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為什麽這樣?”


    他雙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膝蓋上,目光右下至上,看著子萱。


    子萱現在大概是緩過勁兒來了,這才意識到之前自己的行為舉止有多無理取鬧,甚至是叫人難以置信,麵對霍澤南,她不停眨眼,是在緊張。


    她咬著下唇,不敢看他。


    也隻有在他麵前,在麵對他過於嚴肅的表情麵前,她才有怕懼。


    她一聲不吭,是因為她怕自己一開口,說什麽錯什麽紡。


    她聽見霍澤南歎了口氣,很無奈的一聲歎息。


    這才抬頭看他,他一如既往平靜的那張臉,那雙在看她時永遠都沒有溫度的眼睛,這會兒卻分明生出了失望。


    子萱最怕這個。


    霍澤南他心裏一定覺得她是個瘋子,她跟小孩子過不去,在小孩子麵前發瘋,她不是瘋了是什麽?


    “澤、澤南……”


    她試探著叫他一聲,他不應,她便緩緩過去蹲在他麵前,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澤南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子萱,當初從孤兒院把宜甄接迴來,可是你同意了的,你既然要當她的母親,你就應該知道什麽是母親的責任,宜甄她一個小女孩,她哪裏經得起你折騰?你跟我置氣,我不會怪你,但孩子總是沒有惹你,你這樣做,你讓宜甄以後還怎麽跟你一起生活?”


    霍澤南將她的手拉開,他隨即站起來,“整容?虧你想得出來!”


    “……”


    子萱現在理智迴來了,意識到自己翻了糊塗,並且是那樣的不可饒恕,現在,宜甄會不會很怕他她?


    以前她一生氣都會在宜甄身上發火,宜甄再怎麽哭,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害怕。


    今天……


    子萱突然想起幼琳把孩子護在身後那樣情形,心中恨意再次襲來:幼琳不但要她的男人,是不是連她的女兒都要跟她搶??子萱現在怕極了,她就怕以後宜甄不要她了。


    她挽著霍澤南的手臂,她戰戰兢兢的問他,“你去把宜甄接過來好不好?澤南,求你了,去把宜甄接過來。”


    “明天吧。”


    霍澤南看著她,因著她可憐,心裏對她厭惡便少了幾分。


    但她想不明白,她今天怎麽會鬧這麽一出!


    “子萱,為什麽要帶宜甄去整容?”


    “……”


    “我隻想聽你說實話。”


    霍澤南高大身影就立在她麵前,她低著頭,好半晌不敢吭聲,到這種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如此怯懦,她竟不敢讓霍澤南知道那孩子是他的,她不敢……


    “我……我就……”


    “就什麽?”


    “我覺得,宜甄長得不像你……”


    “荒唐!”


    霍澤南摁了摁眉心,眼中怒意橫生,“諶子萱你也是受過高等文化的人,宜甄她和我沒有血緣她怎麽可能像我?就為了這個,你要去把她整成跟我一樣?”


    他冷笑了一聲,無奈的又擺了擺手,“算了,我現在是越來越不懂你,就這樣,就這樣……”


    霍澤南說著就轉身出了門,子萱跟在他身後,眼角掛著淚,心中再多委屈卻不敢吭一聲:霍澤南,如果我們倆也有個孩子,我至於這樣嗎,我至於像個瘋子一樣成天疑神疑鬼嗎!


    ……


    ……


    霍澤南從家裏出來,直接就去了對麵諶家。


    這個點兒幼琳和保姆已經在照顧孩子們洗漱了,霍澤南過去的時候,宜甄正在打哈欠。


    “宜甄。”


    他倚在洗手間的門口,笑眯眯的瞅著裏麵兩個孩子。


    他先叫宜甄,不是厚此薄彼,天知道他有多愛自己的孩子,但是此時,最渴望得到他疼愛的人一定是宜甄。


    宜甄一聽見他的聲音,困意瞬間全無,光著腳丫一路叫著“爸爸”就跑過來了。


    幼琳和小遠瞧著他將那那孩子抱起來,宜甄兩隻小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稚氣的童聲問他,“爸爸你怎麽迴來了?”


    霍澤南撈起她的小手親了親,“知道宜甄想我了,就迴來了。”


    “舅媽說你要迴來,我還不信呢……”


    宜甄笑得嗬嗬嗬的,抱著霍澤南,仿佛天塌下來她都不會再害怕了。


    而這個時候,小遠在一旁撅嘴:我也有爸爸好嗎,我和我爸爸才不會像你倆這麽肉麻好嗎!


