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葉歌站在那幅三人合影下,赤司征十郎也靜靜站在她的身側,抬頭看著牆壁上那幅有些陳舊卻沒有一點灰塵的合影,照片上的男孩子也笑容溫暖燦爛如同東京盛開的櫻花。


    初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故去多年的赤司夫人,緊接著看到旁邊的赤司征十郎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了一下。赤司征十郎無疑是溫柔細心的,可是從未在他的臉上見到如此表現明顯的愉悅,那照片上的笑容仿佛可以溫暖整個東京的櫻花。


    見到赤司阿姨的時候,正是東京的櫻花盛開的季節,看到赤司阿姨對她溫柔微笑著招招手,那一刻她覺得赤司阿姨竟然就像那盛開的櫻花一樣好看。


    隻是遺憾的是,那時候說著等阿姨以後不住院了迴家了,她就去她家裏玩,可是終究沒能等到這一天,因為那一次的住院的不久後她便去世了。在葬禮上,她也第一次見到赤司征十郎,細雨蒙蒙裏,遠遠地隻能看到他瘦小的身影和堅強挺直的後背。想起那時候赤司阿姨說等小征有時間了就讓他們認識認識,他們是同齡的孩子,認識之後可以一起玩。赤司阿姨還說,她家的小征是個溫柔細心也很愛笑的男孩子,他們應該會玩得來。


    可是在赤司阿姨去世以後,她更少有機會見到赤司征十郎,她的小夥伴有很多很多,消息來源也就比較廣,她聽說他父親給他安排的功課很緊湊,她也不停地聽聞赤司征十郎又獲得了什麽獎獲得了什麽獎。直到國三的時候在健身俱樂部裏正式麵對麵的接觸,可是赤司征十郎並不如赤司阿姨說的那般是個愛笑的男孩子。


    人的記憶是會淡忘的,尤其是人還小的時候,那些記憶隻會留下細碎的片段和深刻留在心裏的畫麵,除此以外都會隨著成長慢慢淡忘。長大的路上越來越多的事,再加上車禍之後變成了薄葉歌,更是讓大腦變得擁擠爆炸,那些兒時的記憶竟然變得更淡了,這次要不是薄葉明原提起赤司夫人的忌日,她恐怕都忘記了這一天。


    赤司征十郎的目光也落在那幅有些陳舊的巨幅三人合影上,年輕溫柔的赤司夫人正含笑看著前方,那笑容的顏色隨著歲月更迭一點都沒有減褪。


    “少爺,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管家緩緩走到赤司征十郎的身後,開口說道。


    聞言,赤司征十郎才將目光從那幅照片上挪開,二人之間的靜默無聲也被打破,他開口隻淡淡說了簡單幾個字,“走吧。”


    外天的天氣不太好,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有些陰沉了,到了東京竟然有些下雨的預兆。在赤司家裏隻是坐了一會兒,現在出來居然已經開始下雨了。盡管此時已經到了夏日,但是這種天氣裏吹的風仍然讓人有些涼意。不過雨並不大,隻是偶爾隨著風會有雨水刮到身上。


    管家取出了傘,是漆黑色的手柄大傘,看起來十分古老嚴肅。


    “不用了,把傘收起來吧。”


    管家愣了愣,隨即將傘收了起來,“好。”


    “到了時間再來接我。”


    赤司征十郎說完,目光轉過來看她一眼,眼神示意了她一下該走了,緊接著薄葉歌就看到那瘦高挺直的身影走入了陰沉灰蒙的雨裏,雨下得並不大,偶爾才有幾滴水落在他的肩膀上,緊接著很快就隱沒了。看著赤司征十郎的身影,恍然想起赤司夫人去世的那天,也是這樣灰蒙蒙的天氣,遠遠地看著他瘦小的身體在前方站得筆直,小小的肩膀上也肩負著天上落下的雨。


    赤司夫人的墓地在一個管理十分良好的公墓裏,綠色藤蔓爬著欄杆生長。


    從出發到離開公墓,薄葉歌與赤司征十郎都幾乎沒有說過話,一切就好像無聲的電影,隻有畫麵渲染著沉重。心底的不是刻意壓抑,而是她自己的內心也感到十分沉重的悲哀。時間過去得太久,年幼時的記憶如非刻意記住,根本不會一直清晰的在腦海裏保存。她逐年長大,也就漸漸忘記了年幼時的事,這是她長大以後第一次來看望赤司夫人。


    雨水很小,偶爾會有雨水落在身上,因此也根本用不著打傘。


    從墓地出來,赤司征十郎朝著門外接他的車走過去,對她說道:“謝謝你來看望媽媽,現在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很輕,就像是這灰蒙的天空下不時飄落的幾滴雨水,在有些微涼的空氣裏顯得客氣又清冷。她來赤司家的原因他也不是不知道,隻不過是借著他的名義來東京玩罷了,在他看來,拜祭赤司夫人也不過是受人所托而已。可是赤司征十郎不知道,她雖然一開始的確是借著他的名義來東京玩,但是在知道這天是赤司夫人的忌日之後,她就是真心實意地想來一起拜祭赤司夫人了。兒時的記憶雖然已經模糊,但是情分仍然十分深刻。


    隻不過,這些她沒法對赤司征十郎說起罷了,因為跟赤司夫人有過情分的是汐留奈奈,而不是薄葉歌。


    “可是東京我不太熟啊,而且我好不容易到東京一次,在東京除了朝子也就你這麽一個朋友,你這麽快就要走了嗎?”


