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媽媽從來沒見兒子發過這麽大的火,很多時候,兒子都是嬉皮笑臉,或者沉默,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用這麽重的語氣同自己說話。


    “然然,你聽媽媽說,等你大學畢業,媽媽保證不再幹涉你做任何事。”程媽媽哭腔越發濃厚了。


    程孑然麵無表情,仰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沒有開口說話,連先前的假笑也消失得一幹二淨。程媽媽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默默地將飯盒打開,好讓餃子的味道擴散開來。


    房間裏沉默了很久,直到有親戚朋友進來探望,才慢慢地熱鬧起來,程孑然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臉上再見不到一點笑容,對於親戚好友關切詢問也隻是淡淡地敷衍著。


    應苗苗到家的時候已經夜深了,應媽媽在小區門口等了很久,終於等到女兒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問道,“怎麽樣,苗苗,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應苗苗搖了搖頭,看著母親鬢角的發白,鼻子一酸,笑道,“媽,我沒事,你放心,改天找機會,我們買點禮品去看看人家。”


    “哎!好好好!”應媽媽輕籲一口氣,接過女兒的書包朝小區裏走去。


    程孑然受傷的事一時間在學校裏鬧的沸沸揚揚,有同學說他見義勇為,應該頒發一個獎狀,也有人說他就是跟那幫流氓是一夥的。無論哪種說法,應苗苗聽起來都不好受,不明白事情真相的人,總想著逞一時的嘴皮之快。


    放學後,應苗苗是第一走出教室的,她沒有迴家,而是第一時間迴家取了吉他,片刻不停本向醫院。等趕到醫院之後,病床上已經空空如也。


    醫院裏人來人往,應苗苗忽然覺得心底的某一處地方有了一個窟窿,她拉住跑到護士站,氣喘籲籲道,“你好,我想問一下,32床的病人去哪裏了?他叫程孑然。”


    護士抬頭看了應苗苗,又低下頭去熟練地打開電腦頁麵,迴道,“他已經轉院了,今天一大早轉的。”


    應苗苗微笑點頭道聲謝謝,又重新折返迴房間,雙腳沉重地像灌了鉛一般,慢慢地朝床位上挪動著。許薇贈送的花束還被留在床頭櫃上,夕陽穿過窗戶灑進來,金茫茫地有些刺眼。應苗苗身子一軟,癱靠在門框上,看著病床上曾經有過他的小臉,如今卻空蕩蕩地,她的心好像被什麽給刺痛了一樣,哭出聲響。


    過往的醫生護士並沒有注意到她,站了好一會兒才有打掃衛生的阿姨,從她的後背輕輕地拍了拍,一臉慈祥道,“小姑娘怎麽了?”


    應苗苗趕忙抹了抹眼淚道,“阿姨,我沒事!”


    抬頭間,卻見床頭櫃上有隻粉色的千紙鶴正靜靜地躺著,她急忙跑上前,捧在手心,像失而複得的珍寶那般。千紙鶴疊得有些歪歪扭扭,應苗苗想起這是自己在琴行上吉他課時,他跟自己學的,學了很久總是學不會。想到這裏,應苗苗不由地破涕為笑。


    千紙鶴在小姑娘的手裏轉動著,正當應苗苗以為自己會再一次和他失去聯係時。千紙鶴上隱隱約約的字跡突然呈現在眼前,應苗苗手忙腳亂的打開千紙鶴,卻見裏歪歪扭扭寫了一行小字。


    字跡潦草,像是匆忙之中寫上去的,怕被人發現,是一個醫院的地址。應苗苗曾經聽說過這家私人醫院,價格高昂,位於郊區,坐公交過去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交通不是很方便,但勝在環境好,有助於療養。看著這張紙條,應苗苗心裏總算安穩了下來,隻是天色已晚,已經來不及過去。


    她小心翼翼地將紙條折迴千紙鶴的形狀,慢悠悠地出了醫院,往家的方向走去。


    當走到離家不遠處的一個轉角,她漸漸停下了腳步,眼睛好像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連連倒退,而後狼狽逃命。


    應苗苗隻覺得風聲在耳邊唿唿作響,她沒有方向地朝前麵狂奔著,試圖尋到一個偏僻的拐角處,將後頭的幾個人統統耍掉。


    依舊是那天晚上半路攔截她的那幫壞學生,應苗苗看到他們的第一眼,就覺得比黑暗中那種黑漆漆的感覺還要恐怖。應苗苗也是頭一迴見到這樣的莊小雅,她臉上有一道深如溝壑的傷痕,雙眼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就想一頭惡狼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獵物。


    應苗苗不敢往後看,生怕一不留神那些惡魔般的雙手就會搭上自己的肩頭,逼自己下跪,對自己欺辱。隻是跑得夠快,才能有一線生機。


    本來就是下班的晚高峰,街道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自覺地按照交通秩序前行抑或排隊。可是她卻沒有這樣的時機,冒著淹沒在車流的危險,應苗苗覺得,總比被那些人逮到要強一些。


    天色漸漸晚了,彩霞收起了最後一點餘暉,月亮瞧瞧地爬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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