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一匹疾馳的駿馬在禦街的街道上肆意狂奔,馬蹄踏上積水,濺起了尺許的水花,馬上的乘客是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臉的肅然。レ思路客レ


    韓溯怎麽也想不到,王德謙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敢於直接帶兵到西湖學院搜人!這本來也算是件好事,因為假如一切由司法程序裁定的話,哪怕是義學真的被撤銷,韓侂胄也不會出頭,對於韓侂胄而言,義學隻是一個工具,並非是不可放棄的。但是,王德謙如此強勢的抓人,那麽要對付的就不僅僅是義學了,在韓溯看來,對方這麽做顯然是cāo之過急了一些,他們這是在逼韓侂胄決戰,而很明顯,這事可能會影響韓侂胄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破臉之後的贏家肯定是韓侂胄!


    隻是,王德謙抓走了陸遊,辛棄疾以及西湖學院十七名優秀的學生!更糟糕的是,文筠自己逃了出來。不知去向,但是以韓溯對這個學生的認識,要是知道了陸遊、辛棄疾的事情,恐怕會頭腦發熱地去自投羅網,到時屈打成招,那就被動了。更何況被抓的,還有他韓溯的老師陸遊!對於這位“家祭無忘告乃翁”的愛國詩人,韓溯是發自內心的尊敬,絕不可能坐視陸遊的被捕!


    因此,先後從看到事情不對反轉的京宏那得知陸遊等被王德謙抓走,又從派出去照顧文筠的阿竹口中知道文筠逃跑的消息之後,饒是他有著超越時代的見識和超越年齡的鎮定,也不由得眼前一黑。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過來,略略思考了一會之後,他讓京葆帶著胡媚兒去見他的父親。


    “奉天,你和我父親說,我去找吳曦借兵,假如王德謙不放老師,我就和他拚了!告訴我父親,他的恩情,容我來世再報!”


    韓溯這話一出,不僅嚇得京家兄弟臉上變sè,胡媚兒更是驚唿出聲:“公子,不要!”


    倒是阿竹在最初的臉sè一變之後,冷笑道:“你們著急什麽?不這麽說老爺又怎麽會出手?你們也不想想他平時的表現,是那種一勇之夫麽?”


    京家兄弟這才恍然大悟,看向韓溯,隻見他臉帶微笑,的確沒有絲毫要決意赴死的表情,臉上不由得一紅——連個丫頭都一眼識破的事情,自己兄弟卻上當了。


    而胡媚兒卻猶然不放心,咬牙道:“公子,奴……奴跟你一起去!”


    韓溯知道她是真的擔心自己的安慰,麵sè轉柔,若不是阿竹在旁邊,他還想伸手去捏捏胡媚兒的臉蛋兒。笑道:“你若跟在我旁邊,我哪還能有氣勢?你放心,給王德謙十個膽子,也不敢對我動手,就算真的敢動手,難道公子還真怕他了?你乖乖跟奉天迴去,然後就別出來了,這個時候別讓我擔心!”


    胡媚兒聽出了他言語中的溫柔,臉微微一紅,低首“嗯”了一聲。旁邊阿竹卻黑著臉轉過一邊假裝看不見。


    且不說京家兄弟和胡媚兒,阿竹去韓府見韓侂胄,韓溯嘴巴上說得輕鬆,心裏麵卻著實沒有把握,他在心中暗道:賭一把吧,就賭賭吳曦有這個膽!


    南宋臨安的居民區仍保留了坊的名稱,但僅標誌居民區的方位,已經不是封建社會前期封閉式的居住區。其管理單位劃分為廂,城內共有九廂,即宮城廂、左一南廂、左一北廂、左二廂、左三廂、右一廂、右二廂、右三廂、右四廂。左為東,右為西,其廂的劃分可能以縱貫全城的禦街為界,分東、西兩部分管理。官員自然都是在宮城廂之中,吳曦盡管官至太尉,但是由於吳家三代長居四川,他在臨安的府邸倒還是迴來時由皇帝賜予的,盡管不至於簡陋,但是和同階的京官相比,那就堪稱簡樸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吳曦並沒有紮根於臨安的想法。


    吳曦官居太尉,是臨安城中為數不多的能統領軍隊的人物——當然若無皇帝的旨意,他也不過隻能調動他所轄的直屬軍隊——主要用於應付一些維持秩序的工作,人數不超過50人!若非戰時,大宋的兵權,是牢牢控製在皇帝的手中的,這從太祖趙匡胤以來便一直如此。


    吳曦此時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看著眼前一臉堅定的韓溯,他心中暗暗叫起苦來:“這個小煞星怎麽找上了門?”