    這天晚上宜甄就睡在諶家,霍澤南是等她睡著了再走的。


    給她講故事,講到了《秘密花園》第七章。


    宜甄覺得爸爸講故事講得特別慢,這本書都買了一年了,才講了不到一半……


    霍澤南走的時候,沒有留給幼琳隻言片語。


    家裏有保姆,那麽多人,也不方便。


    tang沈君儀和諶啟良晚歸,到家才知道宜甄住在這裏,跟保姆打聽,幼琳卻試圖用眼神示意保姆不要說——沈君儀何等聰明,一眼看出這裏頭有問題。


    “張姐,什麽事你但說無妨。”


    沈君儀渴了,倒了一杯溫水站在廚房就開始喝,她迴頭看了一眼張姐。


    張姐在這個家也做了很多年了,子萱有些行為她實在是看不慣,以往那些事情也就算了,但如今牽涉到孩子,為人父母,哪個不當自己孩子是個寶?


    張姐知道幼琳是為了家裏清淨,不想再生事端,但這事兒不說不可啊。


    隻聽她清了清嗓子,然後一五一十娓娓道來,“是這樣的,夫人……”


    幼琳在一旁無奈搖頭,不想再參合,便走到客廳去了。


    等到張姐把事情說完,沈君儀隻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跟著,在她嘴裏啐了一句“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之後,幼琳眼睜睜就這麽看著她轉身出了門。


    幾分鍾後,對麵霍家那一幢房子裏的每一間屋子都亮了。


    諶子萱已經躺下睡了,沈君儀來了脾氣,也不管她睡沒睡著,“嘭嘭嘭”的在外麵敲門。


    等她起來一開了門,沈君儀一個巴掌就朝她臉上扇了過去,“諶子萱你是不是欠管教了?你老子舍不得動手打你,我這個當媽親自動手!”


    子萱知道是怎麽迴事,也不試圖辯解。


    自己親媽抽她,她不恨,但她恨背後嚼舌根那個人——那個人除了童幼琳,還會有誰呢?


    對麵諶家,諶啟良端著功夫茶杯在書房裏來迴踱步,不時的喝上一口茶,眉心擰得很緊。


    子萱犯了什麽事兒,剛剛他在樓上,已經清清楚楚聽見保姆在說了。


    他不是不舍得打孩子,隻是覺得,從小到大都極少打她的,又怎會在她嫁出去之後再對她動手?


    子萱一直沒有孩子,心裏本就有個疙瘩,看見子慎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再對比自己——澤南對她好與不好,諶啟良心頭明白得很,隻是礙於子萱愛他,他是對是錯,諶啟良都不好追究。


    政治立場不同,若不是這一樁婚姻牽製,諶霍兩家早就不複當日平靜,細細想來,女兒到底是深受其害!


    並不是拿霍家的人沒有辦法,可是真的走到那一步,女兒該怎麽辦??諶啟良又開始頭痛了。


    ……


    ……


    夜裏十一點,幼琳下了樓來。


    沈君儀還在客廳裏坐著,見了幼琳,她微微一笑,招唿她過去。


    “要去你父親那兒?”


    沈君儀牽過幼琳的手,讓她在側邊坐下來。


    幼琳點點頭,“說是肚子有些餓了,家裏也沒有吃的,我出去給他買些去,今晚就住在那兒了。”


    “也好,省得來迴怪累人的。”


    沈君儀撫著幼琳的手,直歎氣,“子萱要是有你一半善解人意,那該多好。”


    幼琳低頭,心存愧疚。


    她這是要去見霍澤南,撒謊騙了沈君儀,沈君儀卻還這樣誇她。


    幼琳要離開諶子慎,卻舍不得和他形同陌路,因為他的家人,幼琳早就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沈君儀送幼琳到了家門口才折返,幼琳走到前麵很遠了,聽見關門聲,這才轉身看著諶家的院子大門。


    從小就沒有母親在身邊,她其實很羨慕子萱,羨慕她有一位這樣明事理,這樣知分寸的母親。


    她很願意叫她一聲媽媽,偷偷的,在心裏告訴自己,就當她是自己的媽媽吧。


    霍澤南在湖邊老房子等了幼琳幾個小時。


    他給自己找事情做,院子裏的枯枝他修剪過了,客廳裏水族箱裏的水也換過了,等到十一點四十,幼琳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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