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完林鳶的這個故事以後,簡漾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許久。“你說,執念......到底是什麽呢?是愛,還是恨?你說它是恨吧,可它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因為喜歡才開始的。可你要說它是愛吧,可它偏偏傷人傷己,相互傷害的愛還算得上是愛嗎?”


    如果愛沒有了相互信任和相互依托,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喜歡而已。


    簡漾的話,也讓林鳶猶豫了。執念究竟是什麽,這一千多年來,她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執念,應該隻是一種情緒吧。和愛不一樣,它是一種卑微絕望的情緒,因為無法改變身處的局勢和命運,卻又偏執的相信著不可能的信念。有時候,不見得是非要堅持一個什麽結果,隻是不肯麵對自己已經選擇錯了的這件事。如果連這一點情緒都沒有了,那麽可悲的一生就更慘淡了。”


    簡漾似懂非懂,她雖不是十分明白,但是也聽得出來,林鳶的話意有所指,說的正是她自己。在夜裏,林鳶更顯孤獨,這讓簡漾覺得心疼,她突然抓住林鳶的手,喚迴她的思緒。


    “沒關係的,對和錯本來就不那麽重要啊。”


    “什麽?”林鳶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對和錯本來就不重要。不說你的情況那麽特殊,你看我,我到了這個年紀,差不多跟我同齡的人都結婚生孩子,或者他們選擇了一份更為穩定的事業,隻有我還漂泊不定。別說我父母擔心,就連我家任何一個熟或者不熟的親戚見了我,都難免要一副語重心長的態度,教育我兩句,勸我一定要腳踏實地的生活。在他們眼裏呢,我就是一個特別不聽話,特別錯的人。”簡漾迴顧自己經曆的那些,不過她沒有林鳶那麽悲觀,“那你覺得呢?你也覺得我失敗嗎?”


    對於簡漾問她的問題,林鳶還真的就認認真真的思考了一下,真的......失敗嗎?權衡對比,仔細研究了一下,林鳶還是搖了搖頭,否定了這一說法。在她看來,簡漾的人生隻是跟別人不太一樣,算不上什麽失敗吧。“你隻是選擇了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而已,除了你跟別人在同樣的年紀做了不同的選擇以外,你又沒有打擾到別人,怎麽能算失敗呢。”


    自己的人生,難道自己沒有選擇權嗎?


    “那不就完了?”簡漾就知道她會這麽說,“其實我們都一樣,勸說別人的時候呢,總有說不完的大道理,可是輪到自己身上就會糊塗,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嘛?”


    “為什麽?”林鳶甚至已經懶得思考,順著她的話就問了出來。


    “因為我們都是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真真實實活著的人,我們有自己的情緒,當我們身陷在自己的情緒裏,就難免無法判斷對錯了啊。你仔細想想看,那些在我們理智觀點下認為不太對的事情,如果脫離了當時的情緒,難道當事人不知道後果嗎?不見得,可是即便不是他們,換成是我們當時的情況下,也難免會做同樣的選擇。即使最後的結果不如人意......但是更重要的,難道不是過程嗎?”簡漾認真和林鳶分析這個道理。


    對和錯本來就無法評價一個人的人生如何,如果一個人沒有做什麽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情,他隻是選擇了自己要怎麽過,即使是像林鳶所說的,他把那些情緒放在自己心裏,那又怎麽了?或許對他來說,那些偏執的念頭隻是他用來讓自己生活下去的動力呢?


    林鳶笑了,“哪有你這樣的。”


    “怎麽沒有,你眼前的難道不是嗎。”簡漾見她眉頭舒展,也隨著鬆了口氣。“好啦,你到底是怎麽迴事啊,好端端的,怎麽受傷了。下一次要是再遇見這麽厲害的家夥,你管他能不能消解執念呢,先保命再說,知道嗎?”


    “我隻是覺得,他們都很可憐。”林鳶淡淡地說,覺得,那些因為執念而困在這個世界裏的家夥,都很可憐。他們大多沒有想過要傷害誰,隻是偏執地守著自己的迴憶,然後在某些人闖入打擾的時候,像個刺蝟一樣豎起全身的刺......然後,原本也曾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他們,反而被當成了入侵者一樣。“執念如果不被消解,久了,就會變成一把雙刃劍,傷己傷人,他們若是被惡念所侵擾,滿身戾氣,那麽......”


    會成為惡鬼,到時候......


    “我以前也沒問過你到底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我覺得每次說起你自己的事情時,你也會豎起渾身的刺。可是這些年呢,我從不見你對誰像對賀元柏一樣的,尤其是你默許他留在你家裏的這件事,從前根本就是想都不要想的。你覺得,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呢?”


    簡漾實在忍不住了,她對林鳶和賀元柏之間的關係真的是太好奇了。雖然林鳶說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她和簡崇一樣,可是簡漾看得出來,林鳶對賀元柏,和對簡崇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對簡崇完全是信任的朋友,而對賀元柏,是一種走在危險邊緣的好奇。


    “賀元柏的前世,叫弗遺。也曾經是我的一個朋友。”林鳶說。


    “弗遺?這個名字好奇怪啊。”簡漾合上了筆記本,對這個名字真的是充滿了疑惑。弗遺,代表了什麽呢,怎麽聽都覺得很奇怪吧。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是一個小和尚,聽說他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遺棄了,他的師傅雲遊四方之際遇到了他,以為是一種緣分,便收留了他,將他帶在身邊撫養長大,然後......給他起名叫弗遺。”


    林鳶想過,弗遺這個名字,會不會有另一層深意,弗遺,佛遺......佛字少了半邊,而那半邊剛好是人字旁。佛留在人間的孩子,卻沒有了......人的那一邊,或許是意味著,斷絕了親緣的意思吧。


    “和尚?”簡漾想破頭大概都沒有想到這樣的答案吧。


    賀元柏的前世,居然是一個和尚?


    一個是和尚,一個是鮫人......這樣的身份和背景,天啊,這隻怕是一場注定的孽緣吧。


    簡漾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內心,唯恐驚動隔壁客房睡著的賀元柏,壓低了聲音問道,“和尚的話,那你們倆,不會是那種關係吧?就像......”


    “遇見他的那年,我還未化生,隻是好奇人間和陸地是什麽樣的,也沒想過,我會和遇到的那個小和尚一起經曆後來的那許多事情。”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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