    心中叫苦,臉上卻還不得不裝出一副親切的樣子,微笑勸道:“啟源,朝堂上的事情,令尊一定會處理妥當的,不是吳叔害怕擔起這個責任,而是實在沒有必要如此啊!調動軍隊,那是大忌,而更關鍵的是若是我出兵幫你,那結黨這頂帽子,可是真的要坐實了,這可比一個西湖學案要嚴重得多啊。況且刑不上大夫,王德謙一介閹人,如此囂張跋扈,來ri上朝吾定要參他一本,還是待他自斃為上!”


    韓溯眉毛一揚道:“小侄以知道叔叔的難處,但是小侄有一言:如今是王德謙逼我爹爹決一死戰,我已經叫京家兄弟告知我父親,說我來找您借兵,借不借得到,我都會去大理寺要人,哪怕是搶也在所不惜,大不了就給那閹人打死在堂前!吳叔,生死在即,如何抉擇就看您一句話了!侄兒盡管年少,卻絕非忘恩之輩!”


    吳曦臉sè一變,抬頭定定看著一臉堅決的韓溯,韓溯亦絲毫不懼地於他雙目對視,片刻,他微微歎道:“當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吳豹!”他突然大聲叫道。


    身後一個虎背熊腰的護衛打扮的漢子走了上前:“大帥!”


    吳曦看著他,語氣說不出的冰冷:“你去,調動右護軍衝陣營第三都五十人,跟著這位韓公子走,他的命令即是我的命令,若有什麽差池,你們都不用迴來見我了!明白了麽?”


    那漢子大聲應道:“是!大帥,小的明白!”


    吳曦又轉過頭對韓溯道:“王德謙私調軍隊,拘禁大臣,有謀反之嫌,我作為軍事最高長官,既然得到舉報,就不可能坐視不理,此乃臨安城,若王德謙膽敢反抗,便以造反論,吾將親奏陛下討令征伐!賢侄此行小心,一有變故,交由吳豹處理即可,萬萬不要以身冒險!”


    聽了這話,韓溯險些翻了白眼:什麽叫老jiān巨猾?吳曦此舉,不僅僅讓自己立於事外,也讓韓溯不得不承了自己的情。不過韓溯卻也不好再計較什麽,畢竟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要這五十個兵,並不是用來打仗的,而是為了造勢!當下他也不再說什麽,跟著吳豹便去調兵。


    與此同時,臨安府,知臨安府主官錢象祖正在大獄之中,看著一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年輕人,臉sè一片yin沉。


    “文筠,你父親養你chéngrén不易,若是死在這牢裏,還要擔個謀反的罪名,甚至還有可能累及家屬,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肯招供麽?”


    那被吊著,全身是血被打得無一塊好皮肉的年輕人,聽到錢象祖說出這句話,勉強睜開眼睛,想要說話卻咳出一口血來,他張著滿口是血的嘴巴,咽喉裏發出嗬嗬的嘶聲,恍如一隻受傷的野獸,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來,聲音卻因虛弱而斷斷續續:“錢……錢伯同,是……是我文若甫瞎……瞎了眼,但……但……你若想讓……讓我構陷……韓……韓太傅,那……那是休想!”


    錢象祖聽了,恨聲道:“文筠,本官念在你chéngrén不易,好心勸你招供,以便皇上麵前,也好有個將功贖罪的緣由,你卻如此不識好歹,給我打!我就不信了!狠狠地打!”


