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自己認識跡部景吾的念頭,差不多已經有十年了。從她還是汐留家唯一的小公主,到現在她的弟弟都能指著跡部景吾高聲喊著,姐姐快來救我,那個欺負我的大魔王又來了!麵對汐留弟弟不屬實的告狀,跡部景吾時常很無辜,表示大爺他什麽都還沒有做啊。


    汐留奈奈通常就在一邊嘿嘿笑著,把弟弟護到身後,對跡部景吾說道:“你不是大魔王是什麽,我小時候可沒少被你壓榨。”


    其實真正定義下來的話,汐留奈奈和跡部景吾並不能算是青梅竹馬,她隻是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聽父母提起過跡部家的孩子。中學的時候,班上的女生開始流行看各種言情小說,對青梅竹馬這種曖昧不明又特殊有趣的關係極有興趣,幾乎每個妹子都開始幻想自己有個一起長大的竹馬君,汐留奈奈一時興起就跟跡部景吾說,其實我們算是青梅竹馬的。


    跡部景吾對於這種充滿少女心的憧憬沒什麽興趣,當時就表達了他的無所謂,汐留奈奈不管他,在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間裏都喜歡自顧自的介紹跡部景吾是她的青梅竹馬。不過一時興起的東西很快就會被丟到腦後,在這麽說了一段時間之後,汐留奈奈就很少再說了,倒是有一迴上課的時候她發現她忘記帶課本,跡部景吾借給她的時候主動說起,“你不說本大爺是你的青梅竹馬嗎?”


    表情很欠揍,東西給了就走。


    汐留奈奈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跡部景吾是在說什麽,想起之前她這麽說的時候他一副whocare的樣子,她朝著他還沒有走遠的背影喊了一聲,“死傲嬌!”


    跡部景吾腳步一頓,迴頭看她一眼,帶著一點點想瞪她的神情,接著轉身走了。


    父母雖然對她比較寵愛,但是依然有著一顆想把她培養成優秀人才的心。汐留家與跡部家的關係究竟算是怎樣,是友人還是合作,汐留奈奈一直都搞不清楚,大人的世界還是挺複雜的,不過有件事她是一直都很清楚的,那就是父母很喜歡拿跡部景吾跟她比較。


    跡部景吾還沒有正式進入汐留奈奈的人生,卻從小就在她的生活裏。後來聽說跡部景吾去了英國上學,她的父母也差點有了讓她去了英國,不過她好歹還是親生的,在她百般說服之下,她才沒能如父母所願跟風去了英國。


    在父母的攛掇下,他們原本應該成為競爭對手,相見時分外眼紅的那種,然而他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跡部景吾曾經問過她,她是怎麽做到避開了爸媽的思想灌輸跟他成為好朋友的。汐留奈奈摸了摸頭發,很不幸地把馬尾辮抓散了,她一邊無奈地解下發圈重新紮馬尾辮,一邊說道:“我隻想過著名為汐留奈奈的人生,我爸媽把你拿來比較也隻是因為希望我過得更好,因此我不必強行背著汐留家的光環。”


    午後的陽光透過枝椏散落在石梯台階上,細碎斑駁如同星光,空氣寧靜隱隱可以聽到蟬聲,她微微低垂著頭伸手紮著高馬尾,露出白皙光滑的後頸。跡部景吾聽了之後隻是點了點頭,對她的想法帶著些許認可,她卻在心裏想了又想,其實她並不想比跡部景吾更耀眼,一直跟在跡部景吾的身後看著他的身影,這樣難道不好嗎?


    爸媽說的話她都會去聽,讓她去做的事她也很少抱怨,因為她也想變得很優秀,這樣才不會被跡部景吾甩下太多。她想跟上跡部景吾的腳步,不想被他丟開太遠。


    這些都是她沒有告訴跡部景吾的理由,包括以後,也不再能告訴他了。


    …………


    ……


    “薄葉啊,這書真的好看?”


    八木千早打水迴來,脫了鞋爬上她自己的病床,伸著脖子探頭看著薄葉歌。


    “還行,打發時間。”


    薄葉歌手裏拿著的正是夏目漱石的那本《我是貓》,不過這當然不是赤司征十郎的那本,她還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向赤司征十郎借書。病房裏的時間實在是難以打發,偏偏她這身體又經不住什麽劇烈活動,現在還在調養期間,她隻能做點文藝活動了。


    “你要出去?那你這書借我看看?”八木千早見她要下床出門了,就這麽說道。


    這書是她買的,所有權在她這兒,所以就很大方地借了。


    薄葉歌四拚八湊了不少信息,也算是大致了解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身體的病況是心髒上的問題,這麽嚴重的病,入院幾天居然都沒有一個親人來看望過,住院費用倒是繳費很及時,她的身邊還有著足夠她用的錢。由此看來,薄葉歌的家境還不錯,但是在家裏是個不怎麽受待見的人,再聯想到那個來看望自己的赤司征十郎客套生疏的態度,好像她的人際關係也不太好,這些也就說明,薄葉歌這個人的性情不太好,不招人喜歡。