    赤司征十郎正在朝著車的方向走過去,緩慢從容的身影如同赤司夫人葬禮那一天的細雨裏堅強停直的瘦小身影,聞言,他腳步停頓。他迴過頭來看著他,冷靜的眼睛裏仿佛在思量著什麽,片刻後,他淡淡地開口,“你想去哪裏。”


    這意思大概就是赤司征十郎答應了,她欣喜了一下,連忙笑道:“哪裏都可以!不過我現在好餓,我們可以先去吃點東西嗎?”


    本來是要接送赤司征十郎迴家的司機把兩個人送到了赤司征十郎指定的餐廳,薄葉歌一聽名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是她以前喜歡去的那家了,離冰帝的國中部不遠,價位合理,環境又很好,而且服務和品質都有保障,最讓她無法忘懷的是這裏的甜點。


    赤司征十郎帶她來了這家店,隻覺得原來赤司征十郎也覺得這家店不錯。


    菜單拿過來,薄葉歌點了好幾樣她喜歡的甜品。


    赤司征十郎看了一眼她點的東西,沒有反對,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吃甜品?”


    她有一個癖好,要是心情不好,就會瘋狂地吃甜品,仿佛把味蕾全部充滿甜味就不會覺得心裏苦了。因此她有的時候真的會時常到這裏來點很多的甜品,就坐在靠玻璃落地窗的位置,看著窗外忙碌的行人,吃著甜而不膩的甜品,很快就會又恢複了元氣。從墓地出來,心裏的沉重一時間湧了上來,她不吃點甜品實在是難受。


    赤司征十郎居然猜到了她的這個癖好,並且知道她的心情不好。她表現得……很明顯?不明顯啊,她又不是那種單純不問世事的小丫頭,知道什麽時候應該隱藏負能量的情緒,也知道怎樣隱藏好不去影響其他人,赤司征十郎是怎麽看出來的。


    難道說,赤司征十郎不是看出來的,而是猜出來的……可是那不可能,他並不知道她是汐留奈奈,隻是身為薄葉歌的話,是沒有理由為了赤司夫人而很難過的。


    赤司征十郎沒有點主菜,隻點了一些小吃,況且這會兒距離午餐時間確實稍微偏早了一點。他把菜單交給服務生,薄葉歌趁此機會好好地看著他,可是他從始至終都還她認識的那個班長赤司征十郎,與從前並無不同,怎麽可能直到她是汐留奈奈呢,況且這樣反科學的事,也不是那麽好猜的啊。


    等待糕點的烘焙需要一段時間,薄葉歌就找個話題聊聊天,想起在赤司家看到的那張合影,那上麵的幼年的赤司征十郎笑容溫暖燦爛,與現在大相徑庭,這讓她有點好奇。


    “赤司小的時候很喜歡笑嗎?”


    “嗯。”


    “怎麽長大了反而不喜歡笑了,小的時候笑起來多像小天使啊。”這句話真不是她吹,她看到合影上笑容溫暖燦爛的赤司征十郎,第一個反應真心覺得這小孩子看起來好像天使,笑容好看又溫暖,隻是看著就想跟著他一起笑了。


    正當薄葉歌迴想幼時的赤司征十郎的時候,她聽聞他聲音溫和淺淡地說了一句,“小孩子笑起來都是小天使。”


    “……誒?”赤司征十郎說出這樣的話,這讓她有點意外,隨即又覺得這句話說得真的沒有錯,她連忙讚同道:“嗯是啊。”


    “父親從小對我一向嚴厲,可是媽媽很溫柔,隻有在媽媽麵前他才會對我寬和一點。由於父親對我的要求很嚴厲,我也沒有什麽時間交朋友,休息的時間也很少,可是那時候還是很開心,因為無論怎樣辛苦,爸爸媽媽都還在身邊。”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是溫和是,低緩的語調在這灰蒙陰沉的陰雨天裏顯得縹緲。


    “到了後來,媽媽就病了,是很嚴重的那種病,那時候真的感覺仿佛隨時都會失去媽媽。父親依然讓我每天都認真做好他要求的課業,很忙碌,也很壓抑,沒有什麽時間去看望媽媽,也沒有什麽時間去思考媽媽的病,爸爸他告訴我媽媽是住在醫院裏,病在醫院裏是會治好的,讓我安心學習他安排的東西。”


    薄葉歌聽他緩緩說著,怪不得赤司阿姨住院的那段時間幾乎沒有見到過赤司征十郎,至少她現在想來是毫無印象,因此即使是見過幾麵也肯定是匆匆的碰見而已,原來赤司征十郎的爸爸把他的學習行程安排得那麽緊湊。


    “我相信爸爸的話,但心裏還是止不住的擔憂和恐懼。休息的時間我就會去醫院看望媽媽,我問醫生媽媽的病情怎麽樣,醫生說的那些專業的術語我都聽不懂,看不到的未來和不知所措讓我感到很害怕。可是那時候——”


    赤司征十郎聲音稍一停頓,眼底裏好像有了些許柔和。


    “我看到了天使。”


    小孩子笑起來都是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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