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翌日晨。楚月將將梳洗完畢,便聽皇後遣了人來宣她進宮,她連忙換上宮裝帶好符牌準備出門。


    明非傾站在前廳等她來之後,稍稍囑咐了幾句宮中的禁忌,楚月剛剛睡醒,腦子發脹迷迷糊糊,聽了一半忘了一半。待她迴過神來,明非傾已經一臉不耐地將她轟出了府。


    望著載著楚月的馬車漸行漸遠。明非傾喚來越淩,低聲地吩咐道:“你調幾個宮中的暗線,暗中看著她。”


    “是。”越淩頷首——


    馬車一路顛簸,最後終於到了南宮門。


    女侍中在女官中不算最大,卻是個近臣,加之她又在皇後身邊伺候。故而入宮的一路上都很順暢,所有人都待她十分客氣。


    趕在辰時三刻到了鳳儀宮。皇後剛剛受過眾妃請安,正躺在貴妃榻上安神,殷蓉坐在一旁安靜看書,見楚月來了,技藝精湛地翻了一個白眼。


    “是楚丫頭來了啊。”皇後緩緩睜開細長的秀目,溫和地笑道,“本宮有些餓了,楚丫頭你去禦膳房給本宮拿些薔薇酥來。”


    楚月微愣,跑腿這種活應當不該是她一個二品侍中幹的吧?


    正想著,皇後朝她看了一眼,善解人意地道:“本宮讓你出去走走,也好熟悉熟悉宮中的地形。若是有什麽地方困難,我宮中的婢女你隨意使喚便是。”


    皇後娘娘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楚月再矯情就顯得太過了,便幹脆地應聲退下。


    見楚月走後,皇後重新閉上眼睛,愜意地躺在榻上。


    “姑母,您為何非要把這丫頭調到身邊?”殷蓉放下書冊,皺了皺眉毛,“蓉兒見了她就討厭。”


    皇後沒有睜眼,隻是謙和地笑了:“蓉兒,將她拘在這兒,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本宮眼皮自底下,這才是最好。”


    “哪裏好了?”殷蓉仍是不解。


    皇後半睜開眼瞅了瞅她,溫柔得猶如三月春風般笑道:“你隻管放心,姑母一定會達成你的心願。靖王妃的位置,遲早都是你的。”


    想到明非傾,殷蓉心裏有一絲疙瘩。


    盡管皇後如此鄭重許諾,但非傾哥哥……真的會這般輕易地接納她麽?


    自己,又是不是要接受這種強求的感情?——


    楚月此刻正迷失在皇宮內曲折交錯的宮道上。


    日頭漸漸上了正中,禦花園裏的臘梅開得正盛,曲折的花枝蔓延在冷清的園子裏。遙遙望去,一片醉人的嫣紅。


    楚月已經記不清楚這是她第幾次迴到這個梅花苑,禦膳房怎麽感覺就那麽遙遠啊……


    “楚侍中。”


    身後冷不丁傳來一個男聲。


    楚月轉身,隻見一個穿著藍色侍衛服的青年站在她身後,朝她抱拳道:“禦膳房應該往西邊走。”


    楚月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幾番,問道:“你認得我?”


    侍衛一愣,道:“這……我隻曉得您是新任的女侍中……”


    “哦?”楚月挑眉,有些懷疑地望著他,“那你為何主動給我指路?”


    那侍衛暗道,還不是因為靖王殿下的吩咐……


    但麵上卻恭敬地道:“這片地方都是我在管,楚侍中你這般走來走去……呃,不太方便。♀”


    “我走來走去?”楚月不信,“我何時在這裏走來走去了?”


    侍衛嘴角抽搐:你都繞了三圈了好不好!


    見他表情僵硬,楚月嫣然一笑道:“大概是我迷路了,嗯,小哥哥你剛才說禦膳房是哪裏來著?”


    侍衛暗自鬆了一口氣,給她指了一條道:“往西邊走就能看到了。”


    “多謝。”楚月道完謝,便急匆匆地朝他指的路走去。


    麵前是一條長長的迴廊,楚月走出了好幾步,再後頭看看,方才給她指路的侍衛已經重新迴去站好。她在心中暗暗地記下了他的眉眼,不禁微微笑道:才繞了三圈就忍不住跳出來給我指路了……這孩子,還真是體貼人呢——


    順著侍衛指的路一直走,楚月果然看到了禦膳房。因了她手中的符牌,一路順利地進了內房,禦膳房的總管知道楚月是新晉的女侍中,聽了她的話立刻便將薔薇酥裝進食盒遞給她。


    楚月領到食盒,這任務也算完成了一半,跨出禦膳房的大門,疾步往迴趕。


    忽然一陣撲麵而來的酒香氣,緊隨而來的是一個清脆的女聲:“你站住!”


