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縣縣城府衙外亂成一鍋粥。


    姓韓的將軍一身是汗,提著劍走進府衙,見王縣令坐在堂上,縣丞、主簿、縣尉皆是在列,便知道幾人已經得了消息。縣令一見韓將軍走進來,忙站起身來,問道:“韓將軍,亂民怎麽進來的?”


    按唐製,縣級官製,縣令最高,掌風化,查冤滯,聽獄訟,統令一縣所有軍政事務,今年秋蝗災肆虐,為保證葛縣不被流民侵襲,便上報節度使,請求調兵。葛縣人口是大鎮,不容有失,韓將軍一個營便被調了過來,目前城中大小事務都歸韓將軍管製,但是這麽大的事,卻不能不過問。


    韓將軍道:“有人將城門撞開,亂民就闖了進來!”


    王縣令顯得有些焦急,道:“這些人撞門而入,這是要造反啊,韓將軍城內的兵卒可能抵擋,不如我們早點求援,請朝廷發兵鎮壓?”


    韓將軍眼皮跳了幾下,解釋道:“請縣尊放心,城門是一個少年用身體撞開的,不是民變,我已經讓兵卒將縣府和糧倉保護起來了”


    “啊?一個人撞開的?不是民變?”王縣令顯然有些不相信。


    韓將軍點了點頭,接著道:“目前情況還在可控之內,隻不過….”。


    “將軍有話直言”


    “隻不過災民已經入城,若是得不到妥善安置,恐怕早晚要出禍事”。


    王縣令知道沒有發生民變,心中略安,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會,看了看下麵的幾人,最後目光落在韓將軍身上,道:“將軍的意思是開倉放糧?”


    沒等韓將軍開口,主簿張群站起身來道:“縣尊,萬萬不可,今年的糧食本就數量不足,若是再開倉放糧,恐怕口子就更大了”


    王縣令看了看張群,見張群正跟自己打眼sè,便明白恐怕這倉中有事。韓將軍似乎有些覺察,哼了一聲道:“王縣尊,我是軍人,隻管保境安民,至於錢糧的事我就不參與了,你們自己看著辦我,我去外麵看看情況。”


    縣裏幾個官吏,見韓將軍出了門,忙圍在一起商量,張主簿道:“大人糧倉存量與往年相比已經不足,即便是放糧能堅持幾時?還把我們自己搭了進去,這事咱不能幹”


    王縣令抬頭看了看幾人,幾人也是點頭,王縣令道:“可是不安置這些人,恐怕會出大事啊!”


    張主簿一笑道:“卑職有個辦法,或許可行”


    王縣令一愣,忙道:“張主簿有和高見,但講無妨!”


    …….


    石敢當看著芷晴,女孩靜靜的躺著,睫毛一眨一眨的惹人憐愛。


    “大夫,我妹妹的病怎麽樣?”


    大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見少年問他,沉著臉道:“你們爹娘呢?怎麽讓這麽小的孩子這麽奔波?”


    石敢當知道大夫是個好人,道:“我們是孤兒,就我們兄妹相依為命”。


    大夫聞言,臉sè有些好轉,道:“這孩子其實病的有些時ri了,你這個做哥哥的也太粗心,還好現在病情穩定,不過府內邪氣聚集,也不容樂觀,能不能保住這條命,也要靠天意。”


    “噗——!”石敢當沒有忍住,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大夫嚇了一跳,忙站起來,將石敢當讓到椅子上,伸出一隻手給石敢當切脈。


    石敢當心中難過,看來自己這個哥哥做的的確不稱職,怪不得最近芷晴總是不愛說話,而且經常皺著眉,原來芷晴很早就生了病,隻是怕大家擔心,一直不肯說出來。這個不到十歲的女孩子,原來背負的東西,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大夫鬆開手,看著石敢當,張口道:“你的經脈很亂,而且有一條很奇怪的脈象,老朽從未見過,所以你的病我無能為力”


    石敢當一笑,看了看床上的芷晴,淡淡道:“沒關係”


    大夫無奈地搖搖頭道:“為了保險起見,明ri弄上一輛馬車,你們盡快去許州府,那裏有個姓許的名醫,令妹活命的機會更大一些”


