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很平靜,即使他幾次抬起頭通過後視鏡看向賀元柏,賀元柏都一動不動沉睡著,他也像是在跟一個大活人聊天似的,語氣平緩有微微起伏,倒是聽不出來有多大的情緒變化。


    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我母親愛過一個結了婚的男人,她是被那個男人騙了,那個男人比她大很多,卻告訴她,自己是真的愛她。她信了,心甘情願這樣沒有名分的跟著那個男人,直到她懷了身孕,那個男人害怕了,才告訴她,自己不可能離婚跟她在一起的。”


    故事的開始,就注定了會是這樣的結局。


    一個天真無腦的女孩子,被一個略有年紀的已婚男人騙了。


    這個男人說愛她,她信了。


    這個男人說會娶她,她也信了。


    她忽略了身邊一切警告她的人,一股腦的陷進了這段感情裏,封閉自我,她的世界隻有這個她自以為深愛她的男人。


    倒是也曾過過一段輕鬆愜意的恩愛生活。


    可是那些時間就像是從另一個女人那裏偷來的一樣,她崇拜著那個男人的成熟和閱曆,穩重和自信,那個男人也享受著她的青春和單純。


    偷來的日子,也終有紙包不住火的一天,她發現自己的生理期推遲,已經兩個多月沒有來過了。一個人悄悄跑去藥店買了東西迴來驗,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滿心歡喜的把這個消息告訴那個男人,以為他會跟自己一樣高興。


    但是,她以為會離婚娶她的那個男人,卻突然懵了。這樣的狀況他不是沒有預料到,隻是沒有預料到會來得這麽快。


    他沉默的那一下,就讓她已經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她的直覺也是敏銳的,她知道男人是愛她的,隻不過是愛了多少的問題。


    但是在他猶豫的那一刻,答案想必已經是很明顯的了。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她在心裏給出自己一個時間期限,一天,就一天,等一天如果他沒有迴來,那就可能是不要她了。


    一天過去,又等了一天。


    兩天過去,又等了一天......一天一天......


    從天黑到天亮,從天亮到天黑,她在他們曾經一起生活過的這個小家裏,等了整整一個月,男人卻再也沒有迴來過。


    她打了電話給男人,但是沒有找到他。


    她去了男人之前帶她去過的店裏,試圖聯係上他,可能她隻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


    最後是男人的朋友終於看不下去了,放任一個已經明顯挺著肚子的女人在路邊淋雨,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麽狠心。於是,帶她找到了男人的家裏,男人在自家院子裏陪著兩個孩子玩鬧得正開心,聽到門鈴聲去開門,看到她就站在朋友身後的時候,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他的妻子比他還要年長一些,他住的房子,開的車,日常花銷的那些錢,都是她妻子掙來的,男人不可能因為她而離婚,丟掉自己的好生活。


    沒有答案。


    她沒有再追問男人,自己這一個月來想象了無數遍的那個問題,有些事情原本就沒有答案,即便有,也仍然是謊言。


    她收拾東西搬家,挺著大肚子迴到了鄉下的父母家。


    父母是鄉下人,更保守一些,見到還沒結婚的女兒挺著大肚子迴來,家裏的氣氛變得特別緊張。她父親性格很暴躁,已經不是第一次動手打她和她的母親了。母親不忍心懷著身孕的女兒挨打,所以撲在她身上替她擋下了那些拳頭。


    之後的一段日子裏,她被父親鎖在家裏,父親不願意讓她出門,被其他同村的人看到,說閑話。幾次逼問她肚子裏孩子的爸爸究竟是誰,想到這個人,讓他們結婚把孩子生下來。但是她怎麽都不願意說出來。


    於是每一次逼問後的結果,就是再遭到一頓毒打。


    她比預計的時間,要提前了差不多十天生產,那天她父母剛出門,要去地裏做事。她隻是轉個身的功夫,就感覺到不對勁,倒在地上唿救無門。


    後來是恰好路過的鄰居聽到她的喊聲趕來,卻發現家裏的大門被鎖上了,隻能又跑到地裏找到她父母,然後再把她送到醫院。


    這中間整整耽誤了兩個多小時。


    她是死於大出血的。


    剛生下的兒子,瘦的像個小貓兒一樣,不到四斤。她卻連睜開眼睛看一眼孩子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叫吳海,剛生下來的時候,連戶口都沒有,拖到了兩歲多,在我外祖母的堅持下,才給我起了這個名字,上了戶口。我外祖父一直覺得我是個恥辱,是因為我,才讓他在村子裏抬不起頭,是因為我才害死了我媽的。他把家裏的錢都拿去喝酒,我外祖母病得很厲害,家裏連給她看病的錢都沒有,她就活活病死了。”小吳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出來,他挑了一顆上麵做了記號的,剝開糖紙放進嘴裏。


    女兒和妻子的相繼離世,讓他的外祖父陷入了更加狂暴更加歇斯底裏的狀態,每次喝了酒,都會對他大打出手。


    而且打的特別狠。


    有一次,他為了逃命從石階上滾了下去,摔斷了條手臂,可他的外祖父非但沒有改變原本的態度,反而變得更加的變本加厲。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如果想要活下去,就隻能脫離開他的外祖父。m.Ъimilou


    他們兩個人之間,隻能活一個。


    然後,他故意在外祖父又一次喝醉的時候犯錯,激怒了他外祖父,引他外祖父為了追著打他來到外麵,他跑向了村後一處山頭,然後在他外祖父搖搖欲墜的時候,將其推了下去。


    之後,他便一直迴到家等著。


    過去了幾個小時,他外祖父還沒有迴來。


    又過了一晚上,他抱著雙腿蜷縮在角落裏醒來的,掙開眼睛第一時間跑去外祖父的房間確認,果然,人還是沒有迴來。


    他先是鬆了口氣,接著,他又想到了什麽,瘋了似的朝昨天那處山頭跑去。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爬到了下麵,他看到了他外祖父的屍體......


    “......我用落葉把他的屍體埋好,我知道那裏根本不會有人去的,然後迴到家,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大哭,等著其他‘好心’的鄰居來安慰我,帶我去報案。”小吳很諷刺地笑了笑,他也覺得很荒唐吧。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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