    楚月停下腳步,有些訥訥地轉過身,隻見一個穿著暗紅長袍的女子蹲……蹲在她麵前?


    女子抬起因為醉酒而微醺的臉,皎白的皮膚浮現著一層紅暈,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光景,五官十分普通,但倒也不難看,隻是如今一副醉態,難免有些損失形象。


    “你要小心……嗝……”她打了一個酒嗝,看著楚月醉醺醺地道,“……犯小人。”


    犯小人?


    楚月對她禮貌地笑笑,心道,嗯……大約是永巷最近沒關好,那些瘋掉的宮人都跑出來了。


    “你不信我?”那女子不依不饒地站起身子,擋住了楚月的去路,“你最近一定會犯小人……你若是想解,就把你食盒裏的薔薇酥分一半給我。”


    楚月無奈地從食盒裏拿出一點薔薇酥,喂小狗一般地投食給她,那女子還十分配合地蹲子接過她手中的薔薇酥,一點點地吃下。


    楚月看著女子憨態的模樣,忍不住模了模她的頭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卻抬眸白了她一眼:“你才是狗。”


    楚月一愣,收迴手,她如何知道她把她當狗了?


    “我叫紫蟬。”女子依舊蹲在地上吃著薔薇酥,滿嘴油膩地問,“你呢?”


    “楚月。”


    “哦。”紫蟬點了點頭,“你就是那個靠勾搭靖王上位的女侍中啊。”


    “……”


    楚月臉上滿是黑線。雖然她這話沒錯……咳,不對,大錯特錯。不過,在宮中說話敢如此大膽的人,腦子裏不是少了根筋,就是多個了坑。


    她覺得,紫蟬應該兩種都占了。隻是細細打量下來,她雖然形容狼狽,但身上的紅袍用得卻是質地昂貴的絲緞。況且,能大搖大擺地在禦膳房門外喝酒,想來在宮中位分不低。


    “那你,你是誰?”她耐下性子來問紫蟬。


    紫蟬仰起頭,對著她的臉打了一個酒嗝。酒臭迎麵撲來,楚月臉色一黑,險些一巴掌拍飛她。


    “喏,這是我的符牌,你自己看罷。”紫蟬解下腰間的符牌遞給了楚月。


    見楚月放下食盒去接符牌,自己連忙將食盒拿過來打開,掏出裏麵的薔薇酥大吃特吃。


    楚月看著手中羊脂玉做的符牌,上麵一行浮雕的字:祈神殿,國師紫蟬。


    扭頭望著躬著身子蹲在地上,像隻小狗般埋頭吃薔薇酥的紫蟬。


    楚月默……


    國師大人你這麽二缺,百姓知否?


    紫蟬立刻抬頭辯駁:“當國師靠的又不是智商。”


    “……”


    楚月沉吟了片刻,猶疑道:“你能聽見我心中所想?”


    紫蟬打了一個酒嗝,笑眯眯道:“差不多,不過我隻能聽見別人心裏說我壞話。”


    ……有這種能力也不知是福是禍。楚月暗歎。


    她們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蹲在禦膳房外聊天。忽然從遠處跑來一個身穿緋色長袍的女官,紫蟬遙遙地望了一眼來人,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來的正是侍奉國師的女神官,她見紫蟬滿身酒氣,心中了然了幾分,麵上恭敬心中不滿道:“國師大人……”


    話還未完,卻見紫蟬一個拳頭朝那女神官臉上揍去,女神官沒防備,白淨的左臉很快青紅一片。


    楚月驚道:“你打她做什麽?”


    紫蟬又打了一個酒嗝:“我聽到她在心裏頭說我壞話。”


    楚月:“……”


    那女神官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揉了揉臉道:“大人還是快些同我迴去,陛下正在四處找大人,若是見了大人這般,我們這些人都要跟著倒黴。”


    紫蟬有些不情願地起身,那女神官上前幫她擦幹淨了嘴和雙手,將她衣袍上的褶皺都理理整齊。仍不放心地道:“國師大人還是先跟我迴去醒醒酒吧。”


    她說著,不由分說地拽住紫蟬的手,紫蟬扭過頭來一臉酒氣地望了一眼楚月:“你要小心,嗝……小人。”


    楚月“嗯”了一聲。忍不住又朝那個女神官多看了兩眼,女神官見她在看,便迴以了一個“我懂你”的眼神,拽著紫蟬速速消失在她麵前。


    犯小人……


    楚月眯起雙眼望著遠處疾步離去的身影。


    隻怕是……這個小人來頭太大,她要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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