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徐可可離開之後,林鳶一個人坐在車裏,心情不是很好。


    同樣的事情就算做過無數次,可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夠無動於衷的。林鳶看著窗外,好像下起了小雨,她放下車窗伸出手去,試圖接住落下的雨珠。


    那絲絲雨滴落在掌心,隻留下一片濕潤,難以看出成型的雨滴。


    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她比任何一個人都好奇這個問題。


    好像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她說不清楚心裏那種錯綜複雜的情緒是什麽,從孤島到如今的湛海市,她守著這一片土地上千年,看著人類從頑固保守,一步步走到今天思想開化,創建了一個科技文明完全顛覆傳統的新世界,儼然已經徹底取代了從前那個被稱為“曆史”的世界。


    或許大街上偶爾還能看到有年輕漂亮的姑娘,身著那時的衣裳盈盈而過,卻也不是當年那溫婉和靜知書達理的感覺了。


    人們對於美的追求,就像他們對於感情的追求,更注重表麵的感受,而不是豐富的內心感受,那年匆匆而過,許多人錯過就是一輩子,但如今,人與人的相見方便了許多,卻再無當年那種一世傾心的情愫。


    而這個世上原本被稱之為神靈的家夥,逐漸老去、死去,弱小的人類不再需要祈求神力的庇佑,但是藏於人心的惡念,卻並未衰減。


    林鳶問自己,到底是惡靈可怕,還是人更可怕。


    答案很明顯。但人類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所以......


    車門突然被拉開,在林鳶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坐進來一個人,“怎麽了?”


    是賀元柏。


    “怎麽是你?”林鳶先是一驚,方才的思緒被打亂,接著,在看清楚賀元柏後鬆了口氣,好像賀元柏恰恰能夠令她安心,再然後,她故意皺著眉頭裝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不然呢,你以為是誰。”賀元柏厚著臉皮說,坐在車裏,看著林鳶的表情,他好像可以想到林鳶剛剛在想什麽。“你呢?你在這兒等我嗎?”


    等他?


    這話立刻招來林鳶的白眼。


    “你難道不是因為知道我準備去醫院看望小鬆,才故意在這裏等我的嗎?”賀元柏“恍然”,“我還以為你也是想去看看小鬆,才故意......”


    “我為什麽要去看他。而且,這裏恐怕不是公寓到醫院最近的路吧。”


    他是把林鳶當成傻子嗎?


    這邊是大學附近,既不靠近公寓,也不靠近醫院。賀元柏這話漏洞百出,實在難以自圓其說。所以林鳶認為,他這純屬沒話找話。


    “好吧,那我正好要去醫院,我沒開車,不如你送我?”賀元柏的臉皮越來越厚。


    他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林鳶心情不好一樣。


    “你這人,一向這樣嗎?”也恰恰托了他的福,林鳶隻顧著煩他了,倒是沒有心情再去想別的。“你上車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感覺到,我今天很不想跟你說話嗎?”


    “有嗎?”而他,也確實是故意的。他從醫院迴到公寓,休息夠了就去找樓上林鳶,可是林鳶不在家,她家裏一個人都沒有,賀元柏就打電話到陸知予那兒詢問情況,看看陸知予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陸知予沒有聯係上林鳶,就問到了簡崇那邊,簡崇把今天大概知道的情況告訴了陸知予,然後陸知予再原話轉達賀元柏。


    過程麻煩了一些,不過賀元柏在得到消息以後,立刻就趕過來了。


    遠遠的,他就看到林鳶把車停在那裏,一個人坐在車裏神情落寞,他就那樣看了她很久,才上前來打擾的。


    “真不知道你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太沒腦子沒感覺了。”林鳶這麽說著,但還是發動了車子,朝著醫院的方向開上了路。


    她知道,如果不把賀元柏送到醫院,他會一直喋喋不休的纏著她的。


    “我一直都很有腦子的啊,而且我自己覺得,我的感情還算是很豐富的,你不覺得嗎?”賀元柏故意逗她,想要緩和一下她的不開心,可是林鳶神情冷淡,對於他的話完全沒有任何迴應。“你真是我見過最難搞的人了,動不動就不說話了,怎麽,你是覺得身邊的活人都很煩嗎?”


    別人不知道,至少,她覺得賀元柏是這樣的。


    林鳶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可能,不一定是煩......因為賀元柏每一次出現,都意外的讓她的心情出現很大變化,每一次都是很突然的,讓她措手不及,她無法預料賀元柏的出現會給她的生活又帶來什麽樣的影響。一直以來,她的生活都很簡單,很平靜,直到賀元柏出現了,這一切的平衡都被打亂了。


    她不喜歡這樣的手忙腳亂。


    “你啊,要學會珍惜身邊的人。不要總把別人都當成是個麻煩,出現在你麵前的人,一定是命中注定的,要學會試著接受別人對你的感情,別一上來就一副冷臉,小心啊,就算再喜歡你的人也會因為你一直沒有個好臉,受到傷害,徹底躲起來讓你找不到的。”他是在說別人,也是在說他自己。


    林鳶一直是這樣的反應,賀元柏就算一直裝著厚臉皮,也有快要裝不下去的時候了。


    他是喜歡林鳶的,從一開始對林鳶有點好奇,然後......當他知道林鳶曾經推開過他一次,甚至抹去他的記憶也要離開他的生活時,他是有些生氣的。但他願意相信林鳶這麽做,是出於為他好的想法。


    可是一次次的貼上去,一次次得看到的都是林鳶的冷臉,他也有點受傷了。


    “如果這樣能夠徹底擺脫你,我覺得還不錯。”林鳶終於有迴應了。


    至少這一次,是正麵迴應了他付出的感情,而不是繼續逃避。


    “你就這麽想要擺脫我嗎?”賀元柏笑了。


    林鳶沒有迴答。


    賀元柏側著頭,盯著她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麽想要急著擺脫我,到底是因為你真的討厭我希望我消失,還是因為,你知道你自己對我動心了,你害怕你會愛上我呢?”


    他不相信,林鳶對他是沒有感情的。


    他能夠在被抹去記憶以後重新遇見她,又一次對她心動,肯定不隻是巧合,他或許曾經愛她愛得尤其深刻,所以骨子裏記得那種感覺,而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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