年老氣血衰敗,還要顛簸趕路不利於恢複。


    林平之估計著,餘滄海沒兩個月好不利索。


    而到時,對方會見到一個持之以恆的磨練了一個月的他。


    林平之用一條抹額遮住額頭的印記,稍作打理,換了鞋,進了城。


    隨便找了一家看著還算幹淨的客棧,要了一間二樓臨街的客房,吃了一碗素麵,泡了個熱水澡,換了幹淨衣服,便開始念經打坐,入定調息。


    雖是鬧事,卻不被嘈雜幹擾……


    “格老子的!不長眼睛嗎!”


    直到林平之突然聽到這麽一句叫罵。


    林平之心中一動,床上盤膝而坐的他,單手一撐,輕輕躍下,腳尖一點,來到窗邊。


    便見一個瘦弱書生坐在地上,一臉委委屈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老丈,來個梨子。”


    林平之下樓到街上的時候,書生已經走了,他便湊到賣梨子的攤販身前,一文錢一個,他遞了五個銅板過去,隻拿了一個梨,在身上擦擦咬了一口,倒是清脆爽口,鮮嫩多汁。


    “老丈,方才撞倒那書生的,是個青袍光腿的川人漢子?”


    “甚麽書生,就是個家裏揭不開鍋的窮酸,到小老兒這裏想要賒幾個梨子,還跟小老兒掉書袋……”


    老頭挺能聊,卻抓不住重點,林平之聽了半天,才知道是個精瘦的漢子,但不是那樣的打扮,心情很不好,很暴躁的樣子,走的甚急,去的是前邊的藥鋪。


    林平之迴了客棧,順著窗子,盯著遠處的藥鋪。


    果然不多時,他就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他不知道這人名字,但卻對這張臉很熟悉,因為五天前的夜裏,他黑衣蒙麵,給了這張臉一拳,打得他臉上現在還有個青黑色的印子沒下去。


    哈,冤家路窄。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本沒抱著路上能遇到的希望,卻有這等意外之喜。


    這是合該青城派有此一劫,人不收你們,天也要收。


    林平之微微一笑,悄聲無息,人已躍到窗外,腳尖一點窗沿,縱身而起,跟著腳尖點在房簷邊緣,人斜著探出,卻有一股勁力和內力穩穩黏住,一運勁,便朝那青城弟子追了過去。


    月黑風高。


    城西的太上觀。


    餘滄海在客房,剛喝了調理髒腑的藥,打坐調息。


    他的臉色仍略顯淡金,唿吸仍略顯氣虛。


    黃雀在後的黑衣蒙麵人那一掌一腳,震得他五髒移位,經脈受損,傷得著實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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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這幾天的顛簸,和擔心黑衣蒙麵人仍要害他,他的傷勢並沒有見什麽起色。


    不行,不能再這樣疲於奔命,這樣即便他能迴到青城派,他也會落下病根,功力受損。


    索性不迴青城派,找個僻靜的地方養傷……


    餘滄海終於下定決心,卻因傷勢有些昏昏沉沉。


    嗯?他入定調息真元,為何會犯困?


    不對勁!


    餘滄海驟然驚醒,卻感覺還是有那種昏沉綿軟,想要睡去的困意。


    他心中一驚,連忙拿起再不離身的寶劍,就朝後窗跑去。


    “餘觀主倒是果斷,但,來不及了。”


    聞聲,餘滄海猛迴身,就見黑衣蒙麵人站在門口,手持染血長劍。


    他青城派的長劍。


    “你!卑鄙!竟然用如此下作手段!”


    “餘觀主何出此言?我隻是怕餘觀主奔波勞碌,休息不好,所以在那副藥中加了一點點安神的藥物,若是卑鄙下作,我會放點屎進去讓餘觀主嚐個鮮。”


    “你!無恥之徒!”


    “好吧,我承認,雖然這也不算光明正大,但誰讓我對餘觀主有必除之心呢?也隻好行事穩妥一些了。而且,這也不過禮尚往來罷了,餘觀主對福威鏢局處心積慮,我自當如數奉還,表示尊重。”


    “納命來!”


    餘滄海借著說話,盡量運功驅除困意,又借著憤怒,提足一口真氣,左手伸入懷中,三支烏黑的透骨釘甩了出去,跟著破窗而出!


    對方顯然中氣完足,根本看不出受傷的樣子,他隻能奪路而逃!


    上次交手,他察覺到對方輕身功夫不是很高明,逃跑,他還有機會!


    果然,對方沒能跟上!


    餘滄海破窗而出,一直到翻過道觀外牆,都沒聽到背後有人追來的聲音。


    卻突然,他耳邊響起細微破空之聲,趕忙閃身一躲,三支透骨釘險而又險擦身而過!


    “餘觀主,暗器也如數奉還。”


    對方輕功怎麽突然這麽高明了?


    餘滄海迴頭,就見黑衣蒙麵人話音未落,就從距離他四五丈遠,形如鬼魅般拉近到不足一丈!


    跟著就是一劍刺出,寒光閃過,便是接連不斷的劍招!


    餘滄海隻能盡力抵擋,但對方用出那剛猛淩厲的劍法,隻三招,就讓他虎口微熱,內息一滯!


    卻突然,對方劍招一變,又變成了詭異莫測的辟邪劍法!


    當當當!


    雙方一下又變成了以快打快,轉眼間交手十幾招!


    卻在這時,對方劍招稍占上風,突然又是一變,變迴剛猛淩厲的劍法!


    餘滄海又是憋悶又是難受……翻來覆去的,有完沒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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