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也不管行李了,支好車,就趕緊走了過來。他衝大家一點頭,下巴朝老李頭一扭:“這是我爸。”然後指指自己,“我,李樂。”


    說完他拉過椅子就坐下吃飯。


    這一行南下的六個人,齊了。


    這張折疊桌不大,抬頭夾菜,低頭喝粥,腦袋都湊在一起。


    堯曳喝粥的時候,聽到兩邊都是筷子的夾動聲,細細的咀嚼聲,以及小聲的評價聲。


    小羅美滋滋地邊品嚐邊評價:“這個鹹蛋好,都流油了。”


    劉館長抬起頭:“是嗎?”趕忙伸胳膊夾了一個過來嚐嚐。


    堯曳印象中與家人都沒這樣吃過飯。


    這很奇妙,他們都沒有太多的相互介紹,但卻仿佛已經足夠熟識了。


    像是聚在同一輛旅遊團大巴上的旅客,每個人都隻知道對方即將與自己去往同樣的目的地,除此以外,其他的信息都不重要。


    然而每個人卻都足夠友善,都帶著輕鬆的心情。


    這是環境造就的默契。


    菜下了一半,李老頭拎出一袋玉米餅:“這些菜都有點鹹啊,就著吃。”


    張曉抬身拿了兩張餅,坐下後,遞給堯曳一張。


    堯曳已經快把碗裏的粥喝完了,她微微搖頭:“我吃飽了。”


    張曉說:“那吃一小塊。”他把一張餅掰成兩半,又把其中一半掰下一角,看向她,“就這麽大一塊,嚐嚐。”


    堯曳唇角一彎,把那餅接過來,咬了一口。


    餅是涼的,咬在嘴裏結構鬆散,有種粗糧特有的幹香。


    她又吃了兩口菜,然後把碗底最後一口粥喝掉了,之後她慢慢咬著餅,像在吃某種零食。


    身旁的張曉在認真吃飯,一口餅,一口菜,幾輪之後再就一口粥,有種勢必要吃到最後一刻的架勢。


    堯曳目光滑過他,隨意往下一瞥,視線突然停駐了。


    她這邊的桌角底下墊著一疊報紙,那報紙隨意折成了巴掌大小,衝上的那一麵正是頭條新聞,加粗字體印著標題


    ——最後一個“無電村”通電換新顏


    新聞詳細描述了工作人員翻身躍嶺,肩扛手拉,將電送到各家各戶的艱辛過程。通電後,有的村民買來豆腐磨漿機,在村裏開起了豆腐作坊;有的人買來電動木材加工機械,辦起了木材加工廠。總之通電後,提供就業崗位也多了,各行業的產值也急速增長了。


    之後文字被桌腿壓住了,隻能看到最後一行寫著,當電燈綻放出溫暖光芒那一刻,村民鄧新民激動得老淚縱橫。


    堯曳視線找了一圈,從側麵看到報紙的日期是18年年底的,與現在不過一年之隔。


    埋著頭脖子發酸,堯曳揉揉脖子抬起頭來。她歎了口氣想,不知道那些豆腐機木材機現在落灰了沒,也不知道村民鄧新民現在心情如何。


    停電不到一個月,堯曳卻覺得以前的生活已經離得那麽遙遠。沒有看到這則新聞前,她甚至很久沒有迴想有電的日子是多麽便利了。


    現在一餐暖熱的飯,一個無風無雨的好天氣,就能令人感受到深刻的幸福。


    日子清減了,感受卻更加清晰了。


    就像以前住在裝著大吊燈的客廳裏,她從來不覺得一支蠟燭就能照亮整個屋子。可能人永遠都是貪得無厭的吧。


    桌上的菜底已經被打掃幹淨了,張曉正在看著她。


    見她迴過神來,張曉問:“怎麽了?”


    堯曳說:“沒什麽。”她淡淡笑了一下,補充道,“突然覺得現在的生活倒也很好。”


    張曉道:“還是太辛苦,吃飯作息都沒個規律,昨晚也沒睡成覺。”他把筷子輕輕擱在碗邊,“快了,等迴到家,就安穩了。”


    吃好飯,大家一起收拾碗筷,很快就都打掃幹淨了。


    劉館長說:“都迴去休息休息吧,養精蓄銳,等天黑了再集合。”


    小羅問:“今天白天不用去博物館麽,領導會不會來?”


    劉館長一想也是,火車頭雖然弄好了,但也得過去打個掩護,別被其他人再給碰壞了。


    於是劉館長說:“那這樣,今天我和小張兄弟去館裏,老李頭和小羅,你倆先迴去休息,連軸轉頂不住的。今晚等車跑起來了,你們兩個開車,我們兩個再補覺。”


    這安排合適,大家答好。


    張曉騎車帶著堯曳迴到博物館。


    此時天還尚早,不著急進館裏,他們在路口便停下車,慢慢往迴溜達。


    昨晚的風刮掉了半樹黃葉,無人打掃。道路上密密堆滿了一層,鞋底一觸,像是踩在剛出爐的酥皮上,鬆軟脆響。


    想必秋天結束,這路上的落葉該堆到膝蓋高了。


    走了一段,在通向博物館的道路岔口停著一輛推車,一個老阿姨在車旁板凳上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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