    石敢當點了點頭,突然聽到外麵一陣喧嘩,哐的一聲,醫館的門被人一腳踢開,然後闖進一些人來。石敢當迴過身來,見這些人穿的很破爛,便知道可能是城外的那些災民。


    災民一進來,便開始四處掠搶。那個老大夫一看,忙去阻止,卻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災民一腳踢倒。石敢當忙去攙扶。


    大夫臉sè鐵青,看來這一腳踢的很重,石敢當臉sè焦急,問道:“大夫您沒事吧”,大夫伸出發顫的手,道:“這些藥也不能當飯吃,你們不能拿…藥能救…能救很多人!”


    災民哪裏管得了那麽多,見什麽拿什麽,甚至因為哄搶,衣架藥櫃也被推趟在地,片刻之間便是滿目狼藉。


    這時那個高大的災民突然將目光轉移到芷晴的頭上。石敢當身上帶著一個女人的頭釵不方便,便把李太後送他的金鳳釵插在芷晴的頭上。


    那個災民見到金鳳釵豈能放過,伸手便要去搶。可是伸出的手,一下被石敢當抓住。石敢當忍著怒火道:“給我滾”


    這一聲將其他人的目光引了過來,看的卻不是少年,還是那個閃閃放光的金鳳釵。那個高大的災民似有察覺,怕別人搶了先,便一把抓住少年的脖領子道:“小子要命趕緊滾開!”


    石敢當覺得頭部有些刺痛,閉上雙眼,覺得有些發暈,卻聽到那群人一陣驚唿。再次睜開雙眼場麵卻是嚇了一跳。


    剛才抓住自己脖子的災民,已經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哀嚎,而自己的手中卻多了一條斷掉的手臂。若是平常石敢當一定會覺得惡心,但是現在看著森森白骨,殷虹的血液,心中竟然隱隱有一些興奮。


    這些災民本就是平常的百姓,隻是餓極才做出搶劫的事情,哪裏見過如此的場麵。看著少年拿著一隻血淋漓的胳膊,兩隻瞳孔隱隱冒著金光,嚇的魂飛魄散,各自慌忙逃走。


    石敢當慢慢迴過神來,將手中的胳膊扔在地上,喘了幾口氣,又向老大夫走去,卻見那個大夫以手待腳,猛然向後退縮,用驚恐的眼神看著石敢當。


    石敢當一聲苦笑,看來老大夫也把自己當做了妖怪,也不多解釋,背起沉睡的芷晴,便出了醫館,卻聽道老大夫道:“等等!”


    石敢當迴過身,見大夫手中拿了一罐子藥,卻不敢直接遞給石敢當,隻是將藥放在醫館的門口,便退了迴去。


    石敢當拿起藥,看了看老大夫,張了張嘴,卻是沒有發出聲音,轉身離開。


    今晚的街上很亂,隨處可見一些流民,四處流竄作案,陣陣哭喊傳來,讓石敢當喘不上氣。走到一處拐角,見前麵街上竟然有些火光,一群流氓正在燒著什麽,凝神一看,竟然是幾個軍兵的屍體。


    石敢當突然覺得頭痛yu裂,一頭撞在扶著的牆壁之上,被撞碎的牆皮紛紛落地。痛苦難當之際,突然覺得一隻小手放在自己的臉頰,柔柔的、涼涼的,讓石敢當冷靜下來,迴身看到芷晴蒼白小臉,正對自己微笑。


    石敢當心中一痛,把臉又轉了迴去,隻有一隻眼睛,落下一滴眼淚。


    “給我殺!不要放走一個!”


    一群官兵突然衝了出來,將那群災民圍住,別看剛才那些災民殺人放火,見被大隊人馬圍住,立刻便慌了神,有得怒罵,有的在那裏哆嗦,有的跪地求饒。


    石敢當一看,官兵為首的那人便是城門上的韓將軍,韓將軍騎在馬上,隻是掃了一眼,口中冷冷道:“殺!”


    “等等!”石敢當沒有忍住,再次開口!走到那個將軍身邊,石敢當道:“給他們一條生路!他們也是被逼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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