    就在此時,一個文員打扮的先生匆匆忙忙走了下來,在錢象祖耳邊說了幾句,錢象祖微微詫異地“哦”了一聲,道:“住手,給我看緊這小子別讓他死了!我去去就迴!”說完跟著那書生走了出去。


    到得外堂,隻見一個三十來歲的文士正站在大堂中,雙手倒背地看著他懸掛在大堂的一副字畫。


    “同叔!什麽風將你吹來了?快快請坐!”錢象祖一見這人,微微一愣,臉上去露出了笑容——此人正是他的好友,孝宗朝時宰相史浩之三子史彌遠,字同叔。


    史彌遠一迴頭,臉上卻是一臉的肅然,他一指錢象祖道:“伯同,我今ri特來救你之禍!”


    錢象祖不禁愕然,道:“我有什麽禍?同叔你莫危言聳聽!”


    史彌遠搖搖頭道:“伯同,你一向小心,為何今次會如此衝動?你可知道,不久前王德謙帶兵圍西湖學院,將陸務觀和辛稼軒共西湖學院十七名學生抓走,而就在剛才,有人告訴我說,韓侂胄已入內宮!”


    “咣當——”聽了這話,錢象祖才拿起的茶杯頓時掉落。他臉sè大變,急道:“同叔,此言可當真?韓……韓太傅他真的入了宮?”


    史彌遠看著他,心下鄙夷:若非自己今後需要幫手,才不會多事來救你。臉上卻不動聲sè:“伯同難道認為我是妄言的小人?”


    錢象祖一坐了下來,嘴裏喃喃道:“豎閹誤我!豎閹誤我!如今卻如何是好?”


    史彌遠歎了口氣,道:“伯同,你我相交莫逆,我也不說什麽,你看這是什麽?”說著從袖口中拿出一封奏折來。”


    錢象祖眼睛一亮,連忙一把搶了過來,打開一看,心中不禁又驚又喜,道:“同叔,這是……?!”


    史彌遠笑道:“你的彈劾折,我已經幫你改了,折中說西湖學案,實乃文筠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文筠此人亦是護院心切,方有此狂妄之語……”


    錢象祖目瞪口呆,突然想起什麽,指著史彌遠道:“同叔,我這奏章乃是ri前所發,那時……”


    史彌遠灑然一笑道:“所以我說你糊塗了,韓侂胄如ri中天,又豈是區區閹人和一個腐儒所能扳倒的?這事聖上之意甚明,看不懂的隻有你們吧!如今王德謙禍在眉睫,你卻有望得到韓侂胄的賞識,怎麽?伯同,不打算好好地請我喝一杯?”


    錢象祖喟然長歎一聲道:“非是我心急,隻是眼看著君子遠朝堂,小人得誌,心中焦慮啊,想不到王德謙這閹人如此昏庸。棋差一著,棋差一著,同叔,這次真的是多虧了你了!但是若說能因禍得福,卻是未必啊!”說罷連連搖頭,追悔不已!


    史彌遠奇道:“這又是為何?你能在韓侂胄危難之時出言相助,以韓侂胄之xing格,不會不有以報之。”


    錢象祖垂頭喪氣道:“今天文筠來自首,我對他用了刑!”


    史彌遠皺眉:“打死了?”


    錢象祖搖頭道:“沒,但也隻剩下半條命了!”


    史彌遠微微思忖,驀然笑道:“不打緊,這是小事,不論怎麽樣,文筠都會獲罪,他能見韓侂胄的機會不大,你這幾天好好給他吊著命,到時候判個充軍,找個角落隨便丟了去,此子險些捅出大簍子,我看韓侂胄都恨不得他死!”


    錢象祖一聽,頓時有了勁,yin笑道:“那不若索xing……”


    “還是算了,我僅僅是猜測,做人做事,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好!就當做個善事吧!”史彌遠嘿嘿一笑道。


    錢象祖心事一了,哈哈大笑,伸手挽住了史彌遠的手臂道:“同叔,如今chun意盎然,我等不若泛舟西湖,坐看風起雲湧?”


    史彌遠也笑:“坐看風起雲湧?你確定不是手握波濤洶湧?”


    兩人相顧大笑。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圖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閣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閣主並收藏圖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