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是有什麽病嗎?”沈邑忍無可忍,問出了心裏這個問題。在他看來,這個孩子可能不是那麽的,正常。


    “這就,涉及林鳶的職業範疇了。”陸知予轉過頭,把沈邑剛剛丟出來的問題,直接拋給了林鳶。心理方麵的知識點,屬於是林鳶的職業範疇。


    “我?”林鳶抬頭,想了想,“這孩子,心理有問題?”


    “我第一次接觸他的時候,我發現他嘴裏沒有一句實話,他永遠是輕蔑的看著我,即使他知道我是來幫助他的人,可是他依舊一直的持續的在挑釁我,想要激怒我。”陸知予當時也是剛入行不久,差點被這孩子氣死。


    他真的想過撂挑子不幹了。


    可是對於這份職業的敬畏之心,讓他最終咽下了這口氣。


    “按照你的性格,即使你很討厭他,可是他再三挑釁你,反而會讓你更有鬥誌吧。”林鳶才不信他就這麽放棄了。


    林鳶所了解的他,是一個根本不會輕言放棄的人。


    陸知予所有的這一特點,連林鳶都很佩服他。


    尋常人遇到挫折,一而再,再而三的,勢必會打斷積極性,讓自我對於是否堅持和繼續的這件事充滿矛盾,但是陸知予不會。


    陸知予表麵上看起來特別的......要麵子驕傲,但實際他骨子裏,有一種特別的韌勁兒,不管被這段多少次,都能很快的調整自己迴到點上重新繼續。


    “那當然了,越是難啃的骨頭,越有挑戰性嘛。”陸知予自嘲道,接著又說,“從見過他第一麵之後出來,我當時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孩子滿口的假話,根本沒辦法從他身上打開缺口。那怎麽辦呢?”


    作為律師,他不能在各種線索都沒有清楚之前,就冒然的替他的當事人進行辯護啊。


    所以陸知予想到,去那個孩子原生家庭附近打聽一下,如果周圍的鄰居都是看著他長大的,肯定會了解他是什麽人,經曆過一些什麽事兒的嘛,對於他的性格變化,家庭結構變化都是知道一些線索的。


    在去之前,陸知予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


    因為他要幫忙辯護的這個孩子,被懷疑殺人且虐待,那周圍的鄰居肯定說什麽的都有,甚至,他們會因為懼怕,逃離。


    可讓陸知予沒有想到的是,“我到了那裏,向他的鄰居打聽,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孩子,怎麽會被懷疑,他殺了他的親爺爺,虐待他的親奶奶,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的時候。我都想好了,一開始肯定會有人數落他,說他的閑話和是非,要不然就是,躲著我,不願意跟這件事扯上關係。”


    但是......


    沒有。


    “一切都沒有像我預計的那樣,沒有人湊過來說他怎麽怎麽不好。大多數人在聽到我的問題以後都顯得很惋惜。”陸知予很驚訝。


    “惋惜?”


    同樣因為這個詞而感到驚訝的,還有沈邑。


    或許是在他的認知界定裏,一個殺人兇手不配用惋惜這個詞吧。


    可偏偏就是這個詞。


    惋惜。


    “我當時聽到這樣的一種說法,很多人都認可,他們是說,早就想到那孩子家裏會出事了,但是沒想到,他就這麽動手了。”陸知予把當時自己所感受到的驚訝和震撼,重新放在了林鳶和沈邑的麵前,想讓他們也感受一下自己當時的迷茫不知所措和意外。


    “這是什麽意思啊。”“小家夥”也分析無能了。


    早就會出事?難道在他爺爺死之前,還發生過什麽事為他爺爺的死做鋪墊的嗎?


    “我當時也是你這個反應。”


    陸知予指的是林鳶臉上的表情,他看到了。


    “為什麽?”林鳶有點想不通,她不是人,卻學習心理學,為的是想要更輕易的了解人,弄清楚人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所以當時我就問了啊,我問他們,為什麽這麽說呢?是發生什麽事了嗎。”陸知予算是很敏感的了,能從當時周圍人臉上幾個細微的小表情就發現到線索的,也很不容易了。“你知道他們告訴我什麽嗎?”


    其實真正承受虐待的人,不是那孩子的奶奶,而是那個孩子。


    沒錯,就是那個被他親奶奶指控,殺了他親爺爺且虐待自己的家夥。他才是家裏受虐待的對象.......據說他小時候就被親媽拋棄了,然後親爸把他扔在了爺爺那兒就不管了,繼續自己的生活去了。


    而親生的爺爺奶奶,非但沒有給他足夠的愛和保護,反而處處虐待他,把他當成了是......發泄桶一樣。他隻要哪裏做的不好了,就會招來一頓謾罵甚至是毒打,鄰居的阿姨們告訴陸知予,好幾次他們看到那孩子被他親奶奶拿著笤帚從家裏給打出來,他光著腳往外跑,像是逃命一樣,幸好他親奶奶的腿腳不好,追不上他。


    他跑出來以後,就會躲到小區門前那棵樹底下蹲著,迴不去,也不知道去哪兒。有時候到了飯點兒,他也不敢迴去吃飯,他爺爺奶奶也不叫他,過來過去的人都聽得見他肚子咕嚕嚕叫的聲音,經常有人看不下去,就叫他去自己家裏吃。


    “一開始吧,說是他也不好意思,放不開挺扭捏的,可是大家同情他啊,小區裏的人都知道他爺爺奶奶是什麽樣的人。見他在小區大門口蹲著就知道他一準兒又挨打了,就都叫他去家裏吃飯。”陸知予說,“但是後來,這孩子也不扭捏了,也不害臊了。隻要有人叫他去家裏吃飯,他立刻就站起來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麵,到了人家家,給他一碗飯,他稀裏糊塗的就吃。”


    “為什麽會這樣?”沈邑有點搞不懂了,這孩子是圖什麽呢。


    “性格的轉變,一般都是由個人的經曆和悟性而發生的,一個人腦子裏想的是什麽,有沒有改變,會直接通過他最近一段時間的行為談吐表現出來的。”林鳶給他解釋了一句。


    在林鳶看來,這個孩子之所以會從害怕靦腆不願意去鄰居家吃飯,到別人一提就跟著別人走了,不過是為了一個,先吃飽肚子再說的念頭而已。他的原生家庭對他肯定是有影響的,這個影響造就了他努力活下去的想法,他知道自己不是一直有機會可以吃飽飯的,但是吃不飽就要餓,那解決的辦法就是,在有機會的時候,先吃飽肚子再說。其他的事情暫且可以不用考慮。


    通過這件事,倒也可以理解他小的時候,究竟經曆了什麽樣的......虐待。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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