    出了病房之後,薄葉歌去了她主治醫師那裏,從住院信息那裏找到了家人的姓名。在看到薄葉明原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思索了很久,覺得這個名字萬分眼熟,卻死活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再一看家庭住址,思路好像開闊了一些,但仍然有些大腦短路,怎麽都想不起來。


    返迴病房的時候,見外麵的天氣還不錯,她就拐彎走出了病房大樓,打算到外麵去走走。薄葉家給薄葉歌選擇的醫院是一流的醫院,不僅是醫療水平,醫院裏的環境也是非常的好,隨處可見一些顏色好看的花。


    在這寬敞一點的地方坐著,比在病房裏心情好得多了。薄葉歌坐在小花園裏的長椅上,大腦放空,閑閑地看著來往的人,直到一雙腿進入她的視野,定在了她的麵前。薄葉歌抬起頭看過去,由於是背光,對方的麵孔不太清晰,不過經過幾天的見麵,薄葉歌已經能夠認出來這是赤司征十郎了。


    她笑了一下,友好地打著招唿,“今天怎麽在這裏找到我的?”


    “還沒進去就在這裏看到你了,這話應該由我來說,你今天怎麽在這裏?”赤司征十郎的身上穿著幹淨的製服,坐在她的旁邊,語氣依舊平靜冷淡,卻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刻意的疏遠。赤司征十郎的轉變很奇怪,一天一天的積累著,仿佛在心裏一點一點的判斷著衡量著什麽。


    一開始,她還是有點心慌的,畢竟現在的薄葉歌已經不是之前的薄葉歌,赤司征十郎那種頭腦的人肯定會有所察覺。可是轉念一想,察覺了又能怎麽樣,他找不到她不是薄葉歌的證據。這仿佛是世界開的一個玩笑,她醒來之後就變成了另一個人,這是無法用任何現實依據來解釋的事情。


    “病房裏太悶了,今天天氣不錯,出來走走。”薄葉歌轉頭看著赤司征十郎,這個曾經謀麵幾次的人,如今卻要以另一個身份對他說話,“赤司君在學校的事情應該挺多的吧?其實沒必要每天都過來的,我大概可以出院迴家了。”


    她這話說話,赤司征十郎沒有立馬接話,似乎是在思量什麽一般,片刻後他說道:“我正是想跟你說這件事,你的姐姐來了,她正在給你辦理出院手續。”


    “姐姐?”


    “對。”


    在見到薄葉希的那一刻,薄葉歌才想起來,原來薄葉家就是那個薄葉家。


    她是見過薄葉歌的姐姐的,薄葉家是個還算成功的企業,在父母的交際圈裏也算是有所耳聞。然而她隻知道薄葉家有一兒一女,那個女兒是薄葉希,而不是她現在的身份薄葉歌。薄葉希是個很不錯的女性,溫柔大方,現在已經就讀大學,比她大上好幾歲,因而沒能成為很好的朋友,但是碰麵的時候還是會打招唿的。


    薄葉歌這個人……她真的從來沒有聽說過。


    薄葉希來辦理好了出院手續,來到病房幫著薄葉歌一起收拾東西。臨床的八木千早坐在床上,歎了口氣,“這書我才看幾頁呢,你就要走了。”


    “書可以借給你繼續看,反正我也看完了,就是打發時間的。”


    正在收拾東西的薄葉希聞言抬頭看她一眼,“什麽書?”


    “夏目漱石的《我是貓》。”


    薄葉希顯然是看過這本書的,這本書是以一隻貓的視角反映二十世紀初的日本中小資產階級的思想和生活,是一本揭露和批判了性質的書,她微微皺了皺眉,表示驚訝,“你怎麽開始喜歡看這種類型的書了?我記得你之前都隻看小說和漫畫的。”


    空氣裏一瞬的寧靜。


    八木千早似是察覺不了這一瞬的古怪氛圍一般,撇撇嘴說道:“怪不得我覺得這書很沒意思,當時看這書名還以為會很有意思。”


    薄葉希的質疑,讓薄葉歌想起昨天赤司征十郎來病房看望她的時候,問她有沒有看過他手裏拿著的那本《我是貓》。她沒有多想,說她看過了,當時不明白那奇怪的氣氛是怎麽迴事,現在才明白原來她真的無法演繹之前的薄葉歌的人生。


    今天的赤司征十郎隻是來了一會兒就走了,他坐在長椅上等著辦完手續的薄葉希來接她離開,看到薄葉希向他們這邊走了,他便站起身準備告別。臨走前,他神情淡然,“明天迴學校了,祝一切順利。”


    當時隻以為赤司征十郎是在關心她的身體狀況,現在才恍然明白……人家這是一語雙關啊!她的人格轉變這麽大,對學校裏的事更是一無所知,